400公里距离靠两条腿起码得走十几天,所谓八百里快马的传递系统也得用一整天。赵太尉知道这个问题,所以十几年前就开始建立信鸽局。
在鄱阳湖与长江口的九江,从临安带来的一部分信鸽被从笼子里取出。信鸽脚上的信桶里面塞进了薄薄的信纸,上面用极细的钢头蘸水笔密密麻麻的写了文件。为了写这些文件,文书们可是累得够呛。
经过检查记录,好几只鸽子被放飞。它们在距离家乡直线距离400公里的九江上空盘旋几圈,然后头也不回的向东飞去。即便这些小生灵每没被组织起来上过几何课程,不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近,写在它们基因里面的本能尽依旧驱使着他们沿最短路线飞行。基于配种理论以及经验而培养出来的强壮信鸽们不到半天就完成了400公里的距离。赵太尉当天就得到了来自湖口的消息。
自从得知明教造反的事情,赵太尉心里面就有两股冲动。一个自然是劳动者对劳动人民的深刻阶级感情,另一个则是无神论对剿灭封建会道门的坚定决心。看了送来的文件中所写的指挥员们希望对明教起义者们的杀意,赵太尉心里面对百姓的同情顷刻就占了上风。
发出召开学社总社会议的命令,赵太尉就收拾东西准备开会,就有人送来一份文件。赵嘉仁打开一看竟然是贾似道的信。贾相公被流放岭南,在信里面他向赵嘉仁请求‘乞骸骨’。
乞骸骨意为请求使骸骨归葬故乡,回老家安度晚年。在大宋,这是那些身在异乡的老年官员或者前官员的哀求。贾似道本人被流放广南东路,据说贾似道被押送馆郑虎臣在押送途中杀害。据说郑虎臣杀害贾似道原因是他家的土地在公田改革中被没收。
在赵嘉仁的这个时空里面,公田改革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获得了成功,也没有押送馆半路杀害贾似道的事情。这位大宋前左丞相全须全尾的抵达广南东路,并且在广州城很舒适的住下。现在是1276年,贾似道已经63岁了。这个63岁的老头子请求落叶归根,能够死在故乡。
以赵嘉仁与贾似道的交情,他并没有非得为难贾似道的想法。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贾似道,赵嘉仁觉得贾似道是个政治家,他至少充分利用手中的权力去推行了政策。政策的目的也不是让贾似道中饱私囊,而是为了拯救大宋的命运。
但是赵嘉仁只是把信给收了起来。未来好一段时间里面,赵嘉仁得严厉惩处宋奸。如果对贾似道网开一面,只怕会出现有心人利用此事。
赵太尉在面对贾似道的问题之时,新任的大宋钱庄大掌柜齐叶也正在接待他的堂兄齐荣。看着齐叶一身官服,齐荣心中莫名的感叹。齐荣今年已经50多岁,以大宋的可预期寿命,齐荣已经谈不上夭折。也就是说,他现在随时死去都不稀奇。然而齐荣没想到,他的堂弟齐叶居然真的做到大宋钱庄的大掌柜。
当然,齐荣也没想到,见贤钱庄居然成为大宋总钱庄旗下的六个加盟钱庄中的一个。加盟钱庄承担着很多义务,譬如存储交钞,譬如回收废旧交钞,譬如兑换交钞。然而加盟钱庄也有用权利,譬如可以用交钞贷款,譬如得到大宋总钱庄的项目。背后有大宋总钱庄的支持,钱庄的资金来源再也不用担心。
“大哥,你来之前也不打个招呼。至少让我请你吃顿饭。”齐叶率直的说道。他现在忙得跟小磨一样转个不停,根本没有时间来招待堂兄。
齐荣连忙答道:“五郎。我此次来也是为了工事,听说咱们抓了不少蒙古俘虏。我这边有人想用蒙古俘虏挖煤。”
“那你得找煤炭厅。”齐叶立刻答道。他现在根本不想参与他本职之外的任何事情,大宋总钱庄其实不管货币经营,大宋总钱庄管得是货币发行。交子、金币、银币、铜钱,大宋总钱庄要管理这些种种。赵太尉要求货币拥有‘制造’‘发行’‘流通’‘回收’的流程,大宗总钱庄就得负责这些业务。如此沉重的工作让齐叶都快崩溃了。
“煤炭厅……,不知五郎能否带我去。”齐荣按照传统应答。
齐叶‘呵呵’干笑两声,然后说道:“你堂堂见贤钱庄大掌柜,直接去见煤炭厅就好。有什么好怕的!”
有了堂弟的指引,齐荣抱着有些不安的心情前去煤炭厅。虽然见贤钱庄与大宋总钱庄有合作,但是见贤钱庄还是私人所有。煤炭厅乃是大宋朝廷里面部门,乃是公家。私人面对公家总是有些担心的。
煤炭厅的官员并没有齐荣想象的那么傲慢,听闻了见贤钱庄名头的之后有一位副厅长前来接待齐荣。双方自报家门后,得知齐荣的堂弟是齐叶,煤炭厅的副厅长立刻就显得更加亲切起来。他笑道:“这都是自家人,却不知道齐大掌柜有何贵干?”
齐荣心里面高兴,嘴上却非常客气,“我哪里敢要官府做事。只是听闻这边抓了许多蒙古军的俘虏,在俺们福建有不少矿场,需要挖矿的人。特别是在龙岩探出煤矿,所以想问问能否弄到些俘虏到我们哪里挖矿。现在据赵太尉的规定,若是矿场没有找到足够矿工,就不能开工。”
“齐掌柜想购买矿奴?”煤炭厅的人率直答道。矿奴这个词是新出现的,不过即便没有现代汉语,以汉字望文生义的特色,也能理解这到底指的是什么。
齐荣连忙答道:“我想给一些人担保,但是有规定,若是不能每年有足够产量的矿场就不能开工。却不知这些事情该如何应对。”
“那个规定不能破。”煤炭厅副厅长斩钉截铁的说道,“太尉当政后,咱们矿业厅和之前的那些矿场可不同。太尉要我们产量足够,又不能要价高。想做到这些可不容易。”
齐荣听了这貌似推托的话之后忍不住心中欢喜。他之所以不敢为那些想搞矿业的人担保,就是担心那些人完不成产量。既然煤炭厅有同样说法,想来他们是解决了问题的。
“这位兄弟,若是你肯赐教,哥哥我绝不会让兄弟亏了。”齐荣连忙按照规矩表示。
煤炭厅的副厅长叹口气,“齐掌柜,我不是不肯和你谈,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得和你说清楚。不如这样,你去找个叫梁康的兄弟。他会给你讲里面的道理。”
被踢皮球般从堂弟齐叶那边提到煤炭厅,又从煤炭厅给踢到一个叫梁康的人那边。齐荣对此颇感失望,不过他也不能直接反对,最后只能带了礼物前往煤炭厅给的那个梁康的住处。
那是个看着还算可以的院落,开门的是个拄着拐杖,少了一条小腿的男子。两人一搭话,原来这位少了一只小腿,脸上有深深伤痕的男子就是梁康。听说前来的是钱庄大掌柜,梁康也觉得有些讶异。把大掌柜挡在门外当然不合适,梁康最后还是把齐荣让到家里。
在客厅里面坐下,有女主人送上茶水。齐荣没有喝茶,直接说道:“梁康兄弟,既然煤炭厅的副厅长都对你青睐有加,想来你肯定有什么可以教我。还请不吝赐教。”
梁康嘿嘿冷笑两声,这才答道:“我没想到残废之后反倒被人这么讲。有趣啊有趣。”
“却不知谁伤的梁兄弟。”齐荣开始套话。
“还能有谁?自然是鞑子。”梁康愤愤的说道:“是那些被我们抓获的蒙古军俘虏。”
宋军抓到的俘虏就给送去了紧挨着倭国的岛屿,也就是后世被称为‘军舰岛’的地方。最初的时候那帮矿奴干活还算是卖力,然而干了几个月之后,这些蒙古军俘虏就串联起来暴动,想夺船逃走。最后暴动没成功,让这些矿奴倒是冲进了矿洞。
军舰岛的矿洞里面温度在40度以上,每次下洞挖煤都让这帮人感觉生不如死。既然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在洞里也待不久,矿奴就开始破坏矿洞。这下,本来准备等着那帮人在高温下干渴致死的岛上守卫没办法了,只能冲进去镇压,没想到竟然在矿道里面被矿奴算计……
讲完之后,梁康指了指自己的残腿,“若不是靠了其他兄弟相救,我整个人都得交代在那些矿奴手里。”
活生生的例子就在面前,齐荣就明白了使用矿奴的危险性。那些人好歹也曾经当过军人,接受过杀人的军事训练,一旦被他们反噬就糟了。
又问了一些问题,齐荣觉得梁康完全反对在矿洞这种地方使用矿奴。于是齐荣叹道:“虽然有危险,可使用矿奴不是便宜么。”
“便宜!哼哼!”梁康听了齐荣的话之后忍不住冷笑起来,“便宜没好货!”
看梁康态度如此激烈,齐荣也只能继续问道:“若是在矿洞没办法使用矿奴,却不知道在其他地方行么?”
“看来齐掌柜还是不死心啊。”梁康嘲讽的说道。
齐荣干笑一下。矿奴的价格与矿工价格相差太多,齐荣实在没办法选择使用矿工。
见齐荣贼心不死的模样,梁康见齐荣送的礼物倒也很上心,他有些不屑说道:“哼!若是齐掌柜一定要用,我认识个人,你可以去看看他这两天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