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左右手两边各有一个房间,但是这两个房间都没有点灯。
这间房子是那种老式的砖木结构,现在要说还想见到这样的房子,也就只剩下故宫和寺庙了。
而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客厅,只有桌子上点着两支蜡烛,便再无其他任何的光亮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边,现在左右两边的房间只有这一间的房门是打开的,刚刚那位小师父临走的时候说他去请他师父,也就是倪大师,让我在这里稍候片刻。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貌似并没有说出我可以在这间屋子里随便转转的许可,如果我要是扇子闯进这间房间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不礼貌了?
但是转念有一琢磨,那位小师父虽然没有说我可以随便参观,但是好像也没有说我不可以随便进去吧?
这样一来,话语当中就产生了漏洞,我犹豫了好半天,最终的决定是……
反正也没有别人看到,就算是自己好奇,又有何妨呢?
于是我抬脚就跟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左手边的房间,随手还抄起了桌子上的一个烛台,毕竟这房间里面的光线在外面看起来太暗了,我又不是夜行动物,处在黑暗的环境下还能看清周围的事物不是?
当我进入这个房间之后,我发现这个房间不过是一间卧室,内部的装饰和家具的摆放位置都颇有门道。
看起来这个房间似乎是招待寺庙的贵客休息住宿用的,通俗一点说就是我们住宅当中的客房。
虽然这间客房是在丁坤寺当中,但是可见的与寺庙有关的元素几乎没有,除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卷经文以外,我几乎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间地处寺庙当中的房子。
我曾经听我亲爷爷,也就是莫云轩说过这样的话:“真正信佛的人,绝对不是整天将佛挂在嘴边上,而是做到一种‘口中无佛,心中向佛’的境界。”
也就是说真正信佛的人,绝对不会无时无刻将“佛”挂在嘴边成天念叨着,什么每天斋戒,沐浴等等这些行为举动,真正信佛的人是不会做的。
而真正信佛的人,他们只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心中有佛,戒恶念,戒嗔痴,多做善事却不休回报。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那些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那可能有的人会问了:“那和尚怎么算?”
这我要请大家注意一下了,我这里所说的是信佛之人,而非和尚。
和尚的身份与信佛之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真正的和尚,他们的境界已经远远超过“信佛”,而是佛的弟子,他们要秉承着“尊师重道”的原则。
而我所说的信佛之人,就是我们平常的老百姓,或者是没有剃度的俗家弟子。
在这间卧房里面转了几圈,感觉并没有什么可以继续参观的了,便转身走了出来。
但是就在我走出房门口的时候,对面的房间房门却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
这个情况发生的十分的突然,让我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嘴里“哎哟妈呀”惊叫了一声,手里一哆嗦,烛台差一点没扔出去。
这屋子里怎么还会有另外一个人?
之前那位小师父也没有跟我提到过这个情况啊?
但是当我定睛去看这个人的时候,我当时就愣住了。
这个人……
不正是我先前去见福伯的时候,和福伯下棋的那个年轻人吗?
此时此刻这个年轻人依旧打着赤膊,我这才注意到这个年轻被别看年轻,但是却有着胸肌和腹肌,看起来平时应该是一个特别酷爱身体锻炼的家伙。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还没等我发问,就见这位年轻人冲我笑笑,问道:“问姑娘,原来是你在这里啊?刚刚我听到外面有动静,还以为进来老鼠了呢?怎么样?没吓着你吧?”
我赶忙摇了摇头,随后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里忏悔啊!”年轻人很随意地回答着,在客厅当中的桌子前面坐了下来,伸手抓起桌子上的茶壶茶碗,自己斟了一杯茶,自己小口嘬了几口。
我转头望向他刚刚走出来的房间,一眼便看到了正对着房门所摆放的一尊小星的佛像和香案。
对面是一间佛堂。
还没等我说话,就见到年轻人拍了拍他身旁的凳子,对我说道:“问姑娘,既然你是倪大师请来的人,那自然就不必客气了,别光站着,在倪大师还没来之前,坐下陪我聊聊天,你看行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虽然和他同处一室的感觉让我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但是这里显然不是我应该随便走动的地方,所以也算是迫不得已吧,便在他的对面拉把凳子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年轻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在说话,只是眯缝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因为是要到寺庙这种地方来,所以我这一次出门穿的衣服,将自己的身体包裹的已经是相当严实了,毕竟要见的是丁坤寺的住持,穿得太随便,太暴露的话也是不太礼貌的。
可是即便如此,问清远的衣服相对来说近乎九成都是紧身范儿的,这种款式将我现在这个女人的身体完美的曲线更加明显地衬托了出来。
因此现在这个年轻人坐在对面看我的眼神,不知不觉当中总是让我感觉到他有不怀好意的非分之想。
但是这毕竟是佛门清净之地,他既然来到这个地方忏悔,不管他是不是一个信佛的人,他都不会敢轻易造次的。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局面,我率先开口打断了这种沉默。
“福伯死了,你知道吗?”
年轻人听到我的话之后,这才收起了那副色迷迷的表情,回到常态之后点头回答道:“知道。”
“他是怎么死的?”
“报应!”
“报应?”我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报应?”
年轻人微微一笑,再一次嘬了一口茶水,回答道:“福伯这个人嘛……怎么说呢?其实我先前说他这个人是一个坑蒙拐骗的神棍,其实我是在诋毁他,他这个人很有才,而且的确懂得一些窥视天机的门道,但是问姑娘你应该听过我们中国的一句老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福伯之所以会这么有名,就是因为他不忌惮这一个原则,他窥视了大量的天机,并将这些天机散播出去,用来造福世人显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也会遭报应的,他的第一个报应就是他的眼睛,三十年前因为一次事故,他双眼失明,如果他在那个时候就金盆洗手的话,肯定是还有一线生机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失去了‘身目’之后,他改用‘心目’继续窥探天机,我是为了帮助他,才在他算命结束之后,告诉那些来找他算命的人福伯就是一个骗子,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帮助他,但是一切皆有天定,我做不到啊。”
年轻人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当中不由得一丝悲楚的情绪。
我继续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年轻人又嘬了一口茶,回答道:“你以为这些事情是我知道的啊?我也不过是受过倪大师的一点恩惠,是倪大师念在自己和福伯是故交的分上,才想要拉福伯一把,避免福伯在天地间的‘漩涡’之中继续沉沦下去,但只可惜一切都在倪大师的掌握之中,倪大师早就已经预知到了一切,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又一次的相视无言,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这个年轻人的话。
再一次陷入沉默过后足足有十来分钟,那位先前出去请倪大师的小和尚都没有再回来,这一次我等得我有些焦急了,于是站起身来,年轻人问道:“问姑娘,你要去做什么?”
我冲年轻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道:“我去门口看看,倪大师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啊?”
留下这句话,我转身走向门口,而就在我的手刚刚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我突然就听到年轻人念出了一段话。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听到年轻人的这番话,我当时就愣住了,虽然我不信佛,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对佛教当中的一些典籍一点了解都没有,年轻口中所念诵的这段话,正是唐朝时期被尊为禅宗六祖的曹溪惠能大师所著的《菩提偈》。
当我听到这《菩提偈》,在回想到之前在与福伯分别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口中所颂出的达摩祖师的《破相论》,心里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
于是我有些木然地转回了身,看向坐在桌旁的年轻人,他并没有看我,而是又端起茶杯嘬了一口茶。
“您就是倪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