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夏泽背着幸欣跟随着荣筑三人两马在这大山之中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但是夏泽知道,他们走的应该是一条秘道,小路极为的坎坷不平,野草丛生。但是为了躲避因为各种目的前来围住堵截的人,他们这样走是必须的。
远处不时的传来一声声吆喝声,夏泽听的出来,他们是在寻找自己这三个人,自己一定要变强,从未有过如此执着的念头在他的头脑中生根发芽越长越茁壮。但是自己于修炼一道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现如今除了一本黑日秘籍外,别无其他,如何才能练就和荣筑一样的修为?
“到了,这里是我以前练功时呆的山洞,他们绝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我们先在此处躲避一晚,明日再说。”荣筑的话音打断了夏泽的胡思乱想。夏泽慢慢的下马,然后将已经睡着的幸欣从马上慢慢的扶了下来,练武的女子身体颇为沉重,之前将其扶上马尚不觉得有多重,现在肚子又饿,全身有有些乏力,他手一软,若不是荣筑眼疾手快,恐怕幸欣已经从马上摔下来再次重伤也说不准。他有些尴尬的连忙将马儿牵进了山东拴好。
山洞之中,荣筑点起了一堆干柴,这里面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床,一个石凳,除此别无他物,夏泽将幸欣扶着放倒在石床上后长吁了一口气,对荣筑说道:“荣老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也未曾想到会发生如此等事,我这真算是众叛亲离啊。我们必须躲过他们的围堵,往北走,我先送你离开这片充满罪恶的蟾山。”荣筑的表情十分的颓废。
突然之间,荣筑的面容上出现一丝痛苦,夏泽问:“怎么了?”
话刚出口,夏泽就意识到了,反噬!今天是荣筑巫法反噬的日子,或许是荣筑身上有伤,反噬提前发作了!
果然,荣筑说道:“我先前与那郭魁对战之时用了黑日之中的招式,本就修为不足强行用本身真气推动受了反震之伤,又没有时间进行压制,现在反噬提前到了。”
反噬到了,反噬到了,以荣筑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很难撑的过去,夏泽问道:“这是第几次反噬?”
“第七次了!”
竟是最后一次,也称为生死关!以荣筑原本的修为本来就是没把握撑的过着最后一次的反噬,现在又受了伤,更无硬撑反噬的可能性。
荣筑也知道夏泽的意思,自己当年一步走错,竟然要散去三十多年的苦修!他本就不是那种资质过人之辈,倘若是他能有幸欣那种资质,就算散去功力他也有信心在三年之内重回巅峰,但是他没有幸欣那种资质。
若是散去了这苦修而来的功力,自己五十多岁了,绝无可能再回到如此境界!更别说散功之后能不能躲得过这蟾山一带数不清的仇敌!他觉得,若是自己散功保命,最终也只是会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最后被人发现,抓出来羞辱一顿,在如同狗一样的随意宰杀,荣筑决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看着荣筑的表情风云变化,他那渐渐坚定的眼神在篝火的照耀下又如同夕阳下的火烧云,即使黑暗完全开始吞噬它,也要借助落日的余晖来绽放一把精彩。
过去了很久很久,荣筑的呼吸渐渐的平稳,脸色也逐渐的恢复,他调息了一下,身体状态恢复了一些。从腰间取下自己的佩剑,对夏泽说道:“这柄剑是故博阳侯的随身兵器,名曰斩幽,它跟随着我是它的耻辱啊,现在我将它赠给小兄弟,还望小兄弟日后不要辜负了它的威名!”
“斩幽?博阳侯?”
“三十年前我是故博阳侯亲兵营的一个步军校尉,但谁想天下大变,忠贞一生的博阳侯竟然被乱臣贼子污蔑为附逆!哈哈哈哈,当年谁不知道,他们才是那真正的逆!”说到这里荣筑的目光凝视着跳动的火焰,仿佛那跳动的火焰之中有着金戈铁马,有着山河烟火。夏泽没有打断他,他知道荣筑这是说的是大夏龙庭的一些往事。荣筑应该是选择了硬抗这第七次反噬,所以他赠送自己佩剑,说一些话语,有临终遗言之意。
过了许久,荣筑接着说道:“斩幽是先帝取九幽寒铁之精配炎阳玉髓命铸剑大师竹镛子花八十一日铸成,剑成之时也是竹镛子陨落之时,所以这柄剑承载着竹镛子大师毕生技艺的巅峰之作,随后博阳侯是其第一个主人,此剑跟随博阳侯十载,斩妖邪奸佞无数,却在我这三十年沉寂,你说是不是这柄剑的耻辱?”
夏泽慢慢的接过这柄斩幽,入手极沉,以他现在的力气根本使不动。他抚摸了一下剑身,上面纹路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奥秘,又仿佛有着说不尽的故事。
荣筑接着说道:“小兄弟,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绝不是等闲之人,有潜龙之相,若是我撑不过反噬,你要好好的对待这柄剑,必不可继续辱没此剑!”他说完顿了一顿,看了看躺在石床上的幸欣,接着说道:“幸欣这个丫头是我收养的一个孤儿,十五年了啊,一晃眼,她都从一个五岁小丫头成长为一个大姑娘了,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帮她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你以后尽量也帮帮她吧。”
说完这些话,荣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夏泽也知趣的没有多问,他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巫法波动,天地阴力也随着这波动忽强忽弱,第七次反噬,终于要来了。
这是夏泽第一次看到有人遭受到巫法的反噬,巫法,传承于上古巫族。现如今,南疆蛮部就是自称巫族传人的部族,夏泽脑袋里的混沌中有着关于这一方面的记忆,巫法起源于巫族之人祭祀祖先,祭祀众神时所获得的加持之力,后来被巫族人称作是众神的恩赐。历经千年,渐渐的因为不同部族所供奉的祖先和神灵不同也分为许许多多的派别和修炼体系。在上古年间,巫法的存在也是人类在那恶劣的环境之中生存下来的关键。
后来巫法随着巫族在中古时的强盛而盛极一时,但终究没能抵得过历史的洗刷,在近古时期因为夏族兴起,巫法跟着巫族一起没落最终渐渐的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之中,近两千年来也只有南疆化外蛮夷之地才保留有丁点传承。
荣筑的脸上开始慢慢的出现氤氲黑气,看不太真切,但夏泽能完整的感受到这一片区域阴阳之力开始失去平衡,阴力盛,阳力衰,这驳杂的阴力就慢慢汇聚到荣筑的身边,一开始也仅仅是一些驳杂的阴力,可是这些阴力渐渐的吸引着周遭代表着阴暗面的灵力,他们汇聚的越来越快,开始围着荣筑的身体缠绕。荣筑的护体真气也外放开来,他想通过自身修为用真气隔绝内外,先行驯服自身阴力。
其实黑日这部功法按照南疆关于巫法秘籍等级的划分应该属于一品丁等,这部巫法直接着手于阴阳,可惜的是,这部功法只有上半部。
荣筑的脸色不断的变化,周边那种说不出的黑也变得越来越浓,渐渐的就连篝火的光芒都无法穿透,在岩壁之上拖出大片的阴影。
时间慢慢的过去,夏泽心里也是越来越紧,他很希望荣筑能够撑的过去,可是他在这件事上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荣筑的表情不断的被痛苦扭曲,那浓郁的黑开始逐渐的向荣筑压缩。荣筑的护体真气开始颤抖,夏泽的心跳也跟随一起不断的颤抖,仿佛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突然之间,夏泽注意到荣筑的略显青色的护体真气中出现了一丝丝的杂色,然后这些杂色迅速的扩大着,终于护体真气轰然破碎,荣筑彻底的被黑色所吞噬,“啊!----”他嘶吼出无比痛苦的叫声,声音不是很大,但这一声惨叫犹如从灵魂之中迸发而出,就连躺在石床之上睡着了的幸欣都被震醒。
荣筑再也保持不住打坐的姿势,他横倒在脏乱的地面上,双手扭曲,在自己的身上用力的抓着,打着,似乎有无数的蚂蚁钻进了他的骨髓,不一会,身上的衣服就都被扯碎,露出被出血痕的皮肤,但荣筑并没有停止这疯狂的举动,他身周的黑色渐渐的凝为黑气,在篝火光芒的照耀下慢慢的钻进荣筑的身体之中。
随着这些黑气越钻越快,荣筑身上被自己抓出的血痕也越来越多,鲜血开始四处流淌,幸欣吓的一声尖叫,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地面的石子也因为荣筑的挣扎而被压进他的血肉之中,一片模糊。
这便是巫法反噬么?一个人怎么能如此疯狂的抓着自己的血肉,那劲头仿佛要将自己的骨头拿出来放在地面上磨一磨!
当最后一丝黑气钻进荣筑的身体之时,荣筑的动作停了下来,扭曲的面容加上沾满泥土树叶的头发在火光下有如南疆密贡河中的紫毛毒蟾那样让人不敢直视。
夏泽见荣筑还有呼吸,心也稍稍的有些放下了,难道荣筑真的硬撑过去了?那真是太好了!没想到荣筑竟然有如此毅力,这巫法反噬古来相传能撑过者万中无一,皆是惊才绝艳,有着天眷的人。
幸欣也从惊吓中稍稍的反应过来了,她弱声问道:“主人这是怎么了?”
夏泽答道:“今天是晦日,是他第七次巫法反噬的日子,看样子已经撑过去了。”
撑过去了吗?幸欣看着荣筑蜷缩在地面上,血混着泥土和树叶沾着衣服的碎片,心中一阵阵的难过,荣筑因为巫法反噬的事她知道的,但这是她第一次亲眼所见巫法反噬的惨象。
幸欣慢慢的挪下床,她想将荣筑扶起来,好好整理一下,替他止一下血,整理一下衣物。但当幸欣走到荣筑身旁,蹲下来准备扶他一把的时候,她突然一声惊呼:“这是什么!”
夏泽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荣筑的伤口处一团团的黑气正渐渐的开始往外冒,带着鲜血依然在流淌。因为篝火的光芒不是很盛,所以刚才没能看的清楚。
这!这绝不是巫法反噬已经被成功压制,而是巫法的反噬已经彻底的失控!
还没过三息,荣筑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那伤口上的黑气也快速的活跃起来,他们从一道伤口中冒出,再从令一道伤口钻了进去,四周的阴力波动更加的强烈了,篝火在这气浪下变换着各种形状。突然荣筑猛的翻过身来,眼口鼻耳七窍之中黑气大盛,狂涌而出,夏泽连忙将幸欣拉到自己的身后,他终于在记忆之中找到了一条相关的印象,只有八个字:阴力噬体,血肉为食。
这喷涌而出的阴力没有刚才那样的驳杂,有如专修此道的人精修而来一般,慢慢的,喷涌而出的黑气越来越少,持续时间也仅仅只有十息,当最后一丝黑气散去的时候,夏泽再也感觉不到异样的阴阳之力的波动,但是荣筑……
夏泽连忙的下意识捂住幸欣的眼睛,以前阿幼朵和夏泽一起玩耍的时候,要是有什么不能入目,会惊吓到阿幼朵的东西被找到时,夏泽都会这样先捂住阿幼朵的眼睛,以免她被吓着。
地面之上哪里还有什么荣筑,有的,仅仅是一张混在残破不堪的衣物下的残破不堪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