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迷迷糊糊中他又感觉自己正蜷缩在妈妈的怀中,后方似乎是无穷无尽的追兵,可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妈妈……”他想抬头看一看,看清这个从未见过的妈妈的面貌,然后永远的记住她。但是无论他怎么抬头,却始终看不清妈妈的容貌,就近在眼前却又仿佛在天边般遥远。
突然,追兵都不见了,妈妈也不见了,夏泽又似乎感觉自己周身说不出的温暖,有如在温泉中悬浮,恰如体温的水环绕着自己,却不用呼吸,也不用思考,脑海一片朦胧只能听见阵阵令人安心的心跳,他渐渐的有想要睡着的感觉。
然后,夏泽突然又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无数的无法辨识的画面疯狂涌入他恍若浆糊一样的脑海,他无法思考,只剩下心里不断念叨着我是谁。
又过了许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全部灵觉,他终究坚持了过来,没有变成那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他兴奋的想要跳起来庆祝一下!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看到了神秘黑衣人横贯天地的那一剑,这一剑不仅斩断了源弗雕像,也斩断了那撕扯他灵魂的金辉。
“以后一定知道这神一般的人是谁,将来定要报他此次救命之恩。”夏泽慢慢平静下来之后就对自己下定决心。
他小心的听着周围的声息,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压抑住心中的兴奋。如果猜测的不错他此时很可能躺在之前一直关押自己的小石屋中,他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整个石屋,果然,他发现了阿幼朵。若是刚才他冒然发出什么异响的话那阿幼朵就会知道他并没有变成灵仆,这对他是十分危险的事。
如果所有人都没发现自己没有被抽取灵魂的话,那么自己就可以等到晚上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个镇子。所以现在他需要的是装成失去灵魂的灵仆。
“娘,我该怎么办啊”他听到了阿幼朵的小声念叨,“夏哥哥,阿幼朵头好疼。”夏泽看到阿幼朵在轻轻的锤着自己的脑袋,原来阿幼朵和她的母亲还是有区别的,她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一样需要人安慰和帮助,夏泽下意识的就想开口安慰阿幼朵,但是刚刚张开口准备说话他忽然才想起自己正在“装死”!一身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阿幼朵刚才的那句话竟然带上了惑音,难道阿幼朵看出自己并没有变成灵仆?
夏泽忽然感觉到阿幼朵起身朝着自己这边走来,连忙收起所有的念想,装作失去意识一般,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他感觉到阿幼朵在看着他,然后似乎有一声叹息。紧接着他感觉到阿幼朵似乎离开了这个石屋,房间里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难道阿幼朵真的看破自己没有变成灵仆?
他小心翼翼的再一次睁开双眼,屋里没有人了,他坐了起来,揉了揉依然昏疼的脑袋。从窗户的光线来看,现在应该是早晨,夏泽猜测自己应该是昏迷了一整夜。桌上的油灯还在燃烧着发出淡淡的黄光,但是灯油却已经见底,果然,阿幼朵在这个小石屋呆了一整夜,那么很有可能阿幼朵已经看出来自己没有变成灵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时候,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堵在了他的脑海里。昨日他在祭台上所经历的一切肯定的说那根本不是献祭!
随着金辉被神秘人一剑斩断,那疯狂涌入他脑海之中的东西就此沉寂在他的识海最深处。他试着用神识去接触那团未知的东西,却发现那儿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又仿佛有着无数的影像,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些画面又全都消失了变成了一团混沌,然后他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着他的大脑。但当他脱离接触那团未知的混沌后,那难受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夏泽扶着床沿轻微的喘着粗气,在一切安静之后有一幅画卷慢慢的浮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这幅画卷是白雅人传说的廿二先贤所作,画卷上所书画的是涂山氏的久远历史,涂山氏是白雅人的前身。以诸神灭世大战为分界点,从八百年前的灭族开始说起,然后追述历时五千年的不断逃亡历程,再到诸神灭世大战最后是大战之前的三千年的辉煌,接近一万年的历史跨度以浮雕倒叙的形式呈现在夏泽的脑海里。
原来涂山氏在诸神时代就已经存在了,按理说这样存在时间如此久远的古族一般都有强大的底蕴,然而画卷上描述涂山氏在近古五千年却是一直被打压,四处受敌,一直到八百年前被灭族,从浮雕上看可谓是举目皆敌。让人无法想到的是,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诸神灭世大战之前的三千年历史。
涂山氏是作为神的仆从而存在,甚至涂山氏的第一代祖先就是神亲手所创造的,在那三千年的时间里涂山氏一边侍奉着诸神,一边教导着人类先民如何在这大自然之中生存和进化,渐渐的他们在诸神的引导之下掌握了如何由巫或者人修炼成仙神的方法,然后他们也将这类方法一并教导给了人类,人类的先民们称这类方法为修真。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聚焦到了诸神灭世一战,画卷上天崩地裂,日月星辰皆不复存在,诸神皆陨落,这一站,诸神的仆人们:巫族诸部也是死伤殆尽,涂山氏和巫族其他部落一样,仅有寥寥数人得以生存。
在画卷的最后,有三排小字,但是这简简单单的三排小字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过了那长达万年的历史,因为这三排小字告诉夏泽,几千年来涂山氏至白雅人所守护的竟然是一个神的残魂!这个神魂一直躲在一柄上古神剑之中藏在源弗神像之下!
这么说来,云瑶等人确确实实是在拿他的生命向所谓的神灵进行献祭。
夏泽思考了一下,根据这幅画卷所述,在众神存在的时代,涂山氏一直侍奉神灵,涂山氏和所有和他们一样的族群都被称作巫族。在诸神皆陨的那一场浩劫之后,有一个神没有彻底死去,仅剩一缕残魂活了下来,涂山氏就继续侍奉着这个神魂,保护着他,但是大战之后的人类不允许这个神魂继续存活,人类认为神的存在是人类命运最大的威胁,即使这个神仅剩一缕魂魄。但是作为巫族的涂山氏而言,神是他们的主人,所以涂山氏衰落并且被围杀至灭族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夏泽慢慢的揉了揉自己有些胀痛的头脑,许许多多他不明白的事这个时候都想通了,他这两年博览白雅人的藏书,自八百年前涂山氏被灭族,余下的人改称白雅,廿二先贤内斗至残存三人,神司制度的创立。所有的事只围绕着一件事,那就是神魂的存在!
想到这里,自己识海之中那一团混沌究竟是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这是那位苟延残喘了五千余年的神魂!他一直存在于源弗神像之中,在献祭开始的时候神魂要抽取夏泽的灵魂来进补,但是却被意外出现的神秘人一剑打断,然后神像被斩断,神魂受了重创,自然而然就留在了夏泽的识海之中。怪不得自己先前探查的时候看到了数不尽的画面,那应该就是那个神的记忆吧,只是这个神看起来并没有死,在自己探查他的时候他自我保护了起来有所反抗,所以自己头痛欲裂。
“喂,那个神,你究竟是谁?”夏泽试着再次去查探查探那团混沌,他不知道这个神究竟是哪位,所以只好用那个神来称呼他,倘若是有涂山氏的人还存活着并且得知夏泽如此无礼的和他们的神打招呼的话,恐怕无论如何也要将夏泽这个小小的人类拍成灰飞把。那团混沌或许因为夏泽如此的无礼,亦或许是受伤太重已经到了没有力气回应的地步,无论夏泽在识海中怎么叫他,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夏泽想了想再次用自己的神识去触碰那团混沌,由于这一次是有所准备,所以他明显感受到了那个神的反击,仿佛蜜蜂一样,伸出自己的毒刺狠狠的刺了一下夏泽的神识,而那一块被神魂接触到的意识就此消失,夏泽再一次的感觉到头痛欲裂。
等头痛减轻了之后夏泽有了一个新的判断,这个神绝对是被神秘人的惊天一剑所伤,而且受伤颇重。所以只有自己去接触他的时候才会遭遇他的袭击,而他的袭击方式也很直接,吞噬自己的意识。所以若是这个神没有受伤,或者还有一定的实力那么他就可以将自己的灵魂当做食物来吞食,比如献祭开始的时候那样,而不是缩成一团躲在自己的识海之中了。
“既然这个神可以吞食人的灵魂来休养自己的伤,那么人可不可以吞食神的灵魂呢?”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夏泽的脑海之中,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夏泽似乎感觉到了那团混沌颤动了一下。
只是他自己的神魂是如此的弱小,一旦接触神魂就等于给神魂送餐,所以仅凭现在的能力是万万碰不得这神魂的。但若要是放着神魂不管的话等神魂恢复过来之后自己还有活路么?
夏泽深吸了一口气,云瑶!自己九死一生全是她们一手造成的,就算云瑶对自己有养育之恩,也就此全部还清!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逃离这个镇子,去大夏龙庭治下,一直都听商队的人说那里如何的繁华,宗师泰斗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自己要变强,要吞掉盘踞在识海之中的神魂就必须大夏拜师学艺,步入修真的道路。
突然,夏泽感觉到窗外似乎传来非常嘈杂的声音,他看了看日头,自己竟然坐在床上一直沉思了有两个多时辰,此时已近午时,难道是镇中的人们又在准备什么活动么?不对!即使是有什么活动也不可能如此的嘈杂,难道是他们发现自己的异样了?!
夏泽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是发现自己的异样,那么继续躺在这里装死就是纯粹找死了!他赶紧的小步走到门口,细心的听着外面的声音,还好,门外没有人,嘈杂的声音还在祭台的下方。他小心的先将门打开一条缝,然后透过门缝观察了一下,外面果然还没有人。
轻轻的离开了小石屋,夏泽先躲在石屋的阴影下小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嘈杂之声越拉越大,里面还夹杂了叫骂声,似乎很多人在像这边赶来,看来自己真的被发现了!先赶紧离开这!
当夏泽刚准备动身的时候他赫然发现阿幼朵正站在祭台之上!只要离开这小石屋就会被她发现,夏泽四周看了看,四周源弗神像的碎石还没被搬走!利用这些巨大的碎石遮挡或许自己能顺利的离开祭台。恰好现在镇中似乎很乱,自己可以逃离。
夏泽深吸一口气,悄悄的利用阴影的遮挡走到了一颗巨石之后,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就在此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传入到夏泽的耳朵。马蹄声!怎么会有如此整齐的马蹄声?
情况不对,夏泽静下心,悄悄的探出脑袋朝着祭台方向细细的看了去,阿幼朵并没有看着自己,她正拿着权杖面向正北方。奇怪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