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浪山要走,何劲要送,洪浪山说:“你知道我怎么走,就会知道我怎么来,不要送了。”何劲点头,只送出大厅,看着洪浪山远去了。麦青埂说:“楚存雄对咱们网开一面,莫非他是有意的?为了让咱们给他们的新冥道补窟窿?授意洪浪山来这里接洽?”何劲说:“不要多想,洪浪山是个诚挚的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麦青埂说:“楚存雄那么精明,会不知道?”何劲说:“疑人勿用,用人勿疑。身家性命可以托付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知道不知道又怎样?”
洪浪山离了松布岛,一路向西,经过东冥东潭的时候,站在水边要洗把脸,一抬头看到水里站着一个女子,洪浪山抹了把脸,转身要走,那女子说:“你不是西冥十四堂吗?”洪浪山说:“姑娘认识我?”女子说:“我特意在这里等你。”洪浪山说:“什么事?”女子说:“我阿大故去了,托十四堂行个方便,要转投自然冥道。”洪浪山说:“如今是新冥道一统,我看姑娘不是现世凡人,想必也清楚。”女子说:“所以才要托十四堂。”洪浪山说:“我是新冥道的人。”女子说:“不是才跟自然冥道的接上头儿吗?”洪浪山脸色一沉,说:“你是什么人?”女子说:“良约。”洪浪山说:“身份?”良约说:“我是草根一个,没有身份。”洪浪山闭了嘴,面无表情,只是一直看着她。良约扑哧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说:“好吧,我挂在北冥六堂王曼波手下。”看洪浪山依旧不语,接着说:“我是不会把你私通何劲的事抖落出去的,你放心。我这样的绝色,你不会灭口吧?”洪浪山长木刀已经出鞘,良约尖叫一声,拼尽全力倒翻出去,片片碎衣飘落在水上。
洪浪山一刀不中,站下看时,只见北冥六堂王曼波用外衣裹着良约的上身,双双站在面前。王曼波一拱手,说:“十四堂,别来无恙。”洪浪山也一拱手,说:“原来是六堂。”王曼波说:“良约,怎么得罪了十四堂?”良约说:“我阿大故去了,托十四堂行个方便进西冥白露川。”洪浪山一听,心中一惊:这是跟何劲说的绝密,不知道良约怎么知道?眼中不觉杀机一闪。王曼波目不转睛的盯着洪浪山,见他眼中异样,心中起疑:进西冥白露川要行方便,不过是少交些金子,这个主洪浪山做的了,那眼神就不对了,这其中莫非别有隐情?看一眼良约,良约不由的心虚,一咬嘴唇,王曼波更加疑惑,咳了一声,说:“良约,十四堂如果不放过你,我也救不了你,事情最快捷的解决方式就是实事求是,实话实说。”有王曼波在,洪浪山也不能一刀劈死良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良约告诉王曼波:“十四堂上了松布岛。”
王曼波一愣,又一笑,说:“想必你跟着十四堂上了松布岛?”良约说:“是。”王曼波说:“怪不得十四堂要办你,你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良约说:“我是喜欢十四堂才跟着他,绝不会出卖他的。也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不要小看我。”王曼波说:“原来你看上十四堂了?”良约点头,说:“是。”王曼波说:“十四堂,要杀要剐随你了,我不管了。”洪浪山说:“六堂不要玩笑,此事关乎在下的前途性命。”王曼波说:“良约是个好姑娘,我是什么人你也清楚,要不要把我们两个灭口,你决定,我们都不还手,任你发落。”王曼波把刀还鞘,一闭眼,良约也学着王曼波的样子。两人再睁眼时,洪浪山已经远去。良约一跺脚,说:“狠心的人。”王曼波说:“还不去追?以你的脚程。”
看着良约追随洪浪山远去,王曼波摇摇头,叹道:“我六堂净出些倒贴的丫头。”蹲下身来,洗了把脸,拿出干粮,吃了午饭,直奔定土城定灵珍家。
定土城因定灵珍得以保全,象一千年前一样祥和。城外的土地在合冥之光中被毁,如今早已又开垦出来,绿油油的一片一片。王曼波进了城,看看天晚,投了店。吃过了晚饭,在街上闲逛。看一家店在卖烧酥,不知道是什么,上前一看,是一种点心,买了两块吃了,不是很甜,很酥很香,店主也热情周到,王曼波在想这地方的人得过的多舒畅。迎面走来一个年青人,到了王曼波跟前一拱手,说:“六堂主,我家少城主有请。”王曼波说:“哪位公子?”年青人说:“大公子定信。”王曼波本打算第二天一早求见,想必是自己一入城,定家已经知道了,绵密的防御能力可见一斑。
王曼波跟着年青人进了定家,定信在会客厅外站着迎候。一见王曼波赶忙拱手招呼:“六堂主一向可好。”王曼波拱手还礼,一边说:“打扰。”两个人就在院子里的茶桌椅上坐了,左右端上决明子茶。定信说:“前次与六堂主一别已经有三年了吧?”王曼波说:“有了。”定信说:“此次是?”王曼波说:“北冥临道院的灵魂都是一等灵光,过雁公塔本该灵光卓著,谁知道不过还好,一过,都残破了,不明所以,季雅人说是魂不定的原因,让我来求定灵珍露。”定信说:“这要是自然冥道是不收钱的,不过对新冥道是要金子的。”王曼波说:“知道,我带了五百两黄金来。”定信说:“够了。”
王曼波叹了一口气,定信说:“怎么?”王曼波说:“实不相瞒,我看新冥道这几年不大好啊。”定信说:“冥界一统有什么不好?”王曼波说:“弊端渐渐出来了,毕竟人为的新冥道,人算不如天算。”定信说:“自然的便宜也不好占啊。”王曼波说:“是,不是想怎么折腾都行。”定信说:“我以为你只要有金子挣就行呢。”王曼波说:“我也这么以为,其实不是。”定信说:“要归自然冥道吗?”王曼波说:“还不至于,新冥道还有的干,不过也不能没有自然冥道兜底。”定信说:“新冥道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一搅和真是冥界的劫难啊。”王曼波说:“人活着总得干点什么吧?”定信说:“没有这么干的。”王曼波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定信说:“我看你也矛盾的很吧?”王曼波说:“是很纠结。”
定信说:“五大灵珍恐怕给你们兜不了底,还得是胡雅正他们。”王曼波说:“何劲发通告归了自然冥道,大公子可知道?”定信说:“知道。他绕了一大圈,终于回来了。”王曼波说:“他没有联合五大灵珍吗?”定信说:“没有。”王曼波说:“也许他认为还不到时候。”定信说:“他做事越来越稳了,长大了嘛。你准备联合何劲?”王曼波说:“何劲也曾在新冥道,勾通起来容易点吧。如果是胡雅正他们,根红苗正,他们那股子所谓正气很压人,让人不习惯。”定信说:“新冥道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的话,还是很危险的。”王曼波说:“不是,西冥已经有人上了松布岛。”定信说:“英雄所见略同啊。”王曼波说:“楚存雄前次要剿何劲未果,连松布岛都没上。”定信说:“楚存雄此人思虑严谨,手下人才辈出,他铁了心要办的事没有不成,他还是不想上。”王曼波说:“连我们都看出新冥道不能没有自然冥道,楚存雄会不知道?”定信说:“他前期压的紧一点,后来可能要放一放。”
门外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一边跑,一边喊:“爸爸,二叔要走了,你别让他走。”跟进来一个和尚,正是定义,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儿,后面是定信夫人罗纱织。王曼波赶紧站起来,见过了礼。王曼波说:“前次在异云顶,如果不是二公子出手,在下早已投胎去了。”定义说:“六堂宽厚的人,定义怎能见死不救?不必挂怀。”定信说:“跟谁啊?”王曼波说:“A番四队高凤台。”定信说:“那个高凤台没事吧?”定义说:“没事,我就是解了围,谁也没伤。”小男孩儿拽着定信的衣襟着急的说:“二叔要走了,爸爸,你别让他走。”定信说:“澈儿,二叔庙上有事。”定澈说:“那我也跟他去。”定信说:“二弟,带他去吧。”定义点头。
罗纱织说:“听人传闻,六堂是为了给夫人艾藤治病才结的婚?”王曼波说:“是。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罗纱织说:“夫人是宴气不足之症?”王曼波说:“正是。”罗纱织说:“我得了一块磨玉,听说专治这个病,给了六堂吧。”王曼波说:“好啊,多谢少夫人费心。”罗纱织说:“如果夫人的病好了,你会休妻吗?”王曼波说:“本来她这个病,我以为,是一辈子都好不了,如果说能治好,我当然是跟她离婚,让她再嫁了,难道让她好端端的一个女人,跟着我守活寡?”罗纱织说:“如果她愿意呢?”王曼波说:“我不愿意。”看罗纱织犹豫,说:“唉,我是改不了的,她的病得治,是不是?”罗纱织说:“好吧。”
定澈年方五岁,跟这个和尚二叔最投缘。此时伏在二叔怀里,喋喋不休。耳旁都是风响,二叔走的好快。三天之后,到了东冥板荡寺的山门,门上的小和尚一见定义,赶紧跑过来,说:“师兄,方丈吩咐你回来就去见他。”定义领着定澈走到方丈室外,只听里面一个人正在大声斥责方丈,急忙进去一看,是新东冥主谭英扇。谭英扇一见定义愣了一下,接着斥责方丈:“我来这里进香是给你多大的脸,让你替我修一座佛供着,你就这么不乐意?我这是光大佛法知道吗?你修也得修,不修也得修。”说完,转身要走。看到定澈,蹲下身来压低声音问:“小孩儿,你是谁?”定澈双手合什,说:“我是清净童子。”谭英扇站直了说:“蛮有做派。”对定义说:“二公子,是你侄子吧?”定义说:“是。”谭英扇说:“方丈你记着:没有假佛,我就带个真佛走。”
谭英扇出了方丈室走了,定义问方丈:“师父,什么事?”方丈说:“他硬要咱们照着他的样子修一尊佛像供起来。”定义说:“那还要盖大殿吗?”方丈说:“是啊。”定义说:“让他出钱啊。”方丈说:“他不出。”定义说:“那谁给他弄?”方丈说:“他说咱们庙里是块肥肉。”定义说:“佛门清静之地,自给自足,哪里来的肥肉?”方丈说:“所以他才在这里无理取闹。”定义说:“象个醉鬼,不要理他。”方丈说:“这个人身在梦中,只怕他不醒,搅得咱们不得安宁。”定义说:“岂能容他恣意妄为?不行就打出去。”方丈说:“他如今是新东冥主,恐怕不好吧。”定义说:“有什么不好,谁让他不自重,讨打。”方丈说:“你回来就好了,都指着你了。”定义说:“是。”
天还未亮,定义起来早课,看定澈睡的香甜,留他一个人在卧室里,出了门。待到天光大亮叫定澈起来的时候,却不见了定澈,前前后后找了一遍不见人影。问遍了庙里的大小和尚,找到山门外,踪迹全无。定义焦急,叫庙里的和尚都帮忙找,方圆十里之内找遍了,没有。方丈惊觉:“糟,是不是谭英扇给劫去了?”定义一听,想起谭英扇要带走真佛的话,冷汗直流,立即对方丈说:“师父,我去一趟新东冥府。”方丈说:“快去。”
新东冥府在东冥偏北的双喜市郊,如今已经打造的繁华富丽。定义一个人日夜兼程,到了新东冥府正是入夜十点。潜入新东冥府转了一圈儿,里里外外踩好了道儿。伏在议事厅外,眼看着谭英扇进去了,不见定澈。跟了谭英扇三天,把谭英扇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定澈,不由的心里焦躁。这一天入夜,看谭英扇回卧室,院里灯光下,见谭英扇斜着眼一瞟,心里明白:这是早被发现了。那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定义提棍照着谭英扇就劈过去,一边说:“还我定澈。”谭英扇闪身躲开,说:“等我的佛像塑好了就还你。”定义说:“拿钱来。”谭英扇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定义,一个和尚不应该这么容易就动粗,何况你那小侄子还在我的手中。我要是你,就好好的掂量掂量。”
定义一棍紧似一棍,把谭英扇裹在棍影里,谭英扇拔刀在手,拼命应付,渐渐应付不来,声嘶力竭的喊:“你要是伤了我,定澈连魂儿也不会留下。”谭英扇本来一个人,此时周围上来了四个堂主,把定义围在中间。二堂主季克说:“二公子,我们冥主只是喜欢小少爷,抱来亲近几天,何必那么紧张呢?”定义停了手,说:“新冥道财大气粗,看来根本没把我们定家放在眼里。定澈如果有个好歹,定家必然举定土城所有与你等决一死战。”谭英扇说:“只要我安全,定澈就不会有什么好歹,只要我安全。”定义咬着牙,说:“把他给我。”谭英扇说:“定家替我捐一座佛像如何?”定义说:“凭什么?”谭英扇说:“凭定澈在我手中。”
新东冥府的人越来越多,十四个堂主来了八个。谭英扇似笑非笑,定义心中又舍不得定澈,进退两难,不知道谭英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说:“好,佛我给你塑。”谭英扇哼了一声,说:“这就对了,小少爷我给你好好养着,完工了来取。”
定义本不想惊动家里,现在是不得不惊动了。定家彻夜不眠,不明白谭英扇跟定家结仇有什么由来。定平山修书一封,交给定信连夜上西冥府去找楚存雄,一边拨下款项到板荡寺破土动工,一边派人盯住新东冥府。
定信见了楚存雄,递上定平山的信。楚存雄看了吃了一惊,问:“大公子?”定信说:“是,请楚冥主救小儿的性命。”楚存雄连忙叫人请六堂主宋净平,写了通告,盖上印。宋净平一进门,楚存雄说:“谭英扇劫了定家小少爷,你去一趟新东冥府,责令立即无条件释放。”宋净平揣了通告,跟定信即刻动身赶往新东冥府。
谭英扇见了宋净平和定信,明白是定家托了楚存雄,看了通告,对宋净平说:“我是谁?”宋净平心里一愣,面沉似水,说:“新东冥主。”谭英扇说:“楚冥主呢?”宋净平说:“西冥主。”谭英扇说:“我们是不是平起平坐?”宋净平说:“按理说是。”宋净平说:“我有没有权利独自处理东冥事物?”宋净平说:“有。”谭英扇说:“既然如此,就请宋堂主回复楚冥主,我自有道理。”宋净平说:“什么道理?”谭英扇说:“自有,不可为外人道也。”
宋净平说:“谭英扇,我们西冥府的通告不管用了?”谭英扇说:“对了,西冥府的通告我遵了是人情,不遵是本分,我谭英扇不是久居人下之人。”宋净平冷笑一声,说:“你是疯了?”谭英扇说:“疯了好。”宋净平一拔长木刀直取谭英扇,周围立即上来三个堂主架住宋净平,打在一起。定信一看,问:“谭冥主,我定家有什么得罪之处,请明言。”谭英扇说:“你们定家干的缺德事还少吗?”定信说:“我定家素来耕读,不问世事,干了什么缺德事?”谭英扇说:“这就是最大的缺德事。”定信说:“何出此言?”谭英扇说:“我新东冥要征用定土城。”定信怒火中烧,冷哼了一声,说:“哦?”宋净平说:“谭英扇你这是作死呢。”定信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