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劲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多久,想静观着缘分的流转,他知道,必定会发生什么,这是宛若年华瘦的安排,如果运气好,也许会真的把白描带出宛若魔境,他会把一腔的爱都给她,相伴她终老,再不能与至爱失之交臂,一定可以,这是上天赐予。
何劲推门进了白门旅店,大厅里干净温暖,一个四十多的妇女上前招呼:“先生要住店吗?”何劲想:这就是白描的妈妈了,忙点头,说:“打扰。”一边办住店手续,妇女说:“我姓吴,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何劲叫一声:“吴姨。”吴姨说:“打算住多久呢?”何劲说:“不一定,先订十天吧。”吴姨说:“先生的行李呢?”何劲说:“我是信步走到这里,没带。”吴姨一笑,说:“先生真是随性。”何劲说:“我叫何劲,您叫我名字就好。”吴姨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何劲。”带何劲上楼,出去了。屋里都是原木家具,木地板,温馨简洁,很合何劲的心意。何劲出门买了换洗衣服,回来洗了澡,收拾干净,离晚饭还早,出门打算在镇上逛逛。一推门,只见胡水色伸着脖子往这边看呢。何劲招呼:“水色,该尽地主之谊,带我逛逛吧?”胡水色说:“好吧。”
小镇不大,听胡水色说些风土人情,何劲正在看,迎面走来杜春和白描,胡水色一眼瞥见,连忙装作看路边的橱窗,悄声跟何劲说:“我不认识你。”何劲会意,自顾自走过去了。白描招呼胡水色:“小色,看什么呢?”杜春也招呼:“这么入神?”胡水色说:“这件小衣服太漂亮了,虽然现在不是小孩子了,穿不上,可是真的很好看。”白描说:“是很漂亮呢。”
何劲转过街角,贴在墙壁上,过了一会儿,胡水色跑过来,转弯看到何劲,吓了一跳,说:“悄无声息的在这里埋伏?”何劲说:“什么叫埋伏?我是在等你。”胡水色说:“什么人吧,抢了人家男朋友,跟没事人似的,假惺惺的,真假。”何劲说:“不理你,你更生气。”胡水色说:“那倒是,得意洋洋,目中无人,更让人气不过。”何劲说:“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胡水色说:“我不想让杜春误会。”何劲一笑,说:“真在意,其实我也怕白描误会,一会儿还要见面呢。”胡水色说:“说好了,我不认识你。”何劲点头,说:“正合我意。”
夕阳西下,路灯亮起来的时候,已经走了个遍,回来的时候又碰到杜春,何劲跟路边的人搭讪,问几点了,胡水色跟杜春招呼着走过去了。何劲和胡水色就此分别,何劲一个人回了白门旅店。一进门,吴姨招呼说:“何劲,吃过饭了吗?”何劲说:“没有。”白描在柜台前一回头,正碰到何劲的眼光,轻轻一笑,说:“这位客人,刚才在街上看到的。”何劲点头一笑,说:“是啊,我叫何劲,姑娘是?”吴姨说:“这是我女儿。”白描伸出手,说:“我叫白描。”何劲也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有些凉,不由想起一句话:手凉的人心是热的。
何劲洗了手,坐在大厅旁边的小餐厅,白描给端上来饭菜,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枣花香。白描说:“你身上有股海盐味儿,是海边来的吗?”何劲一挑大拇指,说:“神准,我家是东冥海边的。”白描坐到何劲对面,说:“住在海边?真羡慕。”何劲说:“看惯了高山的巍峨,领略一下大海的宽广,也不错,可以去看看。”白描说:“书上说,海边的人心胸都很开阔,是大海陶冶的原因。”何劲说:“我真是要感谢写书的人,宣传的不错。不过,不论哪里的人,都是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有言说:仁者爱山,志者爱水,也不都是仁人志士呢。”白描说:“有人开窍,有人不开窍。”何劲说:“说的对。”白描说:“你象一个人。”何劲说:“谁?”白描说:“不知道,我看你面善,也许是前世认识的。”何劲笑起来,白描说:“我直觉很准的,我长这么大,只有你让我有这种感觉。刚才我在路上看到你,忽然就觉得恍如隔世,很奇怪吧。”何劲说:“你愿意跟我到山外面去看看吗?吹吹海风,看看海浪,听听不同的声音。”白描说:“我以后会跟杜春一起去的。”何劲说:“杜春是?”白描说:“我新交的男朋友,我们商量好了,他要到山外去上大学,我会去看他,到时候他会带我去看海、草原、戈壁、沙漠。”何劲说:“祝你心想事成。”白描说:“快吃吧,要凉了。”起身走了。
旅店里客人不多,吃完了晚饭,何劲在窗户边闲坐,擦他那把方天剑,眼角余光扫着柜台前的白描,心里想:如果能在这世外桃源安家多好,可惜这是宛若魔境,不知道何时就会被撇出去。即使在宛若魔境里也要认真的生活,如果不认真,生活就会以愚弄报以愚弄,被这种魔境玩死拉倒。闲汉往往招人鄙视,虽然是为了姑娘,可是也不能游手好闲,每天围着姑娘打转。白天忙着做事,晚饭时间跟白描碰个面,说几句话就好,有缘也不能过度消耗,蓄势待发,与宛若年华瘦斗一斗,从中带走白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能再放过心上人,哪怕不择手段。
何劲不由的停下手,看着白描出了神,直到一个男孩子站在面前,问:“哥哥,我可以看看你这把剑吗?”何劲说:“给。”这时候又过来一个中年男子,说:“何劲,对吧?”何劲连忙起身拱手,说:“先生是?”中年男子也一拱手,说:“这家店主白子文,这是我儿子白石子。”白石子说:“这是你的玩具吗?”何劲说:“不是,是防身用的。”白石子说:“木剑也能防身?”何劲说:“这不是普通的木剑,有灵性的,通行现世与冥界。”白石子说:“我小时候有一把,很容易断的。”何劲说:“你掰一掰试试。”白石子说:“一掰就断了。”何劲说:“你要掰断了,我送你一双篮球鞋,好的。”白石子先是轻轻的掰,越使力气越大,直到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没掰动,说:“连弯都不弯呢。”何劲说:“这叫形刚、质柔、性灵。篮球鞋,我还是送给你。”
白子文说:“你莫非是通冥人吗?”何劲说:“是。”白子文说:“南冥在堂?”何劲说:“不是,西冥蛇堂。”白子文说:“听说西冥那边死了还要交金子,否则就要被割了业力,转入冥道末流。”何劲说:“是,一般人家这个金子是交的起的。”白子文说:“我认为这不是交不交金子的事,是理不当如此。”何劲说:“是啊,我也不是太认同。”白子文说:“那为什么不到南冥来?”何劲说:“西冥有恩于我。”白子文说:“总有人要强权剥夺,老百姓不好当啊,幸好我们能安身在南冥。”何劲说:“我是西冥府编外人员,不怎么参与他们的事,我在西冥开了一家饭店,正在各地采买独特的食材。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住上些时候,了解当地风土和饮食习惯,用于开发新的食品。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要溶入本地的生活,又不能游手好闲,您看有什么工作,我可以做的?”白子文说:“现在隆冬时节,我们这里正是收获冬菇虫的时候,都去采冬菇虫了,这冬菇虫是畅销的药品,提高免疫力的,神效,此时都挂在树上,采下来,卖到回春商栈,当天结钱。已经开采三天了,不过,就是不大好找,大家聚在一起,不图钱图个热闹,冬天上山采冬菇虫,是我们这里的传统了。”何劲说:“那您明天带上我。”白子文点头。
何劲跟着白子文采了一天冬菇虫,收工到回春商栈交货。杜春称重,他父亲杜阿旺理账。何劲看拿得的钱足够日常开销,回到旅店,何劲跟白子文一道吃饭聊天儿,吴姨、白描和白石子在一边听,其乐融融。何劲看白描有时心不在焉,大概在想杜春吧,只当没看到,说到陈日香建立香堂,和静落鸿终成眷属。白描说:“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奇女子,又得到那样的良缘,真羡慕,她一定很美吧?”何劲说:“嗯,跟你一样美。”白描说:“我算什么?哪敢跟她比?”何劲说:“不是比,只能说各人缘法不同,她背负家国仇恨,不知道多累,巴不得象你一样过太平自在的生活呢。你很好,不要妄自菲薄。”白描点头。
过了几天,何劲想这样下去,不是又要做别人佳期的见证人吗?缘分不能只是等,总要做点什么,也许决斗是个不错的选择,先想办法拆散杜春和白描,在白描脆弱的时候,向她表白,这样容易成功。一个通冥人打一个现世凡人,有点不公平,虽说人人追求,其实这世上本没有公平,可这显得有点恃强凌弱,欺负人,可是事情总要发展下去。何劲左思右想,目前只有决斗这一条路,向白子文告了一天假,去找杜春。
何劲找了三根手腕粗的木棍,找人帮忙绑上了两条胳膊和一条腿,找杜春决斗,杜春说:“为什么呢?”何劲说:“为了白描。”杜春说:“我不接受。”何劲说:“你怕了?”杜春说:“没必要,决定白描跟谁的是她自己,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她如果愿意跟你,我二话不说,决不再纠缠她。如果她愿意跟我,希望你也自重。”何劲说:“决斗是男人的方式,表现了呵护一个女人的能力。你没有能力,就得退出。”杜春说:“那是你的说法,我不这样认为。现在的社会,靠简单的武斗决定一个女人的一生,又粗暴又无理,没有一点意义。”何劲说:“你不敢为她而战?”杜春说:“如果有必要,我会的。”何劲说:“就是现在。”杜春说:“我说这么做没有意义,还是因为即使打了,不论输赢,我都不会离开白描,你想好有没有必要白挨一顿揍,或者你揍我一顿,平白无故,弄个遍体开花,很愚昧。有一句话说的好:是姻缘棒打不散,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还是不要枉做恶人了。”杜春扬长而去,何劲自言自语:“枉我为他着想,只想用一条腿跟他决胜负。”又找人帮忙解开了木棍,冥思苦想找不到门路。
过了两天,何劲和白子文到回春商栈交货,见门前围着一大群人,议论纷纷,白子文问边上的人:“出了什么事?”边上人说:“杜阿旺病了,一连几天都说看到了真神和神的世界,要举家搬到那个世界里去,说是点着了房子,在火光中一家人就可以飞升。多少人都按不住,疯的不行,今天闹的生意都不做了。”何劲对白子文说:“大叔,这是错神位,偶尔看到了冥界,我去看一下就好。”白子文忙让人往里传话,杜春出来一看是何劲,就一皱眉,何劲说:“我看也没别人敢揽这个差事。”杜春说了一声“请”,把何劲让到里屋,何劲让白子文留在厅里等他。
此时杜阿旺被镇上的医生打了一针镇静剂,已经睡了。何劲对杜春说:“大叔看到的是冥界,不是神界,他得的病是错神位,长期积****障所致。任其发展下去,灵魂就会真的脱离身体,进入冥界,再也回不来,身体三月之内必将死去,人就结束了。”杜春说:“你怎么知道?”何劲说:“我是通冥人何劲,这是现世凡人的常见病。”杜春将信将疑,说:“凭证呢?”何劲解下腰间方天剑,杜春一看,虽然不认识,也看的出不是俗物。况且现在医生也没办法,只能看看何劲的手段。问:“你有什么办法?”何劲说:“办法我有。但是我有个条件。”杜春说:“说。”何劲说:“我要你放弃白描。”杜春盯着何劲看了良久,说:“好吧。”何劲点头。
何劲屏退屋里的人,只在杜春的注视下,入了冥界,在杜春看来,何劲就是凭空消失了,杜春叹一口气,自言自语:“白描跟了通冥人,也许会活的久一点吧。”
何劲抓着杜阿旺摇荡的灵魂入了冥界,叫醒杜阿旺,杜阿旺看着眼前时而游走过的灵魂,自己蹦一蹦,也能升到半空中,高兴的了不得,看何劲站在那里端望他,就下来地面问何劲:“小哥,请问这是神界吗?”何劲说:“这是冥界,就是通常人死了以后,灵魂的归所。”杜阿旺害怕起来,说:“你是说我死了?”何劲说:“还没有,你是错了神位,偶尔看到了冥界,以为是神界,心里向往,就会频繁的来冥界造访,终有一天,会彻底离开肉体,那时,你就真的死了,没有引魂使者接引,又找不职事的话,也许会被恶鬼陷害、压榨、戏耍,或者落入苦难的末流职事,饥寒交迫,慢慢的磨灭,没有机会去转世投胎,受尽折磨,魂飞魄散。你所谓的白日飞升什么的,实际是自杀灭门。”杜阿旺说:“你是什么人?”何功说:“我是通冥人何劲,要灭了你的心火,救你出错神位。”杜阿旺说:“全靠小哥。”何劲把杜阿旺的灵魂从身体的百汇穴贯入,向下一引,在丹田一拍,涌泉穴一抓,归了位,叫杜春到药店里买两条莽蛇皮,烘干了,磨成粉,放在一个碟子里,一弹指,用现世人看不到的白火引燃,熏杜阿旺的印堂,过了半个小时,杜阿旺的印堂出现一块鸡蛋大的紫黑印记,又熏了半个小时,紫黑转为淡红,莽蛇皮粉恰恰烧完。杜阿旺沉睡不醒,额头上一层微微的细汗,何劲对杜春说:“令尊恐怕要睡到明早,不好你再找我,我就住在白描家的旅店。”杜春点头。
第二天,杜阿旺带着杜春到白门旅店谢何劲,何劲已经跟白子文上山采冬菇虫去了,临行嘱咐白描:“如果杜阿旺来谢我,就说我的心意是一切如常就好,我是向杜春收了诊金的,已经足够,不必再谢。”白描如实的转告了,杜阿旺更是心怀感恩,杜春却心中苦涩。下午约白描出来,走到镇外山边,积雪还未化净,走到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杜春仰望着萧疏的枝条,说:“咱们分手吧。”白描叫一声:“杜春?”杜春说:“就是这样,分手吧。”白描说:“为什么?”杜春说:“这是何劲救我父亲的时候提出的条件。”白描说:“他为什么?”杜春说:“他喜欢你。”白描说:“可是我喜欢的是你。”杜春说:“人无信不立,我已经答应他了,你我的缘分到此为止了,就算你不愿意跟他,你也跟我没关系了。”
白描从背后一把抱住杜春,说:“我不离开你。”杜春长叹一声,说:“我看他还不错,看的出他是真心喜欢你。”白描说:“你才认识他几天,就有这样的武断?”杜春说:“他曾经找我决斗,是个天真的人,又绑了两只胳膊和一条腿,说明是个公正的人,跟这样的人,女人会幸福的,因为他会一心对你好,我也是因此才舍得你。”白描说:“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我的生活?”杜春说:“我有权利决定我的生活,没有你的生活。我到现在才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等我,那是我真正的缘分。”白描说:“胡水色?”杜春说:“是的,我本不该太贪心,已经得到了一个女人炽热的心,又勾搭另外一个女人,这是我的错误,如今一切又回复本初。我是个凡人,而你,注定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