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条街的人都在看一个女人,二十七、八的年纪,妖娆妩媚,天生一段风流,吉童五百年间也少见这样的女子。那女子站在街头看了看二堂,转身走了。吉童吧唧吧唧嘴,决定跟着她。她住的是延息市最高档的酒店:北投酒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二堂主丘良来了,直到那女子的房间。两个人一见面就缠缠绵绵,说不尽的情话,吉童坐在窗帘后的窗台上听着,心想:果然有一腿。前戏一完,心到情热,少不了颠鸾倒凤,鱼水交欢。吉童听他们哼哼唧唧完了事,说些闲话。
丘良说:“月,你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那女子说:“我们十二堂主命我带些除草剂回去。”丘良说:“你们上次必定是做了大买卖。”那女子说:“买卖倒在其次,主要是救了我们堂主的命了。”丘良说:“什么事,值得毛依程那小子豁出命去,我可得要分成。”那女子说:“不是金银财宝,是个人。”吉童心里一动,想:来了。丘良说:“什么人?”那女子说:“我们堂主不是有业毒之症吗?这个人有至净之血,喝了可以解毒。”丘良说:“业毒之症是不可说,又尽人皆知的秘密,向来没救。他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个人的?”那女子说:“本来是不知道的,今年早春的时候,我们西冥八堂主周上舟叛逃,我们堂主带人去追,后来打起来,我们堂主咬了东冥一个人一口,顺便吸了一口血。周上舟虽然没抓到,可是回来以后,业毒就没犯。我们堂主就找原因,跟四堂主刘广洋商量,两个人想了半天就说是那口血的原因。又找了医院的范起宣,范起宣听了,也说有可能是那口血,要化验。我们堂主就开始派人到东冥去查这个人,结果是个叫何劲的寄主。”
吉童点点头,对上了,有多少事都是从床上抖落出来的。那女子接着说:“何劲是个天生寄主,牵扯众多。采血也不好采,恐怕打草惊蛇。于是就以检查身体为名,采了他的父母和弟弟的血,回来一查,他弟弟何爽的血是至净之血,有相同功效。所以派人扮作A番的人,劫了回来。现在你们北冥已经有人用上了,你还不知道?”丘良说:“那个告诉你们我师父在研制除草剂的人还不知道是谁?”那女子说:“那人屡次暗中帮忙,只是不露面。”丘良说:“那寄主何劲怎么会善罢甘休?”那女子说:“他们一时半会还查不到,就算查到了,又能怎样?”丘良说:“管他怎样?我想知道的是你什么时候嫁过来?”那女子说:“急什么?我薛清月已经是你的人了。”
吉童翻身下了楼,出了酒店,通知安云、安平和刘更三队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向西冥府宛苍城去查西冥十二堂主毛依程。一面发消息回东冥府,并报何劲知道。吉童他们走得快,先走一步,刘更、章秋和陈日香跟着薛清月后行。
何劲正在往北冥赶,半路上得到吉童送来的消息,心似火烧,恨得咬牙切齿,急急忙忙也改道往西冥宛苍城。宛苍城守卫森严,何劲等先到了附近的桐林市齐善旅馆住下,一面联络吉童。吉童晚间来了,对何劲说:“毛依程确实在倒卖至净之血,已经发往各地。时间也对得上,已经两个多月了。至净之血的来源在宛苍城,何爽也就在那里。罗卡奇冥主已经在调查至净之血,已与我们会合。这一两天,罗冥主就会调集人马来攻宛苍城。”何劲说:“我们怎么做?”吉童刚要说话,银柳从门外进来说:“我们要先混进去,找到何爽的确切位置,打个内应。”
范起宣一直参与取至净之血的任务,这一天刚上班,进来一个压低帽子的男人,范起宣说:“我今天不接诊,你找别的医生吧。”来人用一根手指一捅帽子,面带微笑,说:“我想做范医生的助手,与你同去宛苍城。”范起宣说:“阁下是?”那人说:“我是东冥十四堂的莫双。”范起宣一抖,说:“你想干什么?”莫双说:“你们把人劫了去,我们要再劫回来。”范起宣说:“他们戒备森严,你们就是把人带出来,也是个死人。”莫双说:“活着是个宝,死了什么都不是,他们和我们都舍不得。”范起宣说:“我带你进去可以,你要保全我和我家老小的性命。”莫双说:“放心,你的家眷已经在去东冥的路上了。”范起宣惊讶地用手一指莫双说:“你们……。”莫双笑笑说:“这是我们的风格,走吧。”顺手抄起范起宣的医疗服穿上,背着一个大药箱,说:“怎么样?我形象还可以吧?”
毛依程一直骗何爽说他是何爽远房的表哥,何爽的父母要锻炼他的独立生活能力,特意让表哥带他远行,到这里拜师学艺,等他能独立生活了,再让他回家看望父母。每隔一个月,就让人以何爽的父母的口气,写信给何爽。何爽信以为真,跟着师父井石伯学习配药。偶尔想家流泪,毛依程就恩威并施,对他说:“要想早回家,就得拼命学习。”何爽忍着眼泪,抱着药书,日夜攻读。
叶梅在西冥日子长了,又有西冥二堂主楚存雄关爱,渐渐在西冥府内出入自由,这一天到井石伯处取配好的药,正遇到何爽,吃了一惊。等到四下里没人的时候,试着叫一声:“何爽?”何爽也认识叶梅,当即叫:“梅姐姐。”叶梅连忙掩住他的嘴,拉到僻静的地方说:“你怎么在这里?”何爽说:“我表哥带我来的。”叶梅说:“表哥?”何爽把来这里的原因说了,叶梅心里想:莫非是人质?当时也没点破,告别了回到住所,心里暗暗留意。
莫双跟着范起宣见到何爽,看他平安无事,心里稍稍放了点心。毛依程看了看莫双,对范起宣说:“我不是不让你带人进来吗?他是干什么的?”范起宣说:“是我的助手,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带他来照应。”毛依程说:“下不为例。”又看看大药箱说:“好大的箱子,打开来我看看。”莫双忙打开,里面都是各种急救药品和器械。毛依程说:“你往常来,也没见这么麻烦。”范起宣说:“我打算从这里走了以后,直接到别的地方出诊。”毛依程说:“切记下次,单人简装。”范起宣说:“绝没有下次。”取罢了血,范起宣给何爽检查了身体,开了补品,和莫双收拾出来,走到没人处,莫双说:“你走吧,我留下来,外面有人接应你,你跟着走就行了。”
夜月明朗,莫双暗自摸进何爽的住处,撒一把迷魂药,把何爽塞进药箱。蹑手蹑脚刚要出门,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门口,脑后的小辫子如同蝎子尾巴一样向上翘着,正是井石伯。井石伯说:“容易吗?”莫双心里一惊,说:“现在还不好说。”两个人近在咫尺,拳脚相加,几个回合,都蹦到院中,莫双弹指发了三颗信号弹,井石伯微微一笑说:“就算有帮手,你也真有胆来。”莫双下手狠辣,嘴里却讨饶,说:“大师傅放过小人吧,小人也是被逼无奈。”井石伯稍一迟疑,莫双已背着药箱跳出院门,井石伯出门已不见莫双的身影。这时候,报警的钟声响起,全城进入警戒状态,各司职守。
街上闲散的行人一下全没了,莫双随着四散的行人,背着药箱向东扑去,迎面如同撞上一堵墙,被弹了回来,一个翻身跌在街中央,爬起来,一脚蹲在地上,抬头看到一个散发披肩,前发齐眉的男子,抱着肩头,冷冷笑着,说:“西冥八堂安轮,通个名吧。”莫双扭头就跑,身后却对着两把长木刀,正在进退无路的时候,一个快如闪电的黑影冲到莫双身边,提起莫双,才一纵身,安轮已经赶到,挡在前面,和黑衣人交了手,莫双心里一闪念:梅香。安轮也不和那个黑衣人纠缠,一把向莫双抓过来,说:“把箱子留下,你可以走。”莫双挥长木刀,说:“就是不给。”说话间,十多个黑衣人又冲过来,莫双急切不能脱身,对在圈外的黑衣人一抡箱子,高高抛出,喊一声:“把箱子带回东冥。”一个黑衣人纵身接住箱子,转身向后跑去,莫双和剩下的黑衣人拦住了安轮。安轮一时不能脱身,一面抵挡,一面叫人传信出去:一股黑衣人劫了何爽,速速拦截。
安轮对莫双说:“东冥都是些不识时务的傻瓜。”莫双说:“我其实早有投降的心愿,只是没有机会。”安轮说:“你倒是会见风使舵,若是你刚才把箱子留下我还信你,现在可晚了。”莫双见走不脱,一气把所有信号弹都发了,有十多颗。安轮趁势急攻,把莫双拿下,叫人监押了,就赶到城东。城东正打得热火朝天,东冥和西冥的人混战在一起,已经到了第二道关口,本来商量好,叫莫双趁乱混出城来。银柳久久不见莫双,又看到有十多颗信号弹,知道情况有变,直闯到范起宣说的何爽监押的地方也不可能。算上何劲,东冥府派了六个堂主出来,可是毕竟是西冥老巢,现在在场的起码有西冥八个堂主,都不是吃素的,只能先撤,再想办法。银柳说一声:“撤。”东冥的全线撤退,何劲还一味向前,被莫殊拉了就走。西冥府担心有埋伏,也不追赶,坚守不出。
何劲等退到桐林市郊一处废旧仓库,一面撒下人打探消息。晚间,大家正围坐一起,愁眉苦脸。忽听门外看守的寄灵说:“阁下留步。”来人说:“是叶梅小姐。”何劲呼的把门开了,看到门外一位红衣少女。忙说:“姑娘这里来。”红衣少女进了门,说:“何爽是莫双叫我们带回东冥的,现在在我们梅小姐那里。因为事先不知道何劲寄主在这里,已先带往南冥去了。”何劲长出一口气,说:“谢天谢地。”银柳说:“这里的事已完了,咱们这就回吧。如果就这么去南冥,路上难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先回东冥。”何劲说:“莫双怎么办?”银柳说:“吉童留下,莫双就交给他了。”
莫双被监押在西冥府地牢里,当夜战罢,安轮来到他面前,早有人扯下了莫双的外衣,露出里面滚白边的蓝衣服。安轮说:“你不是说要投降吗?说说吧。”莫双说:“我是东冥十四堂何劲寄主手下,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救他的弟弟何爽。东冥这次为攻打西冥府共来了六位堂主,如果何爽还在你们手里,就难免再战。如果何爽已经出去了,想必东冥已撤了。”安轮说:“他们藏在什么地方?”莫双说:“在桐林市齐善旅馆,不过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了。”安轮说:“叫五堂主来领他的兄弟。”
西冥五堂主徐缓州来了,莫双抬头一看,愣了一下,一见那身滚白边的蓝衣服就知道他也是何劲的寄灵,额前的头发齐齐地盖住了眼睛。徐缓州翘了下嘴角,说:“听说你要投降?”莫双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徐缓州说:“没有。”安轮说:“他要是诈降,你有办法对付他吧?五堂主?”徐缓州戳了戳莫双的丹田,说:“兄弟,你会守信用吗?”莫双说:“会。”徐缓州说:“别让你的嘴巴出卖了你。”莫双说:“哥哥,小弟以后跟你干,如有违背,魂飞魄散。”徐缓州说:“可是你说的。”莫双点了一下头。安轮对莫双说:“你小子可别以为我们五堂主说话和气就是软柿子。”
吉童再见莫双的时候,在桐林市的大街上,正是中午,红日当头,莫双跟在徐缓州身后,对吉童视而不见,擦肩而过。徐缓州对莫双说:“怎么?是旧相识吧?”莫双说:“是。”徐缓州翘了下嘴角,说:“你跟他告个别,我在前面等你。”
吉童正站在那里侧耳倾听,却见莫双绕到他面前说:“小爷,从此咱们是陌路了,各为其主吧。”吉童刚要说话,莫双沉下脸来说:“今天不抓你,别不识时务。”吉童点点头,一拱手走了,叫齐留在西冥等莫双的寄灵,回东冥。
叶梅自从见过何爽就派了寄灵看护,莫双战安轮的时候,她派人穿了黑衣去接应,接了药箱回来打开一看是何爽。东面已经交战,西冥的主要力量都去了东边,西冥二堂主楚存雄也不在苑苍城。叶梅背着药箱到了苑苍城南,过了两道关口,到了最后一关,才一探身就碰到西冥六堂主王小年。王小年说:“楚夫人这是到哪里去?”叶梅说:“我要到桐林夜市买些要紧的东西。”王小年说:“今夜有人攻城,为了夫人的安全,还是乖乖呆在城里吧。”叶梅说:“你们打你们的,和我有什么相干?我天亮就回来。你既然称我为楚夫人,我还会跑了不成?”王小年说:“如果没有二堂主陪,夫人还是在城里吧。”叶梅说:“如果我非要去呢?”王小年说:“那就先过我这一关。”叶梅的寄灵早已被吴之柱解了禁,叶梅向前一冲,数十寄灵飞身蹿出,剑指王小年的要害,王小年翻身一跃,叶梅也跟着跃出去,剑剑紧跟,混战在一起,叶梅就势冲出苑苍城,王小年的手下要追,王小年说:“让她去,护城要紧。”王小年手下说:“如果她逃回南冥怎么办?二堂主问起来怎么说?”王小年说:“他连自己的老婆都留不住,还好意思问咱们?”
叶梅叫租了一辆车,叶夷开着,带着何爽一直向南冥进发。渐渐天亮,何爽醒来,坐起来,看到叶梅说:“梅姐姐,咱们这是去哪里?”叶梅说:“弟弟,我先带你回姐姐家,再叫你哥哥来接你回家。”何爽说:“我表哥知道吗?”叶梅说:“他不是你表哥,是坏人。你被坏人劫持了,现在跟姐姐在一起就安全了。”何爽点点头,说:“我不用背药书了吗?”叶梅握着他的手点点头。
车行到半路,叶梅胸中一疼,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发软,一歪倒了,何爽连忙扶住叶梅,着急的叫:“梅姐姐,你怎么了?”叶夷停下车,叫叶梅:“梅小姐。”叶梅闭着眼睛屏住一口气,说:“去静土城。”叶夷点头,取出一颗红豆,说:“小姐,要不要吃一颗冷炙丸。”叶梅摇摇头,脸色苍白,冷汗直淌下来。车子风驰电掣,向南冥静土城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