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日香到六堂报了道,见到游太和,游太和已接到罗卡奇的通报,说:“一回生两回熟,咱们该说是熟人了。”陈日香说:“有缘在堂主手下,请多关照。”游太和说:“你既被借调到十四堂,就专心帮何劲去找他弟弟吧,我这里就不安排你的差事了。”陈日香屈膝施了一礼告辞出来,就从十三堂搬到十四堂和章秋同住,何劲回来,看到东冥府的通报,知道陈日香已归六堂,不禁纳闷儿,问陈日香:“你不是要入十二堂的吗?”陈日香说:“一言难尽,夫妻原来是不能同堂的。”何劲说:“不是还没成吗?”陈日香说:“图个吉利,人都说距离产生美,他现在不愿意,我要是整天缠着他,恐怕他烦我。”章秋说:“放心,会有机会接触的,都是自己人,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陈日香说:“我怕他在躲我。”刘更说:“不会,林哥会理解你的,说不定还会觉得有义务特别照顾你。”陈日香说:“我想照顾他。”何劲说:“日子还长,机会有的是。”
何劲觉得已经适应了静室的黑暗,寄灵出入时那种细微的振动已经越来越明显,放出象针尖一样大小的白光。何劲慢慢放松了反阴屏障,一步一步接近常态。过了二十天,胡雅正在静室里等他来了,看何劲表演,反阴屏障绷得紧时,何劲已经能拍出寄灵,寄灵多时就应接不暇,常态时还是不行。胡雅正点头称赞,说:“已经很好了,要明显的看到反阴屏障不是十几天就能做到,还要不断修炼。另外视觉、触觉和嗅觉还要联系在一起,多方面地感知和控制寄灵的踪迹和行为,也是成年累月的修炼才能达到的。”何劲有点着急,说:“这可怎么办。”胡雅正说:“急不来,欲速则不达。”胡雅正说:“你看我。”袍袖一拂,十几个紫衣寄灵现身出来,有远有近,身姿各异如定住一般,胡雅正说:“他们还在我的反阴屏障里,我看我的七道反阴屏障,看到的是六层深浅不同的紫色,你应该是三层深浅不同的蓝色,如同看远方的水。”何劲说:“看不到,你也没告诉我可以用拂的。”胡雅正说:“你熟悉了以后,想怎么做都可以,甚至哼一声都有反应,看你喜欢。我告诉你方法,你还得自己摸索。放你三天假,回来我助你入定内视,看看寄灵的世界。”何劲说:“我不累。”胡雅正说:“你的身体要缓一缓,全面放松一下,这三天你什么都不许做。”何劲点头回到了十四堂,章秋问:“怎么回来了?”何劲说:“正哥的意思我太紧张了,要缓一缓。”刘更说:“柳哥回来了,咱们去十三堂看看。”何劲点头。
六月的阳光照耀着松布岛,到处都是绿树百花,街上行人如织,实在是休闲的好时光。何劲等走到十三堂楼下,正碰到刘更的父亲八堂主刘朴存出来,银柳跟在后面送出来。何劲等忙着见过。刘朴存说:“你们聊吧。”转身走了。十三堂里总是忙而不乱,银柳带着何劲等到大厅里坐下喝茶,问何劲:“你看二堂主如何?”何劲说:“他在引导我怎么做一个寄主,倾心而授。”银柳说:“二堂主明察秋毫,与你风格大不同。”何劲说:“我也要象他那样。”银柳说:“那你得累死,应该开创你自己的方法。”何劲说:“他也说让我自己摸索了。”
银柳喝了一口茶,说:“我出任务的时候碰到安云和吉童他们了。”何劲抬头看着他,专注地等他往下说。银柳说:“没消息。安云他们找到了三月姑姑,三月姑姑说虽说都是雾,可是性质大不同,没有关系,三月姑姑的是天然香,带有硫磺味恐怕是化学合成的味道。倒是北冥有个叫皮阁的,从二堂主的位置上退下来,是个搞化学的,是个可疑分子,对他来说各种雾都很好制造,至于用于这样彻底的灭迹,他也有这个本事。不过这个人已经隐居多年,也不好找了。安云他们奔了北冥要查这个人。”陈日香说:“我听说过皮阁这个人,北冥现任二堂主丘良是他的徒弟,丘良经常说我师傅他老人家说怎么怎么,不过没听说过他能用雾灭迹。我潜回北冥,去打探怎么样?”何劲说:“如果我的寄灵里确实出了内奸,你入东冥的事只怕已经传到了北冥。”
陈日香说:“传言可信,还是北冥主的侄女可信?我就是被怀疑,顶多也就是软禁,只要我想出来就会出来的。何况,我只是找个人而已,查的又是A番,又不是犯了什么大过。入东冥一事,我只当没发生。”何劲反问说:“只当没发生?”陈日香说:“我回了北冥,还是北冥的人,我到了东冥就是东冥的人,我两边都不得罪。”银柳等人都面面相觑。何劲问银柳:“这样可以吗?”银柳说:“我怎么知道。”陈日香对章秋说:“秋姐,如果杨成林回来了,你就告诉他说我去公干了,我会一直等到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天。”章秋说:“这话你自己告诉他,我跟你一起去北冥吧。”刘更说:“我也去。”陈日香说:“为了不引起怀疑,我想带北冥三堂主椴小彩一起回去。”银柳说:“要想从中冥那里提出椴小彩,还得咱们这边给他们带个公函说明情况。”何劲说:“我也去。”刘更说:“你还是在家先找内奸吧,你的寄灵里什么人没有?跟你在一起,我们都不能有秘密。”
罗卡奇听了何劲说陈日香要回北冥找何爽一事,什么都没说,当即盖了章,发了公函。陈日香和刘更、章秋就收拾上路,银柳和何劲送到码头。回来的路上,何劲说:“三天假过后,正哥就会助我看到身体里寄灵的世界,你会在吗?”银柳说:“不一定。我和八堂主刘朴存正在追查引魂使者被打劫一事,莫殊和莫双他们肯定会在的。”何劲说:“又是北冥吗?”银柳说:“已经过了北冥,追到了西冥。那些丢失的生死帖和魂魄只有一些惊散的一招即回,大部分还不知所踪。”何劲说:“这三天我也没事,跟你干吧。”银柳说:“我们也得防着你,你要闲不住,去十堂找陈子岸吧。”
第二天一早,何劲去十堂找陈子岸,十堂在海边,一幢四层白楼,粉色的房檐,房后一大片平地,拴着十几个热气球,烈焰腾腾,时刻待发。陈子岸正在做作业,看到何劲很高兴,哥长哥短。何劲说:“我这两天没事,跟你混了。”陈子岸说:“我们三班倒,今天我夜班,下午我要睡觉,夜里十二点到明早八点当班。”何劲点头,说:“你写作业吧,我在岛上转转,下午也回去睡觉,夜里十二点前来找你。”刚要走,迎面轻飘飘地走来一个瘦弱俊俏的女子,脑门上绑着一条白绫,垂在脑后直到后脚跟,看到何劲,象是见到老友,和颜悦色地说:“这不是十四堂何劲堂主吗?”陈子岸对那个女子一拱手,对何劲说:“这是我们十堂主沈翠翠。”何劲连忙学陈子岸也是恭恭敬敬一拱手。沈翠翠一屈膝,还了礼。何劲说:“我想随子岸当班,长长见识,多有打扰。”沈翠翠说:“你要去的话,我就拿你当个人使,前些时丢的魂魄,多找五个回来。”何劲说:“从命。”陈子岸笑笑说:“这一夜要奔波的紧了。”
何劲告辞出来,不知不觉走到望海楼下,忽然听到杨成林的声音在叫他,抬头一看,杨成林正在二楼窗口,伸出胳膊来招呼他:“劲弟,没事就上来。”何劲答应一声上了楼。杨成林正在临窗的座位独自饮酒。何劲坐下来,杨成林叫店员加菜,一边说:“怎么没去二堂?”何劲说:“正哥放我假了。”杨成林说:“刘更公干去了?”何劲点头说:“和章秋、陈日香一起。”杨成林说:“我看到通告了,陈日香入了东冥,我还挺意外,她看起来可不象个干事的人。”何劲说:“人都是会变的,况且咱们对她也并不了解。”杨成林点头,说:“这年头,凡事确实不好下定论。”何劲说:“我因为体内有内奸的嫌疑,刘更和银柳他们都防着我了,只有十堂陈子岸还认我。”
杨成林给何劲倒满了茶,说:“实话说,都防着你呢,东冥现世和冥界早发了通告,你博大广收,又不能把你体内东冥以外的寄灵除去,你又不能闲着,就算是做事,你也只能以单打独斗为主,我们只能暗中策应。寄灵最基本的一条是保障寄主的生命安全,有的寄灵只要你活着,其他人不在保护之列,比如你弟弟,出卖他不足为奇,不管什么原因。”何劲咬了咬牙说:“我非把他抠出来不可。”杨成林说:“如果有那一天,你就危险了,恐怕有个鱼死网破,除非你的功力可以,象二堂主正哥那样,他指东,他的寄灵没一个敢往西。可你又不是他那样的人,所以还是很危险。”何劲说:“这怎么办,总的说来我是个贪生怕死,安于享乐的人。”杨成林说:“那就回安河去,把自己当个普通人那样生活,寄灵冥界什么的统统当做梦。”何劲说:“我弟弟怎么办?”
杨成林说:“那只能顾你自己。实际上你处在几种势力斗争的中心,是不可能中立的,必须有自己的立场,唉,说到底就算你只顾自己,还是躲不过危险,总的说来其实还是两个字:危险。”何劲说:“只顾自己我做不到,置身事外又不可能,那就只有豁出去,干到底了。”杨成林说:“所以说你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变强,比正哥还强。”何劲拿过杨成林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说:“这不是要命吗?死马当活马医,只能闭着眼睛上了。”杨成林说:“还不能闭眼。”两个人且吃且说,不觉过了中午,下了楼分别。
夜里不到十二点,满天星斗,何劲到了十堂找陈子岸,陈子岸穿身白衣服,头上、手腕、脚腕、腰上各带了一圈小铃铛,一手拿一个大铃铛,另一手里拿一柄长木刀,带何劲走到房后一个热气球边,另有两个引魂使者左宽、左轮与陈子岸一样装扮,不同的是左宽拿一支笛,左轮拿一面鼓,已经在那里,彼此打了招呼,上了热气球,一拉绑着的绳索,三个热气球腾空而起,在广阔的星空下向陆地飞去,清脆的铃铛声不绝于耳。何劲向下望去,松布岛顷刻之间消失在夜幕中,融入天边。
陈子岸摇铃,左宽吹笛,左轮打鼓,三个人配合,就是悠扬又有节奏的曲子。行了一程,火光照耀下,何劲看到不时有碗大的气泡浮上来,半透明,里面一片混沌,每浮上来一个,陈子岸就拿出一张生死贴啪地贴上,气泡一个一个排起来跟在后面,何劲问陈子岸:“那气泡是什么?”陈子岸说:“这是冥冥中该入东冥的魂魄,听到音乐声,被引导至此。”何劲说:“我平常在现世是看不到魂魄的。”陈子岸说:“热气球的火特别,叫‘引魂火’这是火光照出来的,凡是透了阴光,通了法脉的人都能看见。东冥的引魂火是红色,南冥的是黄色,西冥的是蓝色,北冥的是绿色,中冥的是橙色。”何劲说:“怎么只是气泡?”陈子岸说:“快的话,这样直接就转世去了,在冥界久一点的,气泡破了,就化成形了,成为冥界众生。”陈子岸指着前面黑黑的山影说:“过了那架山就是北冥了。”何劲说:“咱们不是属东冥吗?”陈子岸说:“按因缘和业力,整个幽冥,也就是五冥中都有投到东冥的魂魄,由我们东冥负责接引。投到西冥的由西冥接引,以此类推。过去,自然冥道一统的时候,引魂使者是五冥通行的,谁会阻拦,现在……,你也听说了吧?上次咱们就遇劫了。”
说着话,已经过了山梁。突然有人喊:“东冥一堂汤少怀,来者通名。”何劲吓一跳,向上看时,隐约一架黑色的飞艇显出轮廓来,忙拔出槐米剑,莫双和莫殊的声音一齐响起:“东冥十四堂何劲。”三个热气球聚到一起,汤少怀带一堂众魂魄横在前面。对方没人答话,一队二十人的黑袍蒙面大汉,手持长木刀自上而下劈下来。陈子岸、左宽、左轮抓一把灵砂往火里一扔,火焰直冲云霄,照亮了半边天,气球却烧不着。三个引魂使者各拿刀兵翻身出了热气球的吊框,每迈一步都有气泡垫脚,东冥的人数占了上风,接住了那队蒙面大汉的刀,战在一起。剩下的一部分向飞艇奔去,飞艇里射出一阵披灵箭雨,一堂的魂魄都有灵甲护住了丹田,可怜何劲的寄灵有没带灵甲的被射中丹田,伴着一声爆裂,魂飞魄散。何劲想参战,又怕跳出去摔死,干着急。
十来支披灵箭射中了热气球,何劲脚蹬手抓,还是急速向下落去,来不及想别的,离地面还有一米,砰的一声,何劲又被弹起两层楼高,又落下来,失去了知觉。飞艇响起一声长鸣,没被捉剩下的几个蒙面大汉随着飞艇急速的退去。汤少怀说:“别追了,有这几个舌头就行了。”陈子岸说:“劲哥落下去了,没事吧。”说着众人到了地面,看到何劲躺在那里,火燎了前面的头发。陈子岸跑过去抱起何劲叫:“劲哥,劲哥。”何劲慢慢醒来,看到陈子岸说:“兄弟,你来接我了?”陈子岸笑说:“你还没死呢。”汤少怀呵呵笑着说:“那么多寄灵怎么可能让你摔死,就你的反阴屏障来说,这点高度算什么?”莫殊说:“我们寄主正跟二堂主学,还没出师呢。”何劲问莫殊说:“你们是故意的?”莫殊说:“在这种紧急关头,反阴屏障肯定是收紧的。我们知道你没事,没必要出手。”何劲点点头,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想:“要你们干吗使?”
陈子岸和左宽、左轮修补了气球,汤少怀说:“天快亮了,咱们这就回去吧,哪儿也别去了。”于是回程。汤少怀对何劲说:“十四堂主,你的砍瓜切菜剑法,今天没见识着啊。”何劲不好意思地说:“太高了。”汤少怀说:“确实不高,反阴屏障最高有九道,可以如天马行空,听说你只有三道,可能也就这程度了。不过二堂主有七道,已经可以和我们一样,上下自如了,摔死是没有的事。”何劲说:“什么都不用,自己可以飞?”汤少怀说:“因为没有翅膀,这个……,还不能叫飞吧,我们是飘,你们是在空中行走,如履平地。”
回到了松布岛,天光已经大亮,陈子岸和左宽、左轮向沈翠翠交差去了,汤少怀把抓的几个魂魄押到东冥府讯问监押。何劲回到十四堂洗了个澡,睡了一觉直到中午,起来肚子饿了。厨房里只剩下大米和鸡蛋,何劲作了蛋炒饭,一边吃一边琢磨:“下午到望海楼帮厨,晚饭就地解决。”
望海楼的老板叫薛丰年,大家都叫年叔,本身是个大厨,红光满面,笑脸迎人。何劲说明了来意,薛丰年点头答应,给了何劲一身工作服,就叫何劲在后厨帮忙,这对何功来说是最好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