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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霄感觉这个应该是真的阿尔, 可还是不能确定,他望进对方清澈的眼睛里, 与之对视了几秒后,阿尔又凑上来, 元霄适时地推开他的脸, 转而抱了他一下:“我们该下飞机了。”
他又换了一个测试方式。
行李不多, 元霄背着书包, 阿尔推着行李箱,从机舱出去时, 元霄从包里拿出平板、插上耳机, 而后把耳机戴在了阿尔头上。
阿尔侧头看他, 元霄按了播放键,把平板竖到他面前。
阿尔只看了一眼, 就别过眼, 把耳机摘了, 以行动表明他一点也不喜欢《小猪佩奇》。元霄略一思索,就换了一部《猫和老鼠》播放。这一次,顺利地吸引了阿尔的注意力,元霄仿佛确认了什么, 笑了一下。
十年如一日喜欢着《猫和老鼠》动画片的,才是阿尔。
不遗余力捣乱的, 应该是披着阿尔马甲的白问霖,这真是一件……让他完全想不到的事,连带着白问霖在元霄心目中的形象, 都产生了不小的变化。
出机场,元霄带路,顺利找到了罗伊斯家派来接机的车,这次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司机,穿着带家徽的西服套装,佩戴白手套和领结。随后,元霄又在点评网站上搜到波士顿一家口碑很好的中餐厅,带路这种事,元霄不能指望阿尔了,至于看病,也只能等白问霖醒来再说。
进餐厅坐下,服务员走上来,元霄注意到这个服务员是华人面孔,目测刚成年,少年感十足,颜值很高,而且蜜汁眼熟。
“可以讲中文吗?”元霄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可以。”小帅哥微笑着服务,跟他推荐,“菜单上有粤菜、川菜,还有……”小帅哥推荐了菜单上的几个菜,目光扫了一眼戴着墨镜、脖子上挂着耳机,很明显不是纯种东方人的英俊男人,问:“你们是哪里人?来波士顿旅游的吗?”
“我们从魔都过来的,旅游。”元霄说,“来两份饺子,蘸醋,还有肠粉和炒河粉。”说完,又忍不住抬头去正在记菜名的小帅哥,说实话这个服务员真的长得很眼熟,非常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问一下,旁边的阿尔非常警惕地伸过手臂,把元霄的脑袋扳了回去,让他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并且抬头瞪了一眼服务生,凶恶的目光穿透墨镜落在那服务生身上。
服务生不明所以,僵硬地笑。
元霄感觉到了他对陌生人的敌意,特别怕他惹麻烦,在下面抓住他的手掌,低声道:“崽崽,不要瞪别人,那样不礼貌。”
阿尔不高兴地鼓着腮帮,元霄觉得他可爱可疼,而白问霖从来不会给他这样的感觉。元霄为了让他安分点,打开动画片让他继续看。
餐厅里的客人基本都是老外,现在还没到饭点,所以客人也不多。元霄正在看手机,忽然,注意到那个拖地的中年帅哥。
——他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是一个创作型歌手,很有名的民谣歌手,至少元霄认识他,是因为他多年前一首红遍大江南北的民谣。
元霄愣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扭头去寻找摄像机。
很快,他就找到了躲着的摄像组,他们躲得并不隐蔽,只是元霄进来时没有认真看,就没有发现。
“您是孙眀冬吗?”元霄问那正在拖地的男人,“这是在做节目吗?”
民谣歌手爽快地承认:“您好,我是孙眀冬。”
他笑着说:“我们正在做一档XX电视台的真人秀节目。”
元霄:“……”
他下意识就是去看阿尔,对方大摇大摆地抓着元霄的一只手放在桌上,正目不转睛地戴着耳机观看动画片《猫和老鼠》,大概是因为戴着墨镜看不清楚,墨镜滑到了鼻尖,露出他专注的蓝色眼眸。
两人的关系看起来有点昭然若揭的意思,元霄忐忑不已,有些坐如针毡:“……太意外了。”他一边说,一边默默地伸手把阿尔的墨镜推了上去。
阿尔茫然地侧头看他。
民谣歌手说:“一般来我们店里的中国客人,一进来就会发现我们在做节目。”
元霄哈哈两声,眼见着阿尔的墨镜又滑下来了,他再次伸手去扶,一边解释道:“我平时不太看电视,刚才那个是XXX吧?哈哈,我没想到是在做节目,所以不敢认。”刚才觉得眼熟,现在一回过味来是明星,马上就想起来了。
民谣歌手说:“他不是XXX,他是XX。”
“哦哦!”元霄闻言更是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一看桌上被阿尔牵着的手,他就感觉自己完蛋了:“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这个节目会在电视上播出的是吧?”
对方说:“还要广电过审才行,不过审核过了,就会顺利播出。”
“所以……我们会上电视?”元霄把阿尔的墨镜推上去扶好。
“是的,不过后期会经过剪辑,所以也不一定。”元霄的动作太明显了,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连孙眀冬都忍不住多看了那个混血帅哥几眼。他是歌手,什么类型的音乐都会接触一些,古典乐自然也不会陌生,这么几眼瞥过去,他立刻感觉不对。
元霄发觉他扫在阿尔身上的视线,心道完了,犹豫着要不然不吃了,赶紧付钱走人,他点的蒸饺就上来了。
“您要的醋、还有花生酱。”上菜的又是另一个女明星,元霄感觉也是熟面孔,看来是个大咖齐聚的综艺。
元霄说:“那个……我能提个请求吗?”话音刚落,阿尔用筷子夹着蒸饺,送到了元霄嘴边。
元霄仿佛能感觉到对准自己的摄像机,而且不止一个,他脸都熟了,把阿尔捏着筷子的手推开:“你先吃,不用喂我。”
阿尔见他反应,慢慢地把手收了回去,脸上的高兴变成了失落,元霄没有注意到,因为他正在跟孙明冬说话:“我们不想上电视,可以把我们剪掉吗?”
孙明冬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一句话也不说的高大男人,低声说了句:“他长得有些像阿尔伯特·罗伊斯。”
元霄就干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又重复了遍自己不想上电视的诉求。
孙明冬就去找了导演。
他离开,阿尔又默默地给夹了一个饺子,喂到元霄嘴边,元霄这回吃了,就看见阿尔特别单纯地笑了。哪怕被墨镜遮住了眼睛,仍能感觉他的眼睛在亮晶晶地发光。
因为知道有摄像头,元霄就在手机上打字,告诉他:“他们在做节目,有摄像机在拍,你规规矩矩的吃,吃完我们就去酒店。”
导演在取景器后面看了很久,觉得这一对客人很有意思,因为颜值很高,有可以挖掘的看点和笑点,但这对客人应该是一对同性恋,哪怕他们不剪辑,也过不了审。
孙明冬走回来,对元霄转述导演的话。
“谢谢谢谢。”听见导演同意剪辑,元霄心里大石落地。孙明冬:“他真的不是罗伊斯吗?”
元霄很不会撒谎,没有否认,而是反问:“罗伊斯会看《猫和老鼠》吗?”
孙明冬就笑,随即给他们拿了两瓶奶过来,应该是节目的广告植入,还特意说了两句广告词。
顶着巨大的压力,把点的食物吃完了,元霄匆匆结账离开,服务员小帅哥给他开门:“欢迎下次光临。”
元霄急匆匆地拖着阿尔跑掉。
上车后,他大喘了口气,对阿尔说:“差点就被人认出来了。”
阿尔抿着唇微微地笑,剥了一颗糖放到元霄嘴边——是餐厅送的糖。
元霄含着薄荷糖,还是有些担忧,怕到时候不小心还是上了电视,可他给阿尔说也没有用,这件事只能让白问霖去处理。
自己只不过随便在网上找了一家口碑好的中餐厅,谁知道会正好碰上在国外做节目的国内综艺呢?
司机没有把他们送往酒店,大概是白问霖早就吩咐好了,所以有条不紊地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是CBD的一间公寓,和之前元霄去过的曼哈顿顶楼公寓差不多的类型,大、空旷,只有一张床,照例地放着一架斯坦威。
阿尔练琴的时间,比白问霖少,他本就不常出现,哪怕出现,他的重点也不是在练琴上。有一些天才,他们每天只用少量的练习,就能达到别人练习十个小时的效果,阿尔就是这样的。不过,其中定然是有白问霖平日苦练的功劳。
由于倒时差,一整个白天元霄都没有睡觉,时间在聆听阿尔弹奏的莫扎特当中流逝到了夜晚。
阿尔不肯睡觉,连洗澡都是元霄哄着去的,似乎是不愿意让元霄离开自己的视线,不情不愿地叫他:“满满、满满……”
元霄甚至给他放好了浴缸里的水:“你乖一点,不然还要我给你脱衣服吗?”
阿尔默不作声地张开了手臂。
“穿衣服要我给你穿、脱衣服要我给你脱,你不小啦。”一边说,元霄却也一边上手帮他脱了上衣,心里却想着上一次,在维也纳那次——不肯自己穿衣服,吃了问霖的苹果,还说了一句话的阿尔。那次出现的是真阿尔还是假阿尔?
元霄已经分不清他们了,有时候甚至感觉,白问霖不止这两个人格,他精神上的问题让他常常做出一些有违元霄对他认知的性格的事。
阿尔刚洗完澡出来,浑身湿漉漉的,他温顺地坐在元霄面前,低着头,元霄给他吹干头发。
吹干后,元霄困了,阿尔却不肯睡觉,眼睛睁大,一直执着地看着元霄,元霄躺在床上,摸了摸他带着洗发水香气的鬈发:“为什么不肯睡觉呢?”
阿尔摇了摇头,垂着脑袋,把头拱到了元霄胸口,沉闷地呼吸。
元霄叹口气,抱着他的脑袋,顺着他的头发抚摸,约莫几分钟,元霄的手渐渐停了,他睡着了。
听见他变得平缓的心跳声,半晌,阿尔抬起头来,注视元霄片刻,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他一直没有睡觉,元霄睡着了,他也没有,像熬鹰那样一直睁着眼睛,心里想着等元霄醒来,又可以听见他叫自己、跟自己说话了。
他总是在等待、这样等了很久很久,很多年,已经习惯了,所以分外珍惜和元霄相处的时光。
等白问霖醒来,已经错过了和医生约好的时间。
白问霖只感觉疲惫,眼睛酸涩,照镜子一看,眼球上有了红血色,眼底微微发青,再看一眼日历,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睁着眼睛挺了两天?”
元霄嗯了一声,也有些头疼:“怎么都不睡,我差点去买安眠药。”
白问霖揉着太阳穴,低声咒骂了一句,元霄没有听清,大概也能猜到,应该是疯狗一类的形容词。
他微微地冷笑着:“下次他这样,直接打镇定剂,我那里有药,让他吃了就行了。”
元霄:“那个对身体不好。”
白问霖掀起眼皮,深邃的眼睛陷在阴影里:“怎么,你很心疼他?”
“……他吃药吃坏了,也会影响你的。”元霄给他拿来热毛巾,换了话题,“敷一下眼睛,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白问霖正在联系医生,重新约定检查时间。跟医生打完电话,白问霖还不肯放过元霄,重新回到方才的话题上:“你很喜欢他。”
元霄:“……”
白问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是疲惫的赤红:“如果他也喜欢你,如果他会说话,他跟你告白,吻你,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他不知想到什么,越说情绪越激动,而语气则越冷漠,“你会接受他吗?”
他的另一个人格,原本已经渐渐地消失了,但因为元霄忽然回来了,他的副人格便燃起了活着的意志,终有一日,他会越来越强大,而未来的某一天,或许会为了争取元霄,而干掉自己。但元霄根本不懂得他的害怕,甚至一味地去偏袒那个家伙。
元霄忍无可忍了,把热毛巾丢在他身上:“接受什么?他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他和你不一样。”
白问霖闻言,一把勾住元霄的脖子,把他拖下来,接着压在他身上,粗暴地吻上去,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有些凶狠地与他唇舌交缠,不可告人的痛苦全然包含在这个亲吻里,传递给元霄。
元霄最开始挣扎几秒,就慢慢没有动了,闭上了眼睛,任他所为。
良久后,白问霖才松开,一直手很用力地捏着他的手心,另一只手去抚摸他的脸、下巴和耳朵,悲伤的目光流走在他的脸庞上,有种不堪一击的脆弱,嘴里唤着:“元霄、元霄……对不起……”
元霄因为缺氧,呼吸有些喘,他另一只手在旁边桌上摸了摸,摸到了抽纸盒。
元霄抽了两张纸给他。
白问霖不解了一秒,随即接过纸巾,去擦元霄脖子上可疑的水迹——是接吻的时候,从嘴角流下去的。
元霄又抽了一张纸。
白问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去擦枕头上的湿痕,元霄抓住了他的手腕,目光直视他的眼睛:“撕纸啊,你怎么不撕了?”
对视几秒,白问霖落败,大抵是不愿意承认,所以沉默了很久,才沉声说了句:“你知道了。”
之前他就发现电脑被动过,其实已经猜到了,元霄会不会看见了这些监控,但这么多监控,元霄不一定会每一个都看,所以白问霖一直假装什么都不清楚,既然元霄不说,那他也不会提。
结果没想到,两人争执着关于他副人格的问题时,元霄却提了出来。
白问霖双臂撑在元霄头侧,元霄的呼吸已经渐渐平复了下来,没有刚才那么喘了,只是心跳仍然很剧烈,他问:“问霖,你为什么那么做?你不是……讨厌他吗?”
“是啊,我讨厌他。”白问霖嘴角多了一抹漫不经心的冷笑,只是目光很沉,声音也很沉:“讨厌得恨不得他死了,因为你喜欢他,你对他好,比对我更好,你不公平。他的存在是在折磨我,你对他好,对我是更大的折磨。”
当白问霖的目光落在元霄身上,就温柔了起来,只是元霄仍能察觉到,他冷若冰霜的外表下,是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的软弱。
为什么软弱?听见白问霖的话,元霄反射弧再长,都一下想通了,他坚不可摧的躯壳,其实只是保护色。他就是个普通人,没有想象的那么高高在上,他的偏执和偏激,都是有原因的,只是正常人很难理解他的原因,因为思维方式不同。
元霄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对自己有感情的,可这样的白问霖,却叫元霄突然很想落泪,鼻腔感到酸涩,眼睛一下子变红,眼眶变得湿润,可他眼泪还没出来,白问霖就紧张而惊慌地捧着他的脸颊:“你别哭啊,元霄,别哭,我是不是太坏了,我不欺负你了,对不起……”
他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其实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攥着元霄的手,把他的手腕都攥得乌青,但看见元霄眼睛蒙着水雾、看起来像是要流眼泪,就一下受不了了,难过地蹙着眉,垂下头在他脸庞落下一个个轻如鸿毛的吻,那触感轻得几乎感觉不到,杂乱无章的方式甚至有些孩子气。
吻带走了元霄从眼眶滑落的眼泪。
元霄把眼睛闭上了,手臂主动地抱着他的后背,顺着他的后背抚摸,声音有些哑:“你听我说,你不坏,你很好,永远不要去怪自己。”顿了顿,元霄说,“是我的错。”
元霄心想,在他们的关系里,最大的错误应当是自己,要怪也是怪他,白问霖的自责完全是没有道理的,完全是自己导致的。这个认知,让元霄越发感觉心脏锐痛,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给白问霖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和痛楚。
白问霖停滞了几秒,扭头蹭了蹭他的脸,接着,更猛烈热切的吻如同急雨那样绵密地落下,落在耳后,沿着脖子舔吻。
他动作并不粗暴,只是很迫切,元霄没有说话,无声地包容着,当他的吻从下颌经过,最后落在自己嘴唇上时,元霄的抗拒已经消失了,甚至很顺从地闭上眼睛,睫毛从白问霖颊边轻轻扫过,鼻子温柔地在他鼻尖蹭了下。
白问霖一下顿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元霄在回应自己,而不是屈服。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五十个随机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