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的神情,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季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有什么效果没有。但是她不能放弃,不能放弃说谎。否则她连安身立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因此即便是面对着左岸,那张深沉的脸,她也不敢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季璃还在想着如何取信于人。这边,左岸已经是叹了一口气,很客气地对她说:“姑娘说的,我已经有多了解了。不管如何,不管真假。我在这里谢谢姑娘的仗义执言。如果姑娘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请回吧!”
左岸就是左岸,这么多年在官场混迹。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姑娘猜透他的心思。他信不信她说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左岸不能让眼前这个明显就心怀不轨的少女,知晓一丝一毫自己对她所说的事情的态度。原本,这就是需要考量的一件事。时至今日,左岸也实在没有办法,人云亦云。他需要时间,一点点去调查清楚。
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事情看得没那么重了。他只要自己的儿女安然无恙就好。可如今,左府接二连三的出事,实在是家门不幸。他也深受其害。这些日子以来,左岸知道刘静母女的所作所为,他只是选择避而不见。可是没有想到,刘静母女的心思居然如此歹毒,非要和阿然拼个你死我活。他夹在中间,着实为难。他以为避开一些就会没事,却恰恰因为他的退让,导致了悲剧。如今的左岸已经没有心力去计较谁对谁错。他只是,想要护着自己的家人,好好的,就好了。
所以不管季璃是什么居心,不管季璃说的是否是事实,他都不会轻易承认。毕竟,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不能乱。一乱,这左家将不复存在。这是左岸最担心,也最害怕的事儿。为了他和灿灿的感情,左家在他的手上也毁得差不多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从不曾后悔。如今看着自己的子女,如此纠葛,他真的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当初要留下这么多后患。早知如此,就应该快刀斩乱麻。他怎么能相信一个人,能改变自私的本性。他怎么就信了刘静的话,以为她真的会对阿然好?
左岸在暗自自责,这边季璃也是一片心寒。她的心,愈发扭曲。她在心底里诅咒左悠然。她想着左悠然的心肠冷,这左岸的心肠更冷。这父女俩,真的是如出一辙。他们是如此的相像,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永远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季璃真的是恨得牙痒痒。可是,她既然已经说出了那么多的事儿,她就没有理由徒劳无功。她咬咬牙,干脆就撒谎撒到底。要知道,左轩然都已经死了。无论她如何撒谎,他也不可能出来指正自己。为了自己,就算是抹黑自己,也不得不做。这么想着,季璃咬牙,冷声道:“左大人,原本我也不想跟左府有什么牵扯。如果大公子还活着,今时今日我也不用站在这里跟左大人说什么多余的话。但是,大公子已经走了。可是,就在前天,在他的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我已经……我已经……委身于他……”
季璃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羞愧。闻言,左岸抬起了头看着她,眼神中闪烁不定的光芒,思索片刻之后,他说:“我这个儿子是什么人,我心里头很清楚。他在外头也没少招花惹草。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相信姑娘说的。他人都已经没了,姑娘也不可能为了贪图什么而来我府上。除非,你以为他这个人,是什么专心不二的人,来找他负责。那我只能同情姑娘。被他骗了清白。如果姑娘觉得实在是委屈,要什么赔偿,你且说说看,看在人已经没了的份上,多少我都会满足你一些的。但是姑娘可千万要记得,出了我左家的门,这嘴巴可就要闭严实了。毕竟,人都已经去了。你要是放出风声去,那些跟我儿子有多肌肤之亲的女子,都要前来。那我左家可没那么多银子,可供驱散。”
左岸说这话的时候,身边的奴才已经端了东西上来。大红的缎子盖着,季璃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然后冷笑一声,问道;“左大人问都不问一句,就打算拿银子打发我走了。是吗?”这下子季璃的心里头是更加的愤恨。这左家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绝情。看来,她装作柔弱的模样,是起不了任何一丝的作用了。这样一来,季璃就不得不逼得自己脸皮厚厚的,继续假戏真做起来。
她看着那银子,冷冷哼了一声说:“这银子,既然是大人赏的,那我就没有不要的道理。但是,大人,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成全。”
“你且说说看。”对于一个下作的戏子,左岸实在是没有必要对她多一丝尊重。如何肯听她多说两句,也无非是想从她的言行,找出一丝的关于她所说的事儿,是否属实的依据。这边季璃也顾不上这些有的没的,自顾自地说:“虽然,和大公子只是一夜夫妻,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大人怎么鄙视我和大公子的关系。但若是大公子一夜风流,我要是有了身孕。那左大仁是否会认下这个孙儿?”
“你说什么?”左岸抬起眼,看着季璃,只觉得可笑至极。季璃也顾不得他眼中的鄙夷,自顾自地说:“左大人,我真心爱慕公子,如果公子不曾出事,他肯定还会回来找我。我真心想要为他生儿育女。不管他日后是否会娶我为妻子。如今,他已经离世。但是,大人有没有想过,若是我有了身孕呢?那大公子,不是也算是有后了吗?我知道我的出身卑微,原本就没有想要进左府。不过是大公子垂怜而已。但是,大人,大公子已经去了。我这一生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指望。可是,若是我有了身孕。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季璃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左岸也皱起了眉头。但是,说实在的,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女,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开在阴暗的沼泽里的花。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挺美,内里头却像是腐烂的,在发臭。这种女子,他真心不想好好去爱护。就算这个人,是他的儿子喜欢的女人。
但是,左岸还是给了季璃一个机会,他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在我府上住下。如果一个月后,请大夫来看过你没有身孕,那么请你带上我给你的银子,离开这里。不要再来左府。若是再来,也休怪我将你赶出门去。如果,你有身孕。你就安心在这里生下孩子。我自然不会亏待我的孙儿。但是,至于你……”
左岸的眼神一凌。他想说的是,想要成为左家的媳妇儿,她这种人,身份始终是低贱。再者,也容易给左轩然抹黑。不等左岸说出口,季璃立马开口道:“生下孩子,我自己会离开。此生,没有大公子,我也生无可恋。”
看着季璃悲戚的神色,左岸差点都要信以为真。他说:“好了,现在让管家带你去客房暂住。一切等一个月后再说。”
听到这话,季璃一下子就松了口气。她以为,为自己是球了一张保命符。这左岸再怎么冷酷无情,对自己的孙子,总还是在乎的。虽然此时此刻,季璃一直在撒谎,甚至左轩然,跟她也只是见过一次面而已。可是她那种得意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仿佛肚子里真的有了那么一个孩子。可是保她性命。
看着季璃远去的背影,左岸低声叹了口气,对身边的管家说:“老杨,说实在的,我还真的希望那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就会盼望,她要是真的能怀孕,多好。我也不至于无后。看她说的一脸情真意切,应该不是骗人的吧?哪个姑娘家,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你没听她说,没了左轩然,她生无可恋吗?也许真的……”
那管家听着听着却是皱起了眉头,说:“老爷,那姑娘也许跟大少爷是有那么些来往。但要是说没了大少爷她就活不下去。我看未必。”
左岸猛地抬头看向管家。在他纳闷的眼神注视下,管家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忧心。他说:“如果那姑娘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么在乎大少爷。恨不得跟随少爷而去。那么她要那么多银子干嘛?老爷没发现,她看银子的眼神吗?生怕那银子飞了似的。钱财乃身外之物,如果真的因为得知大少爷的死讯生不如死。还会那么在意银子吗?”
左岸一时愣住。但是他不能否认的是,管家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这姑娘,果然是不容小觑。想起季璃说的那些话,左岸又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两鬓,不知不觉间他觉得自己两鬓的头发稀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