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头的心思,也是左怡然的心思。丫头这么说,悠然没有反应。自然,左怡然也要添油加醋一下。她说:“这儿是茶馆,要茶有的是。不过,这儿我不熟,赏不赏,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你问她吧。左大小姐!”
这话,话中带刺。要是换做以前,悠然肯定又要哭一场了。可是如今的悠然听了这话,很是潇洒的一挥手,对一旁的小厮说:“都没听见吗?还傻站在这儿干嘛?还不快去上一大壶正统的牛头茶。你们平日里喝的那种牛头茶。把它端过来,给这位姑娘尝尝鲜。”
话落,没两下,就有小二提着一大壶用锡壶装着的茶水,快步跑了上来。他们手上还端着一打的大套碗。那小二利索地将套碗往桌上一搁,拎起锡壶,倒了满满的一大碗的茶水,端起来,递给了一旁站着的丫头。那丫头一下子傻了眼,她冷声道:“大小姐,奴婢虽然是下人。可也是一直以来就在左府伺候的。可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碗。大小姐,这是那些个粗人使的。我哪里能用这样的碗。还是大小姐觉得,奴婢不配喝茶?才故意让这些人,来刁难奴婢的?”
这丫头,手段还真是不得了。说着说着,就一脸的泫然欲泣,似乎真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欺负似的。闻言,悠然无动于衷,伸长手,将那小二手上的那碗,拿了过来,很豪气的一饮而尽。
这一海碗喝下去。好解渴,方才骑马遛了那么久,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总算是舒服了。悠然一口气喝完茶,将碗放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哇……真是舒服。能喝上这样的一大碗茶,就算是做一回粗人,有何妨呢?”
那丫头被悠然这一举动,吓得话都不敢说了,只是默默地看了怡然一眼。小二很适时地端上了又一个小巧精致的茶碗,说:“我们以往伺候左大小姐,一直以来大小姐不太拘泥于这些形式,所以考虑得并不周全。姑娘千万不要介意。绝对没有看清姑娘的意思。我们做小二的,那才叫卑贱。哪里敢看不起姑娘您啊!”
小二的一番话,让那丫头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又将茶盏放回了小二拖着的茶盘上,对怡然说:“奴婢谢过怡然小姐,谢过大小姐。赏一口茶喝。”
虽然她也有说谢谢悠然,可是眼神都没哟飘过来一下。悠然也不以为意,对怡然说:“长姐,我成日里在外头混着。哪里有好茶,哪里有好吃的,我是一清二楚。只不过,我常来常往的这些地方,大多是平民出没的地方。倒不是我不让你跟,我只怕你会嫌弃这些地方。多少心里不舒服。”
“哪里!”怡然勾唇一笑,“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起码今天我喝到了我以前从未曾喝过的茶。叶尝试了一回,在这样的地方喝茶。也是一种体验,不是吗?”
怡然就怕自己一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就有可能被抓住把柄。到时候,她想要跟着她,就不太可能了。所以,说一些场面上的话也就必不可少了。悠然也是知道她这点心思,自然也不会轻易让她就遂了心愿。她对身边的小儿说:“小二哥,把我平日里看的书,搬过来吧。今儿个子章先生有事,我得自学。不然明后天,子章先生召我过去,我一点问题回答不上来,那就糟糕了。”
小二点了点头,飞速地往下跑。他很清楚,左大小姐来这儿都是喝杯茶的时间就走的,何曾在这里看过书。但是既然左大小姐这么说了,他就必须找掌柜的想办法。掌柜的似乎也清楚,今天来的这位左怡然小姐,看似和蔼,但是内心里对左大小姐肯定是多有为难。也不敢走远了,一直等在楼下,生怕左大小姐有什么吩咐。见小二匆匆忙忙地跑来,他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儿?”
“掌柜的,还好你在。是这样的,左大小姐她说要我们将她搁在我们这里的书搬上去给她。说万一子章先生问起,她不会一点儿都不知晓。”那小二也是站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脑袋,看着掌柜的,尴尬地笑,“掌柜的,你说,我去哪儿找书给大小姐?我等粗人,也没看过书啊……”
“呵呵……”掌柜的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他怎么不知道,这左大小姐是何时知道他藏了不少的古书。那些书,估计一般的学士也不见得能看得懂。但是掌柜的还是让小二去他的房间床底下去搬出来了。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左大小姐看不懂。毕竟,是子章先生的学生,估计不会有大问题。
这不,这堆书被搬上去放在桌上。悠然就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小二讪笑着,伸手拿了一本递到了悠然手边,笑着说:“大小姐,上次看到这一本了,您继续……”
“有劳你挂心,这等小事都记得这么清楚。”悠然接过那书。这书是掌柜的指定了要左大小姐先看的。小二也不知为何,就站在一旁盯着看,希望看出些什么端倪。却只见左大小姐看的津津有味儿,入了迷。
反观而另一边,左怡然也是拿了一本书,可是翻了几页,就有点发蒙。她不爱看书自己也知道,可是寻常的书,她不至于看不懂。这些书倒好,她居然看得一头雾水。没看两页就觉得困乏的很。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看着对面的左悠然,伸出食指在桌子上,不停地敲打起来。
起初,悠然沉浸在自己的书中,没有在乎。当左怡然手上敲打的速度越来越快的时候,她抬起了头,看着怡然,抱歉地笑了笑。“长姐,你是不是觉得陪我一起玩,特别的没意思。就像是现在,我在看书,你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这些书倒是挺有趣的,只是我看了也没用。我就奇怪了,你看这么多书干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不需要懂那么多。最后还不是相夫教子一条路。有时间,姐姐带你去工坊学学女工什么的,才好。”怡然皱起眉头,看着悠然。
悠然勾唇一笑,反唇相讥,“长姐,你不觉得学女工才是真的浪费时间吗?你我的出生,家里的绣娘都要一大堆,你觉得我再怎么学还能比人家绣娘绣得还好?明明有现成的更好的东西用,我还非要去学起来,自己绣。那不是更奇怪吗?”
“绣得不好又怎样?你现在是千金大小姐,你还能保证你一生都荣华富贵,没有落难的一天?”说这话的时候,怡然的心就止不住地得意。她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看着眼前这高高在上左大小姐落魄的样子。
她得意地想着,要是齐瑞在努力一把,把她娶到手。那么她所有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到时候,别说是女红了,就算是洗衣做饭,这些下等人做的事儿,她都要叫她尝一遍。想至此,怡然的心情大好,越发口没遮拦起来。
“阿然,长姐也是为你好,才劝你的。与其看这些没用的书,还不如学一项有用的技艺,那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饿死!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做一辈子的千金大小姐?”
看着左怡然对自己嗤之以鼻的样子,悠然缓缓地合上了书,看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长姐,就算是有朝一日,我不再是千金大小姐了,那也没关系。我父亲一开始,也不是左尚书,而只是左氏一族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学士。他靠着自己的才华,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我也是,不是千金大小姐又如何。那改变不了,我的血液里流着和我父亲一样执着。真正的大小姐,不是衣食无忧,不是嫁给门当户对的男子。真正的大小姐,要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身在怎样的家族。如果,你的家族没了,那么你再富有,也不过是个暴发户。”
这一番话,悠然是好心好意地提醒左怡然。她和她母亲现在的所作所为,会毁了左家。她要她们明白,毁了左家,并不能让她们比现在更舒服。失去了左家的庇佑,她们就算是富甲一方,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散发着铜臭味儿的人,而已。
左怡然却不以为然,冷笑一声,道:“别说了,我不劝你别看书了。你不就是想看书吗?找那么多理由来跟我辩论。真要有本事,你该去辩论会上,一展身手。”
“诶,长姐你也知道辩论会?”悠然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倒想听听左怡然怎么解释。这辩论会的事儿,只有父亲和子章先生知道她男扮女装混进去了。按理说左怡然是不应该知道的。她就算是知道有辩论会这事儿,也不可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她可以进去,乃至可以发言。
怡然一听,脸色微变。她气恼自己为何嘴这么快,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她自然要圆回来,她冷哼一声道:“我好歹也比你多活了几年。有什么事是你知道的,我却不知道的。知道辩论会有什么奇怪的。到了辩论会举行那几天,全国的有志青年,都聚集在那儿。闺中的千金们,都要在那里谈论,还有人可以进去观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