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江沅看了看洒落的签子和碎掉的竹筒,有些失落。
“你若是真想解签,等路过武当或是礼龙寺时去解上一签就是了。”李玄虽然是背过身,但是仍旧是能感知到被包裹在自己剑气之内的叶江沅的情绪波动。
叶江沅无话,只是默默地将签收好连同碎成几瓣的竹筒递给了小和尚。无名随手翻开了被叶江沅放在最上面的竹签看了一眼,确实赶忙将签和竹筒都是丢进了火堆。
“哎,你做什么?!”叶江沅想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看着被火光吞噬的竹签,有些不解地望着无名。
无名却只是皱着眉头,双手合十默默念着:“这签不准,这签不准。”
李玄难得看见小和尚如此心神不宁,翻过身来对着他问道:“那签上写的是什么?”
小和尚却是极度反常地重复了一遍:“都说了,这签不准!”好似是有些生气。
李玄听到后愣了一下,不再追问,转身睡去。
夜深了,大漠里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就好像小和尚此时落下的泪滴,他双手合十,对着脑海中那座金色佛像连着追问为什么。
之后的两三天里,李玄身边两人都是沉默寡言,连带着话痨的李玄也不怎么说话。
沙漠和戈壁中屹立着西境的墨城,墨城以东城内便是有着些许绿草树木,仿佛是那道高耸的城墙拦住了向西蔓延而去的生机。
看着熟悉的城墙和那屹立在城中山巅的庙宇,小和尚却是突然开口道:“别去礼龙求签了,也,别回礼龙了,我们直接上武当吧。”
“不想你师父吗?”李玄问道。
“想,但是算了,有些事不可说。”小和尚摇摇头,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说道。
他真的很想回礼龙寺看看师父,如果可以,顺便帮师父补一补破洞的袈裟。他也很想让大师兄再给他讲一讲经文,边说边摸他的脑袋。他想着那棵自己和几位师兄亲手栽下的松树,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了。
他想念礼龙的一切,但是他之前已经看到了那支签上的内容,他知道若是三人上山,定然会要师父帮着解一支签,他害怕叶江沅从师父的签筒里摇出一支和自己那支签筒里一样的签。
听说道门的签筒同佛家的不同,他想着或许在武当那姑娘能摇出一支更好的签,倒也不必是更好的签,只要不是那支签就好。
李玄见小和尚执着,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带着两人来到一家名为聚福楼的酒馆。
“伙计,麻烦要一间雅间。”李玄丢了数枚碎银子给伙计。小二见这位白面公子哥出手阔绰,身边还带着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带了位小和尚,但是能碰上这样的客人还是高兴得紧,赶忙招呼着他们上楼。
李玄给小和尚要了一碗素面,给自己要了两瓶西域干红佳酿,又是要了一整只羊腿和两盘蔬菜。
在这西境里,蔬菜水果的价钱要比普通牛羊的肉价还来的贵。小二喜上眉梢,心中直言自己今天真是碰到贵客了,催着厨房做菜,不过一会,便是将饭菜美酒上齐了。
叶江沅破天荒地没有阻止李玄喝酒,反倒是自己将酒坛封口拍开,倒了一杯以后递给了李玄。李玄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酒杯,想和她说些什么,但是叶江沅却是抱起酒坛将酒仰头灌入口中。
李玄抿了口酒,看着埋头吃面的小和尚和大口灌着酒的叶江沅,不知为何,有了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一坛酒喝完,叶江沅又要开第二坛酒,手刚碰上那坛口的封泥却是被李玄抓住。
“干什么?非礼啊?”叶江沅眼神迷离地看着李玄,红唇轻启,一股酒香混合着叶江沅发丝上的药香味在李玄的鼻腔中徘徊。
不太习惯的李玄打了个喷嚏,但是还是不忘将那坛酒提了起来。
叶江沅站起来想去够那坛酒,嘴里嘟囔着:“干嘛这么小气,大不了这顿酒本姑娘请了。”起身踉跄两步,倒在了地上昏睡过去。
“喝不了还非要这么喝。”李玄看了看手里算是很温和的葡萄酿,白了一眼地上躺倒的叶江沅,把酒在桌上放好。
对着小和尚说道:“你去跟小二要三间上房。”说罢,将叶江沅扶到凳子上放好。看着眼前这张明媚动人的俏脸,李玄感到内心似乎有了些触动。
当年西境的那位女刀客,一把紫色蝴蝶刀,在西境打败了数位出名的前辈。刀上有毒,刀法狠辣,出刀后必然见血,中刀者或是残废或是直接丢了性命,因此被江湖人称为蝴蝶罗刹。
这位蝴蝶罗刹与其说是从西境一路走到武朝,不如说是一路从西境杀到武朝更为合适。相传其下手狠戾是因为其幼时练刀被人说女子不配练刀,所以以力证道,刀下死的全是魁梧的男性武夫。
后来武当曾有一位师父仗剑出山,想劝这位女子少造杀孽,但是也是被蝴蝶刀所伤,虽是不曾伤及性命,但是也是落下残废,至今仍是只能卧床休养。
“多好的女子,多好的刀法啊,可惜恐怕她这辈子是再也拎不起那两柄蝴蝶刀了。”李玄叹气道。
过了一阵,小和尚进来了,说房间已经安排好。李玄便是将叶江沅扛起,带上了楼。
“看着轻得很,搬起来还挺重。”李玄嘴里说个不停,但是还是将叶江沅轻轻放在床榻上,刚想离开,叶江沅却是拉住了他的手。
“娘亲,可不可以再教我一次蝴蝶双刃斩?”叶江沅合上的双眼里溢出晶莹泪滴,紧紧地攥着李玄地右手,嘴里哽咽着。
李玄想挣脱她的手,不料越是挣脱面前这女子却是攥得越紧,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娘亲,别走,求你了,沅儿再也不偷懒了,你就再教我一次刀法吧。”
李玄无奈,只得站在她床榻旁,任由叶江沅拉着他的手,一句话也不说。
叶江沅在梦中边哭边央求着,哭了一会后不见停,却又是喃喃道:“父亲,是沅儿不好,是沅儿害死了娘亲,不是您医术不精。”
“真是个傻姑娘。”李玄摇摇头,却是在她床榻边席地而坐。
叶江沅说了一晚上梦话,他便是在她床边听了一晚,手也是给攥了一晚。
看着面前熟睡还不断说着呓语的姑娘,感受着手上的温热,李玄心中感叹:多好的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