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桑植县(二)(1 / 1)

沈莙在门口目送陆铎和青娘一行人离开,楚鄢自然是陪着她的。直到最后一驾马车从拐角离开她的视线她才露出了一个有些茫然的表情,下意识握紧了楚鄢的手,却惊觉得对方拉着她的那只手有些凉意。沈莙偏头看向他,有些着急道:

〝什么时候出来的?等多久了?手怎么这样冷?〞

楚鄢给身边的人一个眼色,后者赶忙到前头引路,

〝主子,姑娘,快进府吧,外头风大。〞

楚鄢含笑拉了沈莙的手,随她一处往府里走,

〝听底下人有车队到前头巷口便想着是不是你来了,所以出来看看,没等多久。只是最近事儿多,没怎么歇息,许是身上有些发寒。〞

沈莙如今就像个失去了方向的犊儿,陆铎将她送到这里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因此一路上任由楚鄢拉着,还有些不安,担心自己给他添麻烦。楚鄢虽不知道忍冬的事,但姬浔的消息却是知道的,见她整个人闷闷的,也猜了个七八分,打算暂且不提这件事,一路上和沈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这郡守府地方宽敞,我带来的人却不多,除了衙门里派来的府兵,这里瞧着也空落落的。你来得巧,正好我这里烂账一大堆,你将养着身子,若是闷了也可帮我分担一二。我起居的屋子东西两边都空着,我着人收拾好了,你瞧着喜欢哪一处,安心住下便是。若再有需要的便和前头那穿青衣蓄胡子的人讲,他是这府里的管家,会尽力照顾你的。〞

沈莙听他安排得面面俱到,越发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不需要这样麻烦的,你本就繁忙……〞

楚鄢听她这样说,不等说完便将话打断了,停下步子来转头去看她时表情十分严肃,

〝你与我这样客气倒真叫旁人看了笑话去,从前在镜花台,姬桓眼皮子底下,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可你仍是想方设法照料我。如今你来了,我照顾你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你却说怕麻烦了我。若不想叫我生气,从此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说罢,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扯开嘴角笑了,

〝从前是我一个病怏子拖累你,不想你也是个苦命的,只怕以后却是要两个病怏子相依为命了。〞

沈莙被他这样说法逗乐了,也稍稍松了表情,随楚鄢一路到了主屋东面。此处和楚鄢的屋子在一个院里,左不过十几步路的事,楚鄢见她一路奔波有些累了,遥遥将西面一指,笑道:

〝此处到比那里宽敞些,又有屋子挡着风,你若是满意便住在这里吧。〞

沈莙着实有些掀不开眼皮儿,楚鄢既这样说了她自然答应。进了屋同楚鄢坐下,先是来了个大夫替她号脉,等到人昏昏沉沉被摆弄了个遍楚鄢才点了点头,叫两个婆子扶她进里间睡一会儿,自己在沈莙额上敲了一下,语气轻快道:

〝你且先睡一觉,开饭再叫你一起。〞

说罢也不再多留,坐上了身旁小厮推来的轮椅,由他推着出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楚门家风如此,沈莙一个年轻女孩儿,也不知是何身份就住在这郡守府了,那些底下人即便心中好奇,却不曾有一个人在背后讨论,只是负责照顾的奴仆和医者更加尽心了而已。

沈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已是黄昏过后的事了,睁开眼便只觉肚子空空,饿得难受。楚鄢叫人盯着,沈莙一醒便被人领到楚鄢屋里用膳去了。

楚鄢似乎也被家里的人看得紧,吃得都是些补身的药膳,虽说并不算难吃,可是带着些微苦涩也称不上美味,沈莙乍一入口便皱着眉,忍着苦意将一口中药味的汤咽了下去,颇有些痛苦地看向楚鄢道:

〝这是什么?〞

楚鄢冷不丁笑了,到有些贼兮兮的意思,脸上的幸灾乐祸在沈莙看来很是明显,

〝我说你来得巧,家里长辈忧心我在姬桓那里受了气,又怕我忙东忙西将身子弄坏了,因此便嘱咐这府里的医者厨子每日都做药膳充当一日三餐。你来之前我已将这些吃了好些时日了,如今你来了,那医者特意替你添了几位药材,你同我一起将养岂不方便?〞

沈莙听了,苦着一张脸道:

〝也不需要每道菜都是药膳吧?〞

楚鄢笑得眼睛都弯了,仿佛有个人和自己一起受磨难这菜也没那么难吃了一般,

〝巧了,我头一日吃这个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楚鄢身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见他这样说都是一副'绝不妥协'的模样,高高地仰起了头。沈莙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必然是楚门送到楚鄢身边来监督他'修养'的,因此才一开始就不搭理他的意见。说到底这些医者讲究,深怕单做的菜和药性有所冲撞,因此断不答应给楚鄢开小灶。

沈莙知道自己往后日日都要吃这些发涩的菜食,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瞧着楚鄢那副'有难同当'的开心样儿,更觉胃疼,旁的烦心事倒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努力平心静气地喝着汤,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哐哐哐的金属撞击声,动静挺大叫人难以忽略,沈莙吓得手一抖,将汤放下,对着同样动作一顿的楚鄢道:

〝出什么事了?〞

楚鄢将筷子放下,笑意未达眼底,

〝这种是荆州各地用来传递重大讯息的,主要是战讯……上一次敲响还是当今皇帝进京发动宫变之时……〞

沈莙闻言明显一愣,倒是楚鄢替她倒了一杯茶水,冷静道:

〝姬桓发兵了。〞

这样快?!陆铎才刚离开,荆州未出,更不要说到扬州了,姬桓竟是一点也不想再等了么?她瞬间失了胃口,闻着淡淡的药味,不知筷子该往哪里伸。楚鄢比她自在得多,轻轻吩咐了身边的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再遣人去郡守衙门里将下一级主事官吏叫来。

〝不用怕,姬桓举兵要从荆州借道,武陵郡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即便早有了心理准备沈莙还是错愕。她在楚鄢这里,姬桓举兵,那么姬浔呢?他…可有应对之策?

〝你瞧你,迟早的事,知道了姬桓举兵便这般反应,日后若听到两军对阵的消息岂不是要晕过去了?〞

没准还真会晕过去,沈莙心道,到时候一了百了,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用管了。

楚鄢有公务要谈,沈莙用过晚饭之后本欲离开,却被楚鄢拦了,

〝不必回了,总归之后我也是要告诉你的,倒免得我再说一次。〞

沈莙自然是要知道怎么回事的,但是又觉得朝廷官员议事她站在旁边实在不妥。楚鄢冲她招招手,笑道:

〝叫嬷嬷替你换身男装吧,委屈你在后头替我续茶。〞

楚鄢的书房里有一方屏风,一套茶具在屏风后头的桌子上。沈莙虽换了男装,但看来楚鄢没有叫她抛头露面的意思,和下面官吏在屏风外头说话,将她安置在里头泡茶,端茶的却另有其人。

〝大人,云南郡南诏王今日公然具兵于牂柯郡,大约是要往咱们这边过了。〞

果然,凉州有穆晟,不能直接北上,姬桓自然借道荆州,往扬州直上京城。

楚鄢虚虚应了一句,便有人接着说道:

〝楚老先生已经与南诏王达成共识,南诏王的军队保证绝不惊扰荆州百姓,则应了他们替他们让出行军路来,以确保双方相安无事。武陵郡和益州接壤,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安抚好民众,将南诏王行军的路划出来,准备戒严,责令他们进入荆州后尽快离开武陵郡,不得对本地百姓造成困扰。〞

楚玶此举既是为了使荆州楚门置身事外,又是为了将楚鄢平安换回来。他答应姬桓借道,亦有自己的考量。沈莙听着,心中紧张,就连泡茶的动作都慢下来了,只听楚鄢道:

〝叫他们尽快离开,还是将道划过桑植为上,既能瞧瞧这些人的态度和是否守约,又能保证他们则最近的路离开武陵郡。〞

主要是一郡郡守--楚鄢自然是要知道姬桓这次出兵究竟是怎样的情形,若要这样,只有叫他们从这里过才能近距离观察。

楚鄢是这里真正能做主的人,他在地图上画下的路没人反对。沈莙正出神,偏头却见一个小书童站在一边等着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等她泡好的茶,急忙斟水将几杯茶水放上托盘。

这时候议事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那些人说得口干舌燥,顺手便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楚鄢府上往日里泡茶的都是他的贴身小厮泽苑,旁的不说,这些文人的雅致十分精通,茶艺上佳,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这回沈莙听他们说话,整个人心不在焉,一壶滚水错过了泡茶的好时候,后来又赶着往上端,茶叶量不对,也不曾泡开,一杯温水倒下去,也只有喝的人知道个中滋味了。

那些人喝得眉头紧锁,但在人府中做客也不好挑剔,因此默默忍了,向楚鄢告辞回去了。楚鄢腿脚不方便,也没送客,只叫底下人将他们送到门口。

他浅笑着端起茶来含了一口,然后脸上表情一顿,趁没人注意到,不动声色地将茶吐了回去。

〝阿莙,你在家中也常常泡茶?〞

沈莙哪里知道楚鄢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一肚子心事,也不曾多想,老老实实答道:

〝嗯,二哥从听雨阁挪出去之前温书写字都是我从旁斟的茶水。〞

楚鄢摇头挑眉,语气有些高深,

〝沈公子这些年也不容易。〞

这都什么和什么?沈莙莫名其妙,不过提起沈菱她倒是有些着急,

〝二哥什么时候能到?他……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事?〞

楚鄢瞧着天色已晚,不想叫沈莙熬夜,因此直接道:

〝穗姐儿陪着沈公子一处来的,如今姬桓发兵,他们一行得到消息自然会快马加鞭,赶在姬桓的军队到桑植之前到这里。天下不太平,家里的长辈又十分欣赏沈公子的才情,大约是不会放他北上了,原就是以修书治学的名头派来的,留在荆州自然比别处好些。明日可有得忙,你奔波许久,还是先好生休息一晚再说其他的事吧。〞

楚鄢把沈莙心里担心的事都给她解决了,自然不再耽搁,半劝半推下将她送回去了。

武陵郡果真是要开始忙的,但是楚鄢却不像从前那般拿官衙当自个儿家了,议事都在家中,因着每日总要辟出时间来陪沈莙,处理公务时也能劳逸结合了。加上沈莙从旁帮着算武陵郡那一笔笔陈年烂账,楚鄢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白日里整个人看起来比沈莙来之前要精神多了。泽苑原本不觉什么,到这儿才对沈莙感激涕零,竟是拿她当成菩萨一般供着了。

这段时日外头风声沈莙都知道,楚鄢将自己的消息大方地分享给她了,唯独关于姬浔的却是一字不提。沈莙权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知道楚鄢不会害她,因此也不叫他为难,乖乖的不曾多问。

而就在姬桓军队的头尾都进了武陵郡的那一日,沈菱楚穗一行人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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