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睁开眼睛,赫然发现房内已经是一片火海,连地面都开始发烫了。他惊慌地跳了起来,高温的蒸腾使他难以忍受。四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浓烟呛得他不住咳嗽,眼睛也被熏得不住地流泪。
“来人啊,着火啦,咳咳,来人,咳!”他慌忙弯下腰打算寻路而逃,转了一圈却发现出口都被堵住了,到处都在燃烧。怎么回事,陈阳记得自己好像就打了个盹,怎么忽然就失火了?长长的帷帐被燃着后迅速迸发出熊熊烈焰,不可阻挡地向上吞噬着。桌椅板凳被扔得乱七八糟的,被推倒的木质屏风也已经噼啪噼啪地冒着火苗。他盲目地四处乱撞,脚下还踩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陶瓷的碎片。
看着眼前的景象,陈阳猛然意识到这不是在宫里。这个地方他很熟悉,非常非常的熟悉,他曾在这里度过了一年多的幸福时光。雁儿,不,不,陈阳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他大声地呼喊着,四处寻找着。陈阳小心地穿过外厅,高温的蒸腾使得他的身体脱水得非常快。我得赶快,不然就完了。陈阳捂着鼻子一咬牙冲过了黑黑的浓烟,来到了楼梯处。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塌下来了。这个关头陈阳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沿着楼梯冲上了二楼。楼上的情况也很不乐观,到处都是火光。妻子卧室的门已经被烧着了,陈阳一咬牙猛地一脚将它踹开,一股黑烟顷刻间从里面冒了出来。他心头一紧,犹豫了一下,闭上眼睛冲了进去。只见屋内浓烟滚滚,到处都在燃烧。床帏、木架、窗户都已经被烧着了,四周都是木头燃烧的噼啪声。陈阳心急如焚,立即嘶声大喊:“雁儿!”
“相公?”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应道。
“雁儿!”陈阳又惊又喜,忙循着声音往屋子里面钻。透过呛人的浓烟,陈阳眯着眼睛看到一个熟悉身影独自坐在窗前。是灵雁!妻子身上一袭青纱襦裙,跟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装束一模一样。她淡定地坐在那里,尽管身后的屏风正在熊熊燃烧,冒出的黑烟不断萦绕在周围。但她似乎毫不在意,黯然的目光注视着陈阳。
陈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嗫嚅着:“娘子,你,你怎么?”
“相公,你终于回来了,这次你还要再离开吗?”妻子的眼中满是幽怨。
他愣愣地回道:“我,不,不会了,我不走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是嘛,好啊,真好,妾身好开心呀,”她凄然地一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似乎有些感伤,“要是你从没有离开过,该有多好啊!”
陈阳鼻子一酸,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或许是浓烟的缘故。这时,陈阳猛地发现那椅子竟然早已被燃着了,妻子的青丝裙也被沾上了火苗,开始卷曲了起来。陈阳惊惧地指着那里尖叫道:
“雁儿,火,你身上着火了。”
灵雁慢慢地低头望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哦,没关系。相公,你一路奔波,该累了吧。我叫丫头打些热水来,伺候你洗澡。”说着,她便轻声唤了两个丫头的名字。陈阳听到身后传来了慢吞吞的脚步声,他转过了身,看到水香和小玉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她们面目苍白,木愣愣地盯着陈阳,身上呼呼地冒着火苗。陈阳呆住了,惊惧地颤声叫道:
“水香,小玉,你们?”
两人没有任何反应。忽然,她俩冰霜一般的脸霍得变成了焦黑,像一张纸那样燃烧了起来,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灰烬。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陈阳惊恐地大叫,他跌跌撞撞地后退着,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他转过脸,灵雁冷冷的脸庞正在从上面望着他。
“雁,雁儿!”
“相公,你还记得妾身曾说过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吗?”
陈阳浑身发抖,流着泪嗫嚅着:“记得,记得。”
她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一腔怒气几乎要冲开瞳孔喷薄而出。苍白的面颊渐渐变成了深灰,而眼睛变成了血红,仿佛里面全是火焰。灵雁幽怨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眼睛和嘴巴越张越大,极其可怖。“那你为何还要离开妾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灵雁全身瞬间被火焰吞噬,在陈阳面前化成了一堆飘舞着的灰烬,雪片一般飘落在了他身上。他惊惧地惨叫了一声,顿时昏死过去。
“大人,大人,您怎么啦,大人!”
女孩急切的叫声把陈阳惊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翠儿又惊又虑的面容。陈阳连忙从坐垫上爬起来,但是双腿彻底麻木了,他险些摔倒。翠儿连忙扶住了他,才没让他把面前的桌案撞翻。陈阳脑袋还是一团浆糊,他神情恍惚地四周张望,看到自己身处于每日办公的丽正殿中,而且没有一点儿着火的迹象,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崔湜、薛曜等人在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脸上写满了疑惑。
“大人,您怎么啦,出了这么多汗,您是不是病了,要不奴婢去请个太医过来?”翠儿关切地问道。
陈阳渐渐地恢复了意识,连忙摆了摆手称不用。他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被汗浸湿了,身体异常疲累,只好坐下来不住地喘气。翠儿见状便去倒了杯水给他,陈阳接过一饮而尽,身体才慢慢找回了感觉。
原来是一场噩梦。
然而陈阳心里却丝毫放松不起来。虽然梦中的场景在他被惊醒的那一刻就支离破碎了,但是那种恐怖的感觉还残留在全身每一处皮肤、肌肉和骨髓中。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真实,使得回到现实后的陈阳依然心有余悸。
“大人,您现在好些了吗?”
陈阳看到翠儿还站在一旁关切地守着他,心里不禁涌出一片感激。他点了点头,本来只是打算趴在桌案上打个盹,没想到竟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以后再也不敢打瞌睡了。没想到,翠儿接着说道:“上官大人要见您,她现在就在书房里。”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应允。翠儿要扶着他起身,陈阳摆摆手制止了她,自个站了起来。穿过大殿来到婉儿的书房前,翠儿到了门外便停住了,朝他微微点头示意。陈阳会意,便独自走了进去。转过屏风之后,陈阳惊异地发现太平公主竟然也在。
“殿下,您,您怎么来了?”他屈身下拜,很是惊讶地问道。
公主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道:“本宫来看看你,起来吧。”
来看我,在这儿?陈阳满心疑虑地站了起来。公主从来没有在皇宫里召见过他,因为这样太危险了。即便她对婉儿非常信任也犯不着这么做啊,直接派个人过来传信让陈阳去府上不是更好吗——就像以往那样。
这时,上官婉儿轻声对太平公主说道:“殿下,那婉儿就先回避了。”
公主点了点头,目送着她走出书房。当她走过陈阳身边时,还朝他瞥来一眼,那眼神似有一番意味在其中。
“殿下,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微臣?”婉儿走后,陈阳迫不及待地询问。
她笑了笑,反问:“怎么,没事情本宫就不能来找你吗?”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他很快回道。
公主轻轻地拉着他的手,一起落座。她今天显得很不寻常,语气都柔和了许多,少了许多霸道强势。这让陈阳感到很不适应。
“本宫今天来,也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谈一谈。”她言语之间竟有许多犹豫,这是平时从未有过的。陈阳开始变得有些不安。
“谈什么?”
公主顿了顿,欲言又止,看起来她也不太适应今天的角色,有些尴尬地笑笑。“陈郎,你不要这么紧张,随意一点。”
这话起到了反作用。陈阳更加感到不踏实了,勉强地点了点头。他默默地望着公主,等待着她先开口。终于,公主轻声问道:
“陈郎,还未听你说过你家娘子姓甚命啥?”说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用目光紧紧地咬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