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一个乌纱红袍的女官走进殿内,向皇帝报告:
“陛下,上官婉儿已经带到,现在殿外候着。”
武则天坐直了身子,示意她把婉儿带进来。太平公主见状便起身退到一旁,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许多。很快,婉儿娇小的身影便映入了她的眼帘。几日不见,原本精致细腻的小脸已经变得惨白不堪,精心打理的头发也显得比较凌乱了。不过,尽管被关进了宗正寺不能再向往日那样精心地梳妆,但是明显能看出头发有用手小心搭理过的痕迹,面颊也很干净、没有什么污垢。尽管身陷囹圄,她还是力保仪容的整洁,爱美的天性在此时更是惹人怜惜。上官婉儿来到圣驾前,轻轻地跪地叩首。
“奴婢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武则天看到昔日娇美可人的婉儿如今显得这么落魄,不知道心里作何感受。她威严地质问道,“婉儿,朕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作出这种事来?你身为宫女之首,却如此目无规矩,竟然与朕的大学士私通。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婉儿没有抬头,声音如同一根纤细的针一般,似乎一折就断。
“婉儿知罪,不敢狡辩。”
“那你说说,是不是他勾引了你?”
婉儿轻声说道:
“奴婢与宋郎是两情相悦、自愿互托终身的。”
“好一个两情相悦,”武则天听后大声地笑着。太平公主心中一紧,赶紧在旁替婉儿说话。
“母亲,婉儿只是一时糊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武则天看着上官婉儿,命令道:“你抬起头来。”
婉儿慢慢地抬起了头望向皇帝,一脸的平静,似乎已经准备好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婉儿,你跟朕说说,你们俩是不是还准备私奔出皇宫、逃到什么天涯海角去对不对?”
“回陛下,婉儿朝思暮想着有一天能离开这皇宫大内,营建一个自己的小家。”
“婉儿,你在说什么呢!”太平公主急了,连忙打断了她,焦急地说道,“陛下以往对你那么恩宠,你怎么能有这种非分之想呢?还不快给陛下赔罪。”
上官婉儿看着一脸焦急的公主,低下头说道:
“这是婉儿的心迹,不敢欺瞒陛下。”
“好,”武则天大声说道,“来人,把上官婉儿拖下去,斩!”
两个女侍卫应声入殿,准备将上官婉儿拖走。太平公主见状大叫一声“且慢”,随后她走到婉儿身边转身向武则天屈膝下跪。公主恳切地求道:
“母亲,婉儿只是受人蛊惑,并不是真的想背叛您呐!还请母亲明察秋毫,留她一条性命,月儿求您了。”
说着,便俯下身去向着武则天重重叩首。这时,婉儿轻声对公主说道:
“殿下,婉儿卑贱,不值得您这样。”
公主握住婉儿的小手,无比痛心地说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武则天见公主都这样了,挥挥手对侍卫们说道:“去,把宋之问带过来。”
“诺。”
“月儿,你起来吧。”
太平公主看了一眼婉儿,慢慢地起身来到母亲身旁。武则天叹了口气,对上官婉儿说道:
“婉儿,你一岁就进了宫。多少年来,朕把你带在身边,给你荣华富贵。皇宫大内,让你随心所欲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想到宫阙万千,竟然还是留不住你这个丫头。婉儿呐,你这次真是让朕伤透了心呐!”
婉儿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跪在地上,哭着说道:
“婉儿深知对不住陛下的大恩,情愿速死以报陛下。”
武则天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不久,几个侍卫将宋之问带了进来。此时的他早已不复平日风流倜傥,满脸灰黑、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凌乱不堪。他一进来便扑通跪倒在圣驾前哭着求饶。武则天冷笑了一声,问道:
“延清啊,你好歹也是满腹才学的大学士,竟然作出这么龌龊不堪的事情。你可知罪?”
“陛下开恩呐,罪臣再也不敢了,陛下开恩呐!”
武则天厉声说道:
“你衣冠楚楚,内里却这般不堪,真是枉费了往日朕对你的赏识。跟朕的后宫女子苟且私通,你可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宋之问登时浑身瘫软,面如土色。绝望之际,他爬到武则天脚下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陛下开恩呐,罪臣完全是被,被,是被上官大人胁迫的啊!请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一旁的上官婉儿身体一震,转头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抬起一只手指着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
“哦?”武则天冷笑道,“这么说,都是婉儿勾引的你,你不是自愿的是吗?”
“是,是。”
那宋之问知道婉儿正在盯着他,内心羞愧难当,不敢去面对她愤怒的目光。婉儿瞬间遭到了如此的背叛,心里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眼前的这个人变得似乎完全不曾认识过。只有生与死的考验面前,才能看透一个人的真面目。只可惜,她还是看错了人。此刻,婉儿感到绝望了,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欲望,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心如死灰。
武则天见状,对上官婉儿讥讽道:
“你听到了没,人家可没想着跟你白头偕老啊!你还有什么话说?”
婉儿颤巍巍地抬起头,两只失神地眼睛如同已经干枯的泉眼。她低声说道:
“既然如此,婉儿无话可说,只求陛下赐婉儿一死。”
“哼,好,很好,”武则天冷笑道,“来人。”
侍卫们随即快步进来候命。
武则天看着上官婉儿,忽然指着一旁的宋之问厉声命令道:“把他带到宗正寺,给朕打两百庭杖,打死为止。”
“诺。”
宋之问顿时瘫软在地,如同屠宰场里的肥猪一般拼劲全力想挣脱侍卫,便挣扎便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很快,那惨叫声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到了。这时,一个女官对武则天说道:
“陛下,那上官婉儿该如何处置?”
武则天看着已经生无可恋的婉儿,以及一旁一脸乞求的太平公主,冷冷地说道:
“婉儿受妖人蛊惑,犯下大错。带下去,处以黥面,以儆效尤。”
“诺。”
黥面,也叫墨刑,就是在犯人脸上刺字,然后涂上颜料,使其成为永久性的标志。
侍卫正要带上官婉儿离开,武则天叫住了她,看着已经失神地婉儿,说道:“既然婉儿不想再留在朕的身边了,传旨,在宫外建一个大宅子,供她上官婉儿居住。”
婉儿听后登时涕泗横流,她跪倒在地哭着抱住武则天的裙摆喊道:
“陛下,婉儿要留在陛下的身边,愿意终身侍奉陛下。请陛下降恩,让婉儿留在您的身边吧!”
武则天长叹了一声,冷冷地说道:
“婉儿呐,你这次真是让朕伤透了心啊!”
说完便扭过脸去,挥手示意了一下。那女官会意,便让侍卫们将上官婉儿拖走了。女官正要离开,太平公主忽然叫了一声“且慢”。女官拱手问道:
“公主还有何吩咐?”
太平公主看了一眼母亲,便对女官说道:“上官婉儿乃宫中佳丽,出入皆在陛下左右侍奉。如果毁了花颜,有损皇室形象。不如以红梅代字,刺于前额不太显眼的地方,也不至于毁了那花容月貌。”
女官听后,有些犹豫,便悄悄看了一眼皇帝。武则天背对着她们,双眼紧闭,没有理睬。于是女官会意,点头应允后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