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希兰度一个箭步冲上前,拦腰抱起把赫西俄,再把他扛在肩头,随后一个箭步朝街道深处冲去。万幸他现在脸上戴着演出用的鹰面具,如果他的面容被这些猎骑兵发现,那么对他来说永无宁日可言!
……但现在,如果不能安然从埋伏圈中逃出,等待他的也同样是死路一条。
“啊啊——”赫西俄忽然被希兰度抱起来,国主的身高和希兰度相仿,但他体重却极轻,就像纤弱女子一样,丝毫不影响希兰度在街道上奔行。
“追!”几个猎骑兵在屋檐上奔行,而更多的则从街头巷尾冲出来,唤出奔行龙兽,准备追捕希兰度。
希兰度不能停下,但身后传来的阵阵声音令他感到揪心。泰比娅在尖叫、哭泣,艾奥索斯愤恨的怒吼被惨嚎所取代,鹿秋还兀自在低语着什么东西,还有忒拉毕的一声长叹。湿毛狗的吠叫和猎骑兵拔剑出鞘的锐响起伏不止。
赫西俄似乎在他肩膀上哭泣,希兰度听到国王的抽噎声。
“噢……希兰度……噢……这么多好人……要因我而死……我好难过……”
“别哭!”希兰度埋头疾驰,顾不上安抚赫西俄王的情绪。
他看到前面十字路口的情景,登时头皮发麻,两个猎骑兵骑着双足奔行的健步龙兽,已经绕路从街道对面冲过来,准备前后夹击希兰度。
“嘎!”那龙兽浑身覆盖着轻便鳞片,橘红和碧绿颜色相间,其背上猎骑兵手持利矛,俨然意图将希兰度和赫西俄当场宰杀。
对希兰度来说,血液都要凝固了,眼下腹背受敌。
他侧头看到沿街屋宅之间有一道通往幽邃深处的巷子,想也不想便一头扎了进去,竭尽全力狂奔,根本无暇思考它通往何处。赫西俄哀拗地呻吟不止,直到他感觉希兰度的脚步停下。
“怎么忽然停下了。”赫西俄叹息。
希兰度把赫西俄放下,国主这下才转头看到希兰度无意间跑进了一个死胡同,横亘在两间房舍之间的是一面绘墙,上面用厚重颜料绘着瑞安尼亚龙神的暴虐姿态,张牙舞爪,形态可怖,两对蝶翼伸展,正对希兰度他们怒目而视,似乎要将他们在这里吞掉。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希兰度咽了口唾沫,回头看着巷子口,猎骑兵们的叫骂追击之声不断逼近。情势万分危急,已经到了最绝望的地步,令他心跳不断加速。
该死……原本只是想来看戏,放松一下心情的,结果怎么又卷入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啊……
但他最原本到瑞安尼亚来,本就不是抱着安逸享乐的念头!既然打定主意要和龙之国对抗,这条道路就是千难万难啊!
我不会输的。希兰度握紧胸前的项坠。不能让你失望。
他一个箭步冲到旁边房舍的窗台边,伸手三两下就借着窗台上的凸起往高处攀爬,龙之国的房舍全部都是用木头搭建,不像石墙一样表面光滑,木墙为了确保结构稳固,在外侧表面经常有许多横条、中楣和饰壁之类的突出物,正好方便希兰度攀爬,很快就迫近屋顶。
“别丢下我!”赫西俄差点吓死。
“上来!”希兰度爬到屋顶上,“你能爬吗?”
“我笨手笨脚的——”赫西俄转头看到猎骑兵已经突进小巷,赶紧三两下也学着希兰度的样子,往房舍墙边爬去,准备爬到屋顶上。
情况对希兰度来说同样可怖,他一到上面,就看到一张人脸,锐眼直勾勾地盯着希兰度看。
“你好啊。”猎骑兵在此埋伏已久,抽出短刀朝希兰度当面劈来。
“草!”希兰度赶紧侧过头,险而又险地躲开短刀的劈砍,随后全身跳上屋顶。此夜灰月朦胧,银月还未显露,四境昏沉黯淡,在这极度压抑的背景下,于瑞安尼亚街区房舍之顶,希兰度和猎骑兵以命相搏。
希兰度念动咒语准备启动神眼冠带,但只念到一半,屋顶上埋伏的猎骑兵就又一次猛力挥刀朝希兰度当头扎去。
他用力伸出左手,迅速抓住猎骑兵挥刀的右腕,而刀子已经扎中了希兰度的鹰头面具,利刃刺入数分,已经穿透了皮构面具,划伤了希兰度的眉骨,他感到左眼上方剧痛无比。
猎骑兵右手用力,拼命把刀子往下压,而希兰度左手死命抓住对方的右手腕,拼命地和对方角力,努力阻止对方加深伤口。
刀只要再往里深一些、或者再往下割一些,希兰度就有左眼失明的风险。在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因剧烈用力而已经有些扭曲的面容,看起来狰狞无比,一出手就照着头面戳刺,明显是要希兰度死。
然而若是希兰度能够自己看到自己的面部表情,他会发现自己的神色比对方更加可怖、更加凶暴。
——不能,绝对不能在这里死!
希兰度左手爆发出巨大力量。猎骑兵神色惊惧,持刀力泄,只想抽手从希兰度可怕的握力中挣脱出来。但希兰度此时正在生死关头,没有丝毫松懈。
“滚!”希兰度左手用力一推,猎骑兵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右手已经被攥得几乎报废。
趁着对方露出空档,希兰度往前一步,用力一个高踢踹中对方下体,暴力猛击下直接将其致残。痛得对方发出不似常人的鬼哭狼嚎。
猎骑兵赶紧后撤,试图——
希兰度迅速抓起猎骑兵掉在地上的刀,丝毫不给猎骑兵拉开距离的机会,一刀朝他面上划去,将他整张脸划开,鲜血狂涌。
“呜哇——”猎骑兵捂着自己的脸,鲜血流涌出来,糊得他满脸都是。
见对方已经失去战力,希兰度松了一口气,但当他低头看到下面巷子里的情景时,又是一阵紧张。
其他猎骑兵已经冲到了巷子中,伸手拽住赫西俄的腿,准备把他拽下来。
“救命——救命——”赫西俄惨叫着,“救我!”
希兰度伸出手,浩瀚的灵魂动力凝成巨浪,朝正在拉扯赫西俄的猎骑兵当头砸去,撞得他大叫一声,松开手捂着头脸,眼冒金星。
同时,希兰度赶紧分出神来,用精神力牵引着赫西俄,用力把他往上拉扯,让他很快也爬到了屋顶。
“我感觉身体忽然变得好轻——”不等赫西俄分享自己的发现,希兰度就赶紧朝屋顶另一端冲去。
“戒指怎么用!”希兰度一边跑一边对赫西俄张开右手,尾指上的古戒神秘非常,“能不能……释放出什么力量!”
“想多了!”赫西俄赶紧跟上,“这戒指不能制造实质性的影响!而且……你觉得……”
……龙啸响起。
尖锐犹如撕裂暗空。
赫西俄脚下一滞,而希兰度也忽然感到一阵脱力。
从俯瞰全城的龙座圣所里,数条飞龙腾空而起,或愤戾或雄壮的龙啸声在夜空中回荡不止,自上方投下,极度恐怖。这些飞龙体态庞大,在长空飞翔,睥睨万物。无论他们如何奔跑、如何逃亡、藏在什么地方,龙都能轻易地追上他们、驱赶他们、发现他们。
生路……生路……生路……
这些腾空翱翔的飞龙明显是为赫西俄而来,即便希兰度如何挣扎,他都绝无可能在飞龙的捕猎下逃出生天。赫西俄将瑞安尼亚比作一个巨型牢笼,希兰度意识到他所言非虚。
到此为止了吗。
“只能去那里。”赫西俄疲惫地指着大约在两个街区之外一座别馆,那座宅邸有一座显眼的高塔,使其傲于其他建筑,“那是白露贵女的住所,她认识我,也许愿意救我们。”
“白露……”希兰度默念着这个名字,这是埃利亚纳的故国,现在已经成为龙之国的傀儡。
但现在,从这座屋顶到那处别馆,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而飞龙拍打翅膀,只要稍微靠近,很快就能发现暴露在屋顶上方的希兰度与赫西俄王。
龙在天空,人类无胜算。
千百年来龙对人类的绝对压制,已经催生出了龙之国这么一个可怕、野蛮的怪物,它贪婪生长,四处吞吃,毫无顾忌,奴役四土,更摧残世界与大自然。
希兰度望向龙座圣所,这处街区离龙座圣所较远,位于它的侧面,在这里他能看到圣所背后正在修筑的三重塔,高塔层次分明地建为三层,最上层金碧辉煌,以青色与金色的瓦片装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三重塔的真实外形。
就是……那个样子吗?我要去的地方。希兰度心中默默想着。我要去那里啊……宝珠……被夺走的东西……
“我们得下去。”朝着白露贵女别馆的方向,希兰度冲到房檐边缘,望着正对面高度较低一些的屋子,奋力一跃,用力落到瓦片上,发出一声脆响,随后又从这较矮的房顶跳下,来到两间屋子之间的巷子中。
“太快了!”赫西俄见希兰度三两下就到了地上,还没回过神。
“快来!我托着你!”希兰度释放出精神力,试图托住赫西俄跳跃的身形。
“我……我……”赫西俄咬咬牙,闭眼用力往前一跃,希兰度赶紧伸出手,释放出精神力,试图接住赫西俄,让他能稳稳落到对面较矮的屋子上。
咻——险而又险,赫西俄腿力较弱,差点直接掉到下面的巷子中,而希兰度赶紧在空中猛力一推,直接把赫西俄“撞”到了屋顶上。
“好疼——”赫西俄唉声叹气着,从较矮的房顶上爬起来。
此时屋里的人已经听到房顶上的响动,大声聒噪不止。
“谁在上面!”
“快下来啊!”希兰度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催促。
“我来了!”赫西俄似乎不太适应这种万分焦急的情景,手忙脚乱地来到房檐边上,准备跳下。
——但此时,天空忽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龙吟。赫西俄吓了一跳,站立不稳,直接从屋顶上跌了下来。
希兰度神经高度紧绷,龙吟声响起时,第一时间也是望向天空,而当赫西俄跌落时,已经来不及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