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正在喝水，不经意抬头，眼睁睁地看着穆枫好好坐在病床上，接了一个电话以后，眼泪直直地从苍白的脸上滑下，打湿了长长的睫毛。
她一下子慌了。
穆枫在荧幕上一直是一个坚强乐观的形象，而这几天的接触下来，他虽然有时候有些小孩子气，但还是很开心的样子。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她隐隐有些紧张。
少年慢慢地抬头，忧伤的眼睛望进阳阳的眼，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的……爸爸死了。”
阳阳的身体开始发抖，感到有些害怕。死了？他不是帝尊吗，怎么突然死了？
“哥哥杀了他。”
手中的杯子从指尖坠下，在安静的病房制造了一声尖锐的声响。
吸血鬼城。
夏炎呆在属于自己的洞穴，若有所思。风昀的洞里没有人，连冰雪也不在。风昀……究竟去做什么了？穆枫那里他为什么不在？自己明明让他陪着穆枫。
脑海里回忆起初到吸血鬼城的日子，风昀的话。他说，吸血鬼是强大的、有力量的生物，吸血鬼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那些难熬的日子，似乎风昀的话能给自己很多安慰。记得他说过，这些话，是帝尊告诉他的，就在他也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
而林城死前那番话也一遍一遍地回响着。
“……要是知道你最好的兄弟早就在做出卖你的事……哼，等着去死吧……”
不觉间，他的眉头蹙起，眼里拂过一丝波动。
不会的。风昀……不会的。
直到穆枫冲了进来，他脸色极差，还穿着松垮的病服，却直直地看向夏炎：“告诉我，是你干的？”
并未回答，夏炎皱眉：“你在做什么。回医院去。”
少年偏偏不愿意，固执地看着眼前的哥哥：“柳凉死了，林城死了，父亲……也死了。是哥哥干的吗？”
“我已经做了。”夏炎又瞥了衣衫单薄的穆枫一眼，“你又能如何。”
宽大的洞穴里，光线很暗。
一身白色的少年直直地立在那里，抬头时却浮现盛大的笑容，与刚刚似乎……判若两人。
“我不能如何。”少年的眸子很闪亮，嘴角勾起很翘的弧度，“哥哥。”又带着意犹未尽的、俏皮的尾音。
夏炎一怔，眼眸深沉地望向眼前的人。
“哥哥，你已经是帝尊了。”穆枫转身朝外走去，“我为你高兴。”
表情复杂地望着他离开，夏炎竟无从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总给人错觉，给人……很诡异的样子。
那么，阳阳……还好吗？听说她陪着穆枫，不知是否一切都好。还有，她大概知道自己杀了人，不知……她现在是何感受。
夏炎陷入微微的躁动。
明明，自己杀柳凉的时候异常决绝，满心只想着为父母报仇。如今……却有些懊悔。
还有林城，自己虽是被激怒了，却居然没有控制住自己？
夏炎轻叹了口气。
易白缓缓走进来，微微鞠躬：“少帝，帝尊的血礼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过去了。”夏炎微蹙的眉舒展，低低地“嗯”了一声。
血礼是吸血鬼的最崇高的葬礼，一般只有王族和最优秀的贵族死后才能享受到这般待遇。
吸血鬼城最高的山——魅山上，所有的吸血鬼乌泱泱一大片地聚集着。仔细辨别，有老幼的吸血鬼，也有贵族和平民，甚至还有人形的贵族，但是他们都是赶来参加葬礼的。
山上一片漆黑，伴着低低的呜咽声，整座山似乎都在颤动。
巨大的黑色棺木稳稳地立在最高处，所有的眼睛虔诚地仰视着它。
踏着半山腰而上的台阶，他们年轻的少帝面目沉稳，一步一步地踏上山顶。随后，那个帝尊身边最忠心的易白也慢慢走上来，跟在他身后。
在棺木前站定，易白的声音缓缓响起：“今天，我们为第三代帝尊举行血礼。帝尊年老体衰，生病而死。希望，他早日为安。”
一片低沉的呜咽声中，夏炎用右手慢慢生长的尖长指甲割破左手掌心，将流着血的左手缓缓放到棺木上。
漫山遍野的吸血鬼们纷纷割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脚下的山上。等再次抬头，夏炎正低头注视着满山的吸血鬼们。
渐渐沉寂下来的魅山，依旧低沉的声音传来，沉稳有力。
“不必悲伤。”夏炎抬眸，望着所有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吸血鬼们，“从今以后，我将好好带领你们。”
易白上前一步，朝着山下慢慢开口：“照着帝尊的意思，少帝的称帝仪式将在三天以后的鬼殿……”“易白。”夏炎叫住了他，抬眸制止。
易白低头，慢慢退到他身后。
“仪式就不必了。”清冷的声音掷地有声，“大家先回去吧。”此番回去，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莫不是葬礼刻不容缓，自己大概也是不愿出面的。
魅山一片哗然。新一任的帝尊上任，怎么能不用仪式呢？
老一辈的吸血鬼开始窃窃私语。
“大概是帝尊刚刚去世，少帝不愿搞得太过隆重。”“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听少帝便是。”“……”“……”
一时间无数吸血鬼却开始对他又萌生好感。
少帝，不仅做事沉稳，能力极强，还如此有孝心，实属难得啊。
夏炎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为什么山上吸血鬼们的画风开始不对了……为什么一脸膜拜和仰慕的样子……自己好像只是嫌麻烦推掉了仪式吧？
一瞬之间，所有的吸血鬼纷纷鞠躬，将头埋得极低，似乎想把最崇高的敬意给山顶的少帝。
不知谁起了头，浑厚的声音竟越来越响，而他们大呼的竟是“恭迎帝尊”。
吸血鬼历史上第一个在前任帝尊的葬礼上上任的新帝尊诞生了。
在满山的呼喊和致意之下，夏炎眼眸深邃，微微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是回礼。随后便消失在山顶。
而魅山的呼声却久久没有散去。
吸血鬼城新的帝尊诞生了，魅山之上的灰蒙之色渐渐褪去，显出难得的光亮，像是给吸血鬼城带来了新的生机。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