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们这是去哪啊?”
唐家堡翠竹林外,古秋衡牵着儿子唐小雨,一路狂奔。好几次唐小雨差一点摔倒,可是古秋蘅却拉起他继续跑。才刚五岁的唐小雨不知发生何事,可是小雨打小就孝顺,既然娘亲让他跑,那他不能不跑,即使摔疼了,也没有吭一声。
“娘,我们这是去哪啊?”
“回家!”
“娘,我们的家不是在这里吗?”
“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你跟我回外公家去。”
“那爹呢?”
“你爹……”古秋蘅心中在滴血。到底该如何跟儿子讲,说他的爹要杀他吗?
“你爹他…..他死了!”古秋蘅咬牙愤然蹦出一句。
唐小雨听了却站住了,重复问道:“娘,爹呢!”
“快走,你爹他死了!”古秋蘅拽了唐小雨一把,可是唐小雨却没有顺从。
“不,娘,我要去看爹!”
“你爹不要你了!快跟娘走!”
“不,爹很喜欢我,他还给我买风车玩呢。”
“风车……”古秋蘅当然知道,那是唐小雨两岁时,唐云给他买了一架纸做的风车,唐小雨爱不释手。可是最近三年来唐云从未亲近过唐小雨。孩子的心只记得好,到什么时候依然念念不忘。听到这里,古秋蘅心中不禁一阵的酸痛。
暗暗怨道:“唐云啊唐云,你作孽吧。”
可是明面上依然骂了唐小雨一句:“你傻啊,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快走!”古秋蘅实在有些气郁,但是她没有理由停下来。唐家必定有人追来,此时实在没有时间容他们磨缠下去。想到这里,古秋蘅不容分说一把夹起了唐小雨,施展开浮云遁,腾身跃起,很快,他们穿过了竹海,落身在一处悬崖边。
悬崖之下乃是忘情涧,一条索桥飞挂两岸,左右分别是雾隐山和九曲径,在过去就是唐家堡外了。
娘俩落身在此,是有意停留。因为古秋蘅想让唐小雨最后再看唐家堡一眼,今日离开唐家,或许今生无缘再回,未来就是敌是友还两说呢!
“儿子,你记住,这辈子你永远不要再回唐家堡,如果有一天你侥幸有了本事,见到唐家人一定要绕开!”
“娘,为什么?”
“记住,唐家人都是你的仇人,他们恨不得要杀死你!”
“我爹是堡主,我爹是堡主,是掌令?他怎么会死?”唐小雨才五岁,似乎懂了些事情,但是他如何知道要杀他却是他亲爹!
“掌令!哼!你爹就是被掌令,被唐家害的,已经变成了鬼了!”古秋蘅冷冷的言道。
“娘,谁害爹,我要替爹报仇!”唐小雨说着捏紧了小拳头。
看到唐小雨的样子,古秋蘅再也止不住眼泪,一把拉起了唐小雨,转身就朝着索桥跑去。
可是,当他们转身,却见索桥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此人身穿白袍,手握青玄剑,面孔清瘦,脸色白的略显病态。不过仔细看,容貌跟唐云有三分相似,只是年轻十几岁而已。
“二嫂,你要到哪里去!”
唐小雨一见他,忙叫了声:“叔!!”说着就要扑上前去,可是却被古秋衡一把拉到了身后。
来人并非别人,乃是唐云的弟弟唐枫,南堡的副堡主,往日跟唐小雨十分亲近,但是今日去显得有些陌生。
“我去哪里,干你何事!”古秋蘅冷冷的回答。
唐枫身形未动,看得出脸色很不好“二嫂,你去哪里,我拦不了,可是小雨却必须留下!”
“留下他,是想杀了他吗?怎么?连唐枫你也这么无情吗?”
古秋蘅直目相对,眼神里有祈求也有怨恨。
唐枫一时不知说什么,时间仿佛停止一般,笕桥上,只有溪涧水声和风声。
“枫,算我求你了,你放我们过去,就当我们都死了,从此我们不再踏入唐家堡半步,不行吗?”古秋蘅的泪光,让唐枫不敢直面,说实话,唐枫向来听尊重古秋蘅的,对唐小雨也十分疼爱,甚至比唐云还要亲近些。可是如今,他真很做难,一边是子侄的生死,一边却是一门的荣辱,孰重孰轻,真当选择之时,太难了!
当此时,也就至于偶心踌躇而语塞了
“二嫂,我……”
“他唐云难道已经落败到杀子求荣的地步了,连你也要如此了吗?”古秋蘅的话如风刀一般凌厉,直指人心。唐枫沉默了!唐枫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古秋蘅趁他犹豫的当口,拉起了唐小雨便腾身而起。
眼看着古秋衡母子就要飞身穿越索桥,就在此时,忽然一股大力迎面而来,如一道气墙挡在前头,更如秋风扫落叶,古秋蘅母子倒飞了回来,重新摔回了桥面上。
悬崖那头虚空一闪,一个白发玄衣的老者现身出来,他鹤发童颜,目如星月,貌如出尘,步如浮云。每一步都带着无法撼动的威严。
“古秋蘅,你要胡闹到何时?”人未到,声已到,振聋发聩。
看到此人出现,唐枫当即半跪行礼,嘴里喊了一声:“七叔!”
来人乃是唐家堡的长老之一,七长老。
唐家堡分东西南三堡,不是没有北堡,是因为北堡不叫北堡,叫内堡。唐家堡的真正大佬不是堡主,不是掌令,而是内堡长老。
按照祖制,唐家堡的东西南三堡,每五十年就会更换一次堡主,老堡主退下来后就进入内堡修行,一心修炼,不问江湖,他们乃是唐家的底蕴。内堡设七大长老,遇到重大的事情堡主和掌令都无法决定时,则由长老们主持。眼前这位七长老就是上一代的南堡堡主,也就是唐云的叔叔。
据说,七长老修为仅次大长老,而性情最为古怪,独来独往不说,做事我行我素,从不顾及他人脸面,只合自己心意。
几个堡主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
“七长老!他怎么来了!这件事看来要糟!今日这一关怕难过了!”古秋蘅知道唐家的大佬们向来不问人情,只重名声,七长老要是阻拦,估计唐小雨命运堪忧,想到这里她面色大变。
“你就是唐小雨?”七长老却冲着唐小雨招招手,看样子并没有杀气。古秋蘅见此,心想或许有些转机,于是又有了一丝的期望。
唐小雨没见过七长老,对这个陌生的老头,下意识的有种畏惧,只往躲古秋蘅身后躲。
但古秋衡却扑通跪倒,祈求道:“七长老,求您开恩,饶过小雨吧。”
“起来吧,多大的事,让我看看再说。”七长老神色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恶,在他这种修为,早已没有了人间烟火气。古秋蘅一时无法判断是凶是吉,迟疑犹豫了起来。
七长老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唐小雨打量,还挥了挥手招呼“来,小雨,让我看看你!”
声音中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唐小雨有些害怕,但他却无法违逆。他知道面前人很厉害,当时看了古秋衡一眼,见古秋蘅未置可否。停顿数息,唐小雨还是鼓起勇气朝着七长老迈开一小步。
就在此时,七长老突然挥起一掌,唐小雨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牵引过去,还没反应过来,七长老的大手已经扣上了他的脉门。
“不要,七长老……”古秋蘅花容失色,但她就算抢也来不及了,唯只剩下哀求。之希望七长老一念慈悲,不要对小雨下狠手。
七长老除了抓住唐小雨脉门,没有别的举动,古秋蘅内心又是一松,也有了另一种期望,期望七长老能够扭转乾坤,因为只要七长老说一句唐小雨不是废材,那小雨的命运从此就改变了。当然,这只是幻想。可现在除了幻想,她还能做什么呢?
唐枫伫立在一边,没敢言语。他的想法其实跟古秋蘅是一样的,两人都秉着呼吸盯着着七长老看,等待最后的判决。
七长老闭着眼睛,如老僧入定,纹丝不动,右手拿捏着唐小雨的脉门,左手摸着胡子,半天没有说话。
唐小雨却又惊又怕,甚至不忍看那老头,他想哭,他想要逃,但最终却没有。
“咦!”
须臾,七长老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异彩,古秋蘅他们当然没有发现,可这一声却听得很清楚,当时古秋蘅和唐枫的眼睛都为之一亮,但是,紧接着十分可惜的是七长老并没任何表示,反倒见他收了掌,摇头叹息了一声:“唉——还真是废材,可惜!可惜!……”
听到这,古秋蘅和唐枫顿时仿佛跌入谷底,神色黯然,这就是最后的判决了,看来唐小雨真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正在此时,七长老突然长袖一甩,对着唐小雨后背一挥,大喝一声
“要是废材,留你何用!”
一股大力如风卷起,唐小雨就如风中的一片残叶,朝着桥外飞了出去,就此坠入了忘情涧的百丈悬崖。
事情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想到七长老会忽然出手,真是出乎人意料。唐枫当时的脸色瞬间都变了,原本有些病态的脸,更加惨白了。
“七长老,不要啊!”古秋蘅更是心若刀割,大声惊呼,想要扑救,可是她却被一股大力挡住。
七长老似乎丝毫没有感情,走过来,冷漠的言道“唐枫,你送她回去!”说完就转身离去。
而这当口,唐小雨早已经落入悬崖,没了影了。
忘情涧深百丈,就算是轻功高绝,也无法平安飞渡,这么高掉下,估计早已经粉身碎骨,更别说唐小雨根本不会武功。这回就算神仙来,也是无救了!似乎一切的希望都在这瞬间破灭了。
“为什么!小雨啊,我的小雨啊!”古秋蘅想要跳下去酒,但是却被唐枫一把拉住。
风起了,飞索桥上只留下了古秋蘅悲惨的哭喊声,一个母亲痛失亲子的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