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卞城已是正月十五,正赶上元宵节。残雪还未融尽,却未影响卞城百姓过节的气氛。赏灯赏烟火,笙歌聒耳,喜乐喧天。
裴芸兮自然也是不会错过这等喧闹的,早早的就出了门。这是第一次没有裴季禹的陪伴,为了不让婆婆担心,她只好带了两个下人。
“那边那么热闹,有什么事啊?”裴芸兮瞧着人群都往一个方向涌去,那边已经聚齐了很多人。
“回小姐,是巡抚大人的内侄主持的灯谜对联大赛。”
“灯谜对联大赛不是每年都有吗?”每年的灯谜对联大赛都是重复的花样,无非是有些奖品什么的,但还是能吸引很多人过去,男女老少。裴芸兮是不感兴趣的,她出身于武将世家,在文采方面......实在是拿不出手。
“小姐要去看看吗?”侍从跟裴芸兮年纪相仿,难免还是贪玩的。
裴芸兮思量了一下,反正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好逛的,他们两个陪着自己也是够无趣的了,让他们欢乐欢乐也罢。“那走吧。”
人头攒动,裴芸兮感觉自己都快被挤成柿饼了。人群中大多是年轻的女子,谈吐间都是议论巡抚内侄的,看样子都是冲人来的。她好不容易站住了脚,往舞台望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以前不懂书上说的谦谦君子温如玉,现在她是懂了。台上男子约摸十八九岁,面色如玉,生得一双桃花眼,唇红齿白,一举一动甚是儒雅,消瘦的身影静静的往那儿一坐,连月光都失色了。向来不好男/色的裴芸兮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完全没心思听灯谜对联,再者她本就不是来猜灯谜对对联的。
“年年猜灯谜对对联想必各位看官都累了,今日晁某有一主意,在台下的各位可以上台来出题考晁某,若答不出或者答得不满意,晁某愿意受罚。”
“好!”人群中掌声雷动,纷纷起哄,蜂拥着要上台。
原本打算要走的裴芸兮闻言也来了兴趣,她倒要看看这人有多大的本事。她更想看看这人是如何受罚的。
上台的大都是些读过些书的名门小姐,攒了十几年的墨水好不容易在元宵节能派上用处了。她们没有裴芸兮那么幸运,想出门就能出门,都是待字闺中,等着媒婆上门提亲或者父母之命,然后就嫁给了自己没见过的人。如果能在这等节日里遇上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也实为一种幸运。
“千门挂红灯。”
“万树绽银花。”
“万户当门观瑞雪。”
“千家把酒赏花灯。”
“良宵玉宇初圆月。”
“火树银花不夜天。”
“万家笙歌明月里。”
“千门箫鼓彩云中。”
......
上去约有了十来个人都败下了阵来,裴芸兮不禁感叹自己孤陋寡闻了,以前觉得裴季禹已经是才华横溢了,现在看这个巡抚的内侄,简直没法比喻了。不知道师出何门,教出这么聪明的学生。想到裴季禹,远在京城,也不知道他们时候回卞城。想必京城的元宵节更是热闹的。京城......裴芸兮突然心生一主意,心中窃喜,她想到这个恐怕是无人能对,是无人敢对。
“公子,在下有一联,不知晁公子能否对上?”
随从惊讶的看着裴芸兮,他们的大小姐可是从来不爱读书的,她也不爱凑这种文人的热闹,今日是何故?更是有何能啊?
众人向她投来目光,一看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片唏嘘。巡抚内侄也循声望向人群中的裴芸兮,莞尔一笑,“这位公子请。”
裴芸兮从容走上台,一身男子装扮的她吸引了不少目光,同台的两位俊俏少年让不少女子芳心大动。“晁公子方才说,对不上或者对的不满意愿意受处罚,不知是何等惩罚呢?”
“晁某今夜愿听公子差遣。”
“好,晁公子请听上联,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芸兮上联一出,台下立即一阵喧哗。有人惊恐有人惊叹更有人称赞。
巡抚内侄一时愣住,这上联出的甚是绝妙,不管对出什么下联都是对当今圣上的大不敬。笑着作揖道:“晁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愿受罚。”
“好!”台下一片掌声喝彩声,更多的是想着看巡抚内侄受罚。
“既然晁公子今夜归我了,各位就都散了吧。”裴芸兮得意的冲台下挥挥手,人群中一片不满的唏嘘声,无可奈何,渐渐散去。她本就没想好如何罚巡抚内侄,只想挫挫他的锐气。真想哥哥也在啊,他一定会为自己感到自豪的。
“在下晁昀津,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晁昀津命人拆台子,自己在一旁看着。
“真是有缘啊,我们小姐名字里也有个芸字。”一个年纪稍小的随从凑上来插嘴,刚才他们小姐的表现可是出尽了风头,回头又该成为府上茶余饭后的一大乐事了。
裴芸兮怒瞪了他一眼,“多嘴!”她本不想透露身份。
“怪不得在下瞧着公子这般眉清目秀。”晁昀津笑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裴芸兮。”
晁昀津闻言,又行一礼。“听闻裴府大小姐乃草包一个,看来是有人误传了。”
听到这个裴芸兮就不高兴了,气的直跳脚,“谁说本小姐是草包的!虽说不喜欢读书,字还是认得几个的!”
“在下认为裴小姐确是聪慧过人,草包可是想不出这么绝妙的上联的。只不过裴小姐生在将门,想必是武比文强罢了。”外界都传言裴大小姐生性顽劣,胸无墨水,刁蛮无理,今日一见,分明是聪慧过人,看来不过是有人恶意中伤而已。
晁昀津的话算是说到裴芸兮心坎里了,心中不免对这个人又崇拜了几分。“不知晁公子师出何处?”她也想请这个师傅来教书。
“晁某不才,全是自己所学。”
“那不知晁公子是否愿意来当芸兮老师?”
晁昀津受宠若惊,“能得裴小姐赏识实在是晁某的荣幸。”
“明日来府上吧。”父亲哥哥婆婆要是知道自己愿意读书了,还自己请了给先生该高兴坏了吧。“芸兮先行告辞了。”
“天色已晚,晁某送裴小姐回去吧?”
裴芸兮迟疑了一下,“那就有劳先生了。”
二人热聊了一路,不知不觉就到了将军府正门前。奇怪的是今天这么晚了大门还敞开着,突见门口立着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
“哥哥,你回来了!”裴芸兮飞奔过去一把抱住,被抱住的人衣物都是冰凉的,想必是在外面呆了很久了。
“晁昀津见过裴公子。”晁昀津见状,彬彬有礼向前行礼。
见裴季禹一脸漠然的样子,裴季禹忙介绍,“哥哥,这是我请的教书先生。”
“怎么突然想起请教书先生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就是想读书了,不行吗?”
“行。”裴季禹转头对晁昀津说:“小妹顽劣,以后就劳烦晁先生了。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请晁先生进府了,你们两个好生送晁先生回去。”
“是,公子。
晁昀津笑笑,“不敢当,告辞了。”
“先生慢走。”裴芸兮挥挥手,待他们走远才进门。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眉飞色舞的向裴季禹讲今晚发生的故事。
“芸兮这么聪明呢,居然难倒了先生。”裴季禹摸摸她的头。
“只是运气好罢了,先生才是真的厉害,你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是专门为了看先生而去的。先生饱览群书,出口成章,儒雅又有风度,真是谦谦君子温如玉......”裴芸兮对晁昀津赞不绝口。
一旁的裴季禹一直沉默不语。
“哥哥是一直在等我嘛?”裴芸兮夸了晁昀津半天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裴季禹垂着眼帘,“出去转了一圈,没找到你。”他以为裴芸兮会和往年一样,在那些热闹的地方,没想到她去了她平时最不可能去的地方。
“然后哥哥就在门口一直等我?”
“嗯。”
“要是知道你们今天回来我就不会出去了。”裴芸兮非常懊悔没有早点回来,走的那天父亲并没有交代几时回卞城。
“你今日要是不出去不是就碰不到这么好的先生了?”裴季禹语气里有些不悦,“顺王爷三月十五大婚。”
裴芸兮撇撇嘴,“他大婚与我何干?咦,三月十五,和我的生辰同一天啊。”
“对,芸兮的十四岁生辰。”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偏房堂屋门口,今日裴芸兮在这里便停住了,“哥哥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早些休息吧,芸兮明天还要早起跟先生学习,先回去了。”
“几天不见,说话都文邹邹的了。”
“不能辱没师门啊,哥哥早些休息。”说着转身穿过堂屋前的院子去了西厢房。
裴季禹望着她的背影失神了好久。
翌日,裴芸兮早早便起了,带着晁昀津去见了裴默。裴默问了晁昀津的近况,家有几口人,有没有婚娶,听说是巡抚的内侄,又见他儒雅有礼,甚是满意。
“小女日后就劳烦先生了。”
“裴将军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