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枪响还在岛上的山谷间回旋,一双有力的手忽然按住了我的肩膀。
“哥们儿这么着急干什么?为了保护沈小姐的安全,这里全是我们布下的暗哨和狙击位。没有我们带路,你瞎闯一气百分之百就要死在里面。”说话的是那个“格瓦拉”。
我回过头去,只见“格瓦拉”左手按着我肩膀,右手冲着岛内高处的某个地方挥动了一下。我又回过头来,惊奇地看到:距离我大概两百多米高处有一间三层砖瓦房,房子外面原本铺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其中,屋顶上的爬山虎在“格瓦拉”挥手后突然动了一动,站起一个穿迷彩服的人来,朝着“格瓦拉”招手。
我自然是有些吃惊,“格瓦拉”却是满脸得色,说道:“走,哥们儿,我带你在岛上参观游览一下。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要请你配合。”
我随口回答:“什么事?”就在这时,“格瓦拉”猛地用自己的双手,把我的两条胳膊反剪到身后:“没啥,在见沈小姐之前,我们得先搜搜你身上有没有带武器。哥们儿不好意思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我们做保镖的,拿了钱这种活肯定是要干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但手上的劲道用得着实不小,我根本反抗不得。我暗道:“不妙!”而那个“打手”已经开始在我全身上下摸索起来,并且很快就摸到了我腰间的那把手枪。
我随即被推倒在了地上。“格瓦拉”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只不过这回他的笑容中已经有几分僵硬了。
“哥们儿你这事儿干得不地道啊。沈小姐好心请你来他们家买的小岛上坐客,还拿出最顶级的游艇招待你,你怎么着?准备回敬她花生米儿?能这么做人吗?”“格瓦拉”的眼睛里,露出了几分凶光。
“祺哥,甭跟他废话,送他见阎王。”一路上几乎一言不发的“打手”,这时候开口了。
“格瓦拉”没理“打手”这茬儿,瞪着我说道:“说吧,谁指使你来杀沈小姐的?是不是那个叫伊登的臭妮子?”我自知理亏,但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什么,当下低了头一言不发。
我这种“死猪开水随便烫”的态度显然激怒了“格瓦拉”和“打手”,“格瓦拉”抬脚在我肩膀上踹了一下:“说话啊,说!法治社会,任何人都不会剥夺你给自己辩解的权利。”我依然一言不发,“打手”又揪住我衣领,“啪啪”给了我两个耳光。我勃然大怒,想用力推“打手”胸口,却又推不开,只能恶狠狠瞪着“打手”。
“祺哥,这人身子孬,脾气倒硬啊。拆了骨头给沈小姐喂鳄鱼怎么样?”
“格瓦拉”盯着我看了片刻,冷笑一声,说道:“沈小姐要见的人,先别动他。沈小姐的直升机估计也快到了,咱先按照吩咐,把他关押到沈小姐的书房里再说。”
于是,“打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把我双手拷了起来。然后又仔细地在我身上搜了一遍,连裤子口袋里的那本《牛皮纸书》和两部手机也翻了出来,交给“格瓦拉”。“格瓦拉”把《牛皮纸书》翻了翻,连同手机一起随意揣在口袋里,随即他把我从地上一把揪了起来,用从我身上搜走的手枪押着我向岛的最顶端走去。
沿着山路拾级而上,脚下全是被踩得稀烂的叶子、枝条和烂泥,非常滑腻难行。不时能够听到一声声凄清的鸟叫,回荡在岛上。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已经爬到从出发点到山顶一半的路程,天已经几乎完全黑了下来。但此时,原先看上去空无一人的岛上,却突然闪起了点点灯火。几乎所有的砖瓦房内都开启了至少一盏电灯,一时间整个岛上星星点点,有如一个人烟稠密的村子。
只是这村子里似乎没有人烟,虽然能够看到无数灯光,却静谧无声。在我耳边回荡的依然是鸟鸣,“打手”和我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格瓦拉”说话的声音。加上我爬了半个多小时山,已经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不但呼吸急促,还有些头晕眼花,只觉得四周的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爬到了岛屿的最高处,也就是山顶。我这才发现,山顶原来是一个平台,平台有数百平方米,中心靠左的地方修建了一座三层楼的房屋。只不过,这座房屋和山腰上的那些砖瓦房不同,这完全是一栋西洋别墅建筑,落地窗、小阳台,一应俱全,连上面覆盖的绿色植物,也看得出并非大自然的侵袭,而是经过刻意栽培和修剪的。
而在平台的右边,则是一大片空地,中心画着H,还有一些指示灯。刚才“格瓦拉”说什么“沈小姐的直升机估计也快到了”,我觉得这应该就是直升机平台了。
别墅里只开了一两盏光线微弱的电灯,而在别墅四周,却能看到许多身穿黑色T恤衫的彪形大汉在四处游荡——他们应该都是保镖。
到了平台上,“打手”走过去,找到其中一个大汉低声交流了几句,然后跑回来对“格瓦拉”说道:“祺哥,小妖刚来电话,说她陪着沈小姐,半小时后就能到。让我们把这小子先‘请’到书房里。”“格瓦拉”说道:“行啊,林爷,那咱就‘请’吧?”说着,把我推搡着往别墅里走去。
进入别墅后,“格瓦拉”顺手打开了里面的电灯。灯光嚣张地亮起的一刹那,我只觉得眼前一亮。这栋别墅的内饰明显带有欧洲巴洛克风格,会客大厅中所有的家具,从沙发到茶几,都极尽追求繁复夸饰、富丽堂皇,尤其是吊顶的大灯,众多的美人鱼从海浪绽开的浪花中垂下,显得十分妖娆绚丽,放出的光线明亮而不刺眼,使得整个房间的灯光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而且会客大厅四周还挂了一些油画,我没有办法分辨出这些油画的价值和真伪,但画风的确是类似于巴洛克时期的。而且都以人体、神话、宗教题材为主,其中有一幅居然还是耶稣受难像。
华丽的装饰才看了几眼,我就被“格瓦拉”一把拖到左边角落的一个楼梯口前——这个楼梯不是通往二楼的,而是向下通去的。我只看到楼梯口下一个入口,似乎是砖头的拱顶,拱顶上还有许多怪异的图案,拱顶下的入口里黑洞洞的,好像一个巨兽的嘴巴,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我看到这个,心里本能地就开始发毛。
但根本由不得我,“格瓦拉”就把我拖下了楼梯,拖入一片黑暗之中。“登登登登”,连走了十几节台阶,“格瓦拉”似乎熟门熟路,黑暗中走这楼梯连灯光都不用。随即只听“吱呀”一声,“格瓦拉”推开了一扇门,把我拖入了一个空间里。
“啪”的一声,他打开日光灯,然后用手铐把我的右手靠在一个东西底座上的柱子上,又“嘿嘿”干笑几声:“哥们儿,美妙的夜晚,好好享受。祝您愉快!”随即他关上日光灯,“砰”的一声关门走了。
从“格瓦拉”打开日光灯,到他关灯,只有15秒。在这短短15秒的时间里,这间“书房”里的东西把我看得目瞪口呆,心脏“砰砰”直跳。当“格瓦拉”关闭日光灯,四周重新陷入黑暗后,我开始回想刚才看到的东西,尤其当我想到,和我被铐在一起的那个东西时,我几乎要崩溃地惨叫起来。
这里哪里是什么“沈小姐的书房”?哪个女孩子的书房是这样的?这他妈是一个疯子的书房吧?更像是汉尼拔(不是那个让古罗马军团闻风丧胆的迦太基名将,而是《*》里那个吃人教授)的书房!
这间地下“书房”很大,差不多有80多个平方吧,也的确有书——北面一排全部都是书架,里面密密麻麻放满了书,也有书桌。但“书房”里其他地方放的都是动物——准确的说,应该是动物标本。
我实在不知道这位沈云杉沈教授的口味为什么这么重,但她在书房里“珍藏”的这些标本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蟒蛇,黑暗中我依然记得,一条三米长、有我胳膊两倍粗细的蟒蛇,就在我左手边两三米处,吐着信子,张着大嘴,应该就是看着我这里的;还有几条巨蟒被挂在墙上的钩子上;
第二类,是猛禽猛兽,豹子、老虎,很多猛兽的体型十分出奇,我甚至怀疑是远古早已灭绝的剑齿虎之类,可能就在我右手边两三米处,就有一只长着巨大獠牙的豹子,应该是正紧盯着我;
第三类,也是最多的——木乃伊,或者说干尸。
这些木乃伊形态各异,有坐有站,也有躺着的。有的似乎很高大,有的似乎很瘦小。有的微睁着眼睛,有的瞪着眼睛,有的则闭着眼睛。
而“格瓦拉”把我和其中一个木乃伊铐在一起。一想起这个木乃伊,我真想把“格瓦拉”全家祖宗问候个遍,如果有幸看到他家的祖坟,我一定毫不犹豫立刻动手开挖!
那是一个浑身绿色的小人,皮肤褶皱,微睁的眼皮里是两只红色的眼球。
很像是《牛皮纸书》里那种诡异恐怖的小绿人。
这个小绿人此刻正被一个金属底座上的杆子撑着,而我,就被铐在这根杆子上。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这里的光线,我渐渐能够看到一些东西的轮廓,但我宁可闭上眼睛。想到那些蟒蛇、怪兽对我虎视眈眈的样子,我就有些发毛,不过这些都还可以忍受。最要命的是那个小绿人——或者说什么龙牙武士就在我头顶上,这让我抓狂不已。
我努力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死物,我从小接受的都是正统的唯物主义教育,虽说时不时地会看点恐怖片,但始终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鬼怪。
就算是这样想,但我还是把双眼紧紧闭了起来不敢睁眼。
忽然之间,我觉得似乎有什么光亮射进了我双眼上下眼皮之间的缝隙里——似乎整个房间里不再是一片漆黑,有了什么光源一样。而且这光亮似乎是有节奏地一明、一暗,就像大海上的灯塔,向航行中的船只释放信号一样。
沈云杉来了?怎么没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听到她的脚步声?而且就算是她,她打开的是什么灯?怎么忽明忽暗的?
我心里隐隐有一股寒意,把眼睛闭得更紧了。但房间里的光源似乎越来越强,到最后,我哪怕把眼睛闭得再紧,眼前也是一片亮光,时明时暗。
我一咬牙,猛地睁开了眼睛,当我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