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灵秀沐着海风,俏立船边,芳心在紧张,在焦虑。
她看到陈冲站起身来,立在她身旁,便侧目而视陈冲,想和他说说话,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但是,她却看见他脸色发青,双拳紧握,双目血红,泪水汪汪,身子发抖,双唇蠕动着,双腿哆嗦着。
她不由暗暗害怕,急将双手插向腰间掏枪,以防不测。生命的本能,使她潜意识里感觉自己的命最重要。只有消灭敌人,才能保护自己。
此时此刻,她只能视陈冲为敌人。
她知道陈冲一旦暴躁起来,冲动起来,是很可怕的。他有时候很调皮,很可爱。可有的时候,他就象一头雄狮,一座爆发的火山。
谁要是触怒了他,谁就有可能被他吃掉!
此时此刻的陈冲,望着茫茫大海,想到张莹失血过多,快要离开人世,离开自己,心疼如绞,恼怒异常,失望绝望。
他确实就象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确实想过要杀苗灵秀,确实想过要推开古稀,自己掌握方向盘,驾着快艇到回去,无论如何,先送张莹入医院治疗为上。
可是,他也在思索:这能怪谁?怪苗灵秀?她那也是为自己好,不杀警察,不逃亡,自己就会锒铛入狱,就会走上断头台。而且,损失最重的,还是苗灵秀。她的司机死了,她为了救自己,毁了好几辆车,死伤了一些弟兄。
杀了她又如何?能救回张莹吗?自己驾着快艇到回去,陈桂枝又怎么办?让他陪着自己去送死?
刚才,警方已朝自己的快艇开枪了。
警方也在愤怒,即便自己投降,可能警方也要找借口,说什么拒捕之类的话,然后枪杀自己。
自己要是死了,又有谁送张莹去医院?
要怪,还是怪自己,怪自己贪财,若不是为了那一袋****,自己也不至于杀那么多人,背负那么重的血案。自己真心做好卧底就行了,惹那么多事情干什么?还连累了阿凤,连累了张莹。
“什么叛国不叛国的?咱们这是逃命!活下来最重要,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明白吗?你别死脑筋,离开祖国就是叛国吗?那些美籍华人呢?东南亚一带的华人呢?哼!你还是什么大学生?没脑!难怪现在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全是没脑的废物!就知道死读书。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怎么不想变通一下呢?”陈桂枝大声说话,教训刘宝珠。
刘宝珠闻言,还真是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陈桂枝的话。
“你有脑!你有脑又怎么会变成杀人犯?你不是民工出身吗?你以前不是做苦力的吗?你没文化才做苦力的。你没学历、没文化很光荣吗?现在是你惹是生非,连累我们。是你对不起我们!你杀人放火,连累我们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你还强辞夺理?你知道你所说的是什么话吗?是屁话!早知如此,我还不想让你来救我。你现在象是救我吗?你要是真心救我,我们用得着逃亡吗?现在莹莹流产了,她丧失了一个小生命,你知道吗?你没心肝的?你没心没肺的?你不会心疼的?她失血过多,她就要死了。接下来,我们都还要跟着你送死!”朱新新见状,大声斥责陈桂枝,骂得他狗血喷头。
陈桂枝瞠目结舌,怔怔地看着朱新新。
朱新新骂完陈桂枝,眼泪哗啦啦地流,心疼地扶起张莹,搂入怀中。
茫茫大海,没有医院,没有食物,后面还有警艇追辑而来,怎么活?怎么救人?
“拿把刀给我。”陈冲蓦然转身,对陈桂枝道了一声,便蹲下身子,手抚张莹苍白如雪的脸。
她的脸冰冷冰冷的。
陈桂枝不明所以,却也从腰间抽刀而出,递与陈冲。
苗灵秀急将双枪拔出来。
可是,陈冲接过刀后,没有理会谁。
他用刀划烂自己的衣袖,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划了一刀,他的左手臂登时鲜血直流。
刀划手臂,自然很疼。
陈冲却咬了咬下唇,强忍着不喊出声来。
“老大,你干什么?”陈桂枝大吃一惊,不知道陈冲为何要残?不知道陈冲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他知道陈冲流血了,若是不包扎,不制止,陈冲会死掉的。
陈桂枝探臂急扣他手腕,去夺他的刀。
“志聪,你疯了?你干什么?你……你得顾着莹莹呀!她都快要死了,你还……还……”朱新新见陈冲拿刀去划他自己的手臂,划得手臂鲜血淋淋,皮绽肉烂,也是吃惊异常,惶恐不安,急去拉陈冲的臂膊。
“这……怎么回事?”刘宝珠满脸惊愕地望着陈冲,迷茫不解。
陈冲顺手将刀递还给他。
然后,陈冲一手捏开张莹的樱桃小嘴,用左手五指轻插在她的嘴巴里,鲜血沿着他的左手臂,滑流下来,滴入张莹的嘴巴里。
为了救张莹,为了给张莹输血,他唯有用自己的血,输送给张莹。
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是自己死了,哪怕是自己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救活张莹。
鲜血汨汨而流,滑入张莹的嘴里。
血是热的。
张莹喝了一口鲜血,樱唇蠕动了一下。
陈冲急将五指轻轻拉出,却将指尖触在她的牙唇上,依然将自己的鲜血滴给张莹。
情感动天亦动人。
刹那间,快艇上所有人都为之动容,都是热泪盈眶,都蹲下身子来,都围着陈冲与张莹。
他们都明白了陈冲的目的,都被陈冲对张莹的真情所感动,都张张嘴,都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想劝陈冲别这样,可谁又能开口说这样的话?
陈冲很重要,张莹也很重要。
谁都不知希望他俩会有生命危险。
茫茫大海之上,他们的命运是紧紧地捆绑在一起的。
用句俗话说,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你……你……这又是何苦呢?”苗灵秀话语哽咽,泣声而问,赶紧将双枪插回腰间,撕下自己的衣袖,要为陈冲包扎伤口。
她的芳心已是第三度被陈冲的真情所震撼。
她不再强硬,流着泪水,楚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