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李武男在问完这两个字之后,就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仿佛想从对方的神态中挖掘出一些蛛丝马迹来,由此来判断其回答的正确与否。
然而,他失望了,他眼里看到的只有一片茫然。
一旁的孙兴也没有任何的表示,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事实上他知道古代可没有‘姓名’这种简称,但也想看看对方究竟能不能听得懂,尤其是他们这种来自后世的日常口语,他很想知道对方到底能听懂多少。
“姓名。”李武男微微加重了一点语气,再次重复了一遍。
那人如大梦觉醒般,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望君手下留情,饶吾性命……”
李武男为之气结,他是听出来了,对方根本就没听懂他的问话,说不得就只好转头朝孙兴望去。
孙兴看到李武男求援的眼神,也就不能再装聋作哑下去了,好在他多少也有了点了解,看来如果要想对方能听懂,还只能配合他们咬文嚼字一番了,不然解释起来,可能会更麻烦。于是,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大哥是问你,姓甚名谁?”
那人听得先是一愣,随即又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另外那个人问的是这个啊……尽管他心里也有些吐槽对方根本就是没文化,姓和名又不一样,哪有这般简称的?但这种想法也只能藏于他的心里,表面上可是半点不满的神色都不敢表露出来。
当下就朗声收到,“吾乃徐州……陈……陈豹。”虽然有点结巴,但语气却越来越高。
李武男点了点头,总算是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尽管同古人的交流有些困难,但老话不是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嘛。
所以,他又继续开始问答游戏:“性别。”
孙兴顿时就感到了相当的无语,刚才他见李武男用了诓骗的手段,心里还对他有了几分期待,觉得他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完全没有头脑,可还没过几分钟呢,通过这句问话,也让他的智商更加真实地呈现了出来。
李武男所谓的审讯,不用说,就是照搬了后世一些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但他却没有想一想,这里是古代耶,人家听得懂这个词吗?如果听不懂还好,要真是听懂了,没准麻烦更大。别以为古代人都是‘温良恭俭让’,事实上,桀骜不驯之徒更多。要知道,在古代,对男人最大的羞辱,莫过于说对方是女子。万一让人家误以为你明知故问的询问‘性别’,就是在侮辱他,那后果……你还指望能从人家嘴里问出东西来?不过话说回来,孙兴也对后世警察那一套询问制度非常的反感,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是男是女,偏偏要对方来回答,这算什么?他当然知道警察这么做不过是要从心理上给对方压力,但如果对方是老油条,这么做也不会有任何的效果,如果对方是菜鸟,又无需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显示手里的那一点点权利,因此,这么做,在孙兴看来,根本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如果别人回答,“女。”,那就轮到警察同志们郁闷了,多半会拍案而起,“放老实点,不要这么嚣张。”……这里值得孙兴吐槽的地方实在不要太多,但此刻,他也懒得再去多想了。
陈豹虽然完全不懂‘性别’二字是何意,但有了第一个问题在前,所以他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理解,“君是在问吾的别字吗?在下陈豹,字迅之……”他这么理解也是正常的,刚才的‘姓名’不正是‘姓’和‘名’的简称嘛,由此推之,这些人恐怕习惯把这些话简称,那‘姓别’,不是指‘姓名’和‘别字’还能是什么?
李武男抓狂了,他正要发作的时候,孙兴忽然抢先一步开口了,“不错,正是问你可有别字?”
李武男十分讶异,那陈豹听不懂也就罢了,他很奇怪孙兴为什么会这样将错就错,于是再次回头看了过来。
孙兴微微对他摇了摇头,李武男虽然不懂他的意思,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却也不好发问。
又见那陈豹听说自己猜对了后,十分的高兴,李武男就忍不住冷哼一声,“豹子,你刚才说你是从齐郡来,到徐州去?你难道看不出这天就快要下雨了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能使你这般急着赶路?”
老实说,在古代像李武男这么称呼人家,那是很不礼貌的,不仅是不尊重人,更是充满了鄙视和瞧不起的意味,遇上脾气不好的人,肯定就会立刻发作。但陈豹却还好,一来是他现在被绑着,丝毫不能动弹,二来,就算没有被绑,他双腿已折,行动不便。和眼前这个身材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男人冲突,心里实在没多少胜算,三来嘛,他现在也稍微有点习惯了对方的说话方式,在他看来,对方说话就是习惯这样都用简称的,就好比这‘豹之’,想必,就是他的‘名’和‘字’加在一起的简称了,这么一想,虽然说不上满意,但却也没有觉得对方是有侮辱的意思在内。
李武男见他眼珠乱转,却不答话,心里顿时就是一动,看来此人在这种时候独自赶路,果然是有些说法。
原本他这个问题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他们想要知道的问题,其实与这个并无半点关系,人家有什么事,其实和他们也完全无关。但审问嘛,哪有一来就直奔主题的?如果他直接就问对方现在是什么朝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附近有什么城镇……那别人会怎么想?一旦人家心里有了警惕,再想要问任何问题都比较困难了,更何况也难保别人不乱说一气,自己也无从证实。
所以,他就打算先天南地北地随便问问,从最简单的开始,东拉西扯一番之后,再突然发问,没准对方一时不察,随口就说了出来,这样岂不是更好?
事实上,一个人的智商如何?可能在其他人眼里,一目了然,每个人都很容易判断出其他人相互间,谁比谁更聪明一些。但对于当事人自己来说,却很难有客观的认识。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很笨吧?即便是李武男也多次承认孙兴的确是要比他自己更加聪明一些,但却也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只觉得是对方分析起问题来要比自己更加细心一些,平时阅读的书籍多了一些,如此而已,他可不会承认自己就笨了。
就好比现在的审问,他用的就是那些市场大妈买菜时的方法:
“番茄多少钱一斤?”
“两块。”
“这么贵?你看这些,好多都要坏了,颜色看起来也不新鲜了,便宜一点吧?”
“那是压坏了的,不碍事,你自己捡好的买就是了,没法便宜了,我进价都是一块八。”
“那黄瓜呢?”
“黄瓜一块五。”
“便宜一点……”
……
如是这般,菜老板拿着塑料袋和这位大妈说了老半天,结果最后人家站起身,嫌贵,还是决定不买了。
你说气不气人?
本以为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十几二十分钟,结果这位大妈就在将走未走之时,皱着眉头问了句,“那你这个苦瓜呢?怎么卖?”
菜老板此时正郁闷呢,此时大多会随口答道,“一块,要就自己装。”
他这时已经完全懒得多说了,本以为大妈这次同样也不过是随便问问,根本就不会买,所以直接就报出了卖价。能卖就卖,还嫌贵那就算了。
这也不能怪菜老板狡诈,通常一块钱一斤就能卖的菜,等有人问起的时候,肯定会多报个五毛钱,然后等对方杀价,再慢慢往下降。人的心里就是如此,假如他一来就直接报一块,对方肯定还是会要他便宜一点……于是乎,久而久之,为了不亏本,也只能如此了。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遇见这种菜市场大妈,菜老板的这种伎俩就完全排不上用场了。人家根本就是来买苦瓜的,结果对着番茄和黄瓜讲了半天,等到你完全从心里卸下了防御,人家这才果断出手,一击必杀。
而这点,在后世已经被证实非常好用,也不仅仅局限在菜市场,甚至连买衣服或者其他物品时都能用得上,当然了,这么做你得选好对象,以私人老板开的小店或是小摊为佳,可别去找那种大型超市,否则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
扯远了,回过头来说李武男,他现在用的也正是这样的方法,当陈豹心中充满了怀疑和紧张,自以为对方是在别的什么方面打他主意的时候。接下来,李武男只需再换一个轻松的问题,对方肯定会松一口气,然后就此放下心防。
“这……并无要事……呼……实乃吾离家日久,想念家中妻儿,因而赶路甚急,倒是让诸君见笑了……呼……”陈豹沉思了片刻后,方才回答。
李武男冷笑一声,“真是这样吗?那为何你说话如此吞吞吐吐?”
陈豹苦笑一声,“君误会了,吾并非言辞闪烁,只因……吾双腿适才被那畜生所伤,甚疼。”说吧,他悄悄抬起眼皮,瞟了一眼眼前之人,见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忙又重新垂下眼去。
李武男好生郁闷啊,虽然听起来对方说的腿是被那马所伤,但谁都听得出来他这是在骂那些伤了他腿的人是畜生。但自己前面才否认过这种事,说过对方的坠马是意外,并非是自己几人所造成,此时,他也只能当成没有听见。
正暗自琢磨呢,就见到一旁的孙兴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臂朝天笔出了一个‘OK’的手势,赶忙也抬头向那个方向瞧去……
只见那处的山脊之上,微微露出来了一个脑袋,虽然看不清楚,但不用说也知道,定是严云农了。而孙兴就是看见严云农到达了早前他们呆过的那处位置,所以同他打了个手势。
严云农有望远镜在手,因此要看清孙兴的手势,那是轻而易举。接下来,他就缩回了脑袋,也不再关注谷内,只需仔细盯好外边的情况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