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娘亲眼瞧见陈夫人还活着,这才觉得安稳多了,又见林与欢过来,便靠在榻上对她招手道:“姑娘来得正好,我同你们说说那晚上的事。”
“李娘不急,你慢慢说。”林与欢为她整了整被褥。
李娘叹道,“阿蛮是被林与欣抢走的,还有那二夫人也跟在一块。”
林与欢听到“二夫人”三字,十分惊讶,“难道二夫人早潜回京城,就一直躲在林与欣这儿?可她们为何要对你们下毒手?”
“林氏把阿蛮接到西院后,并未照她自己说的,第二天就将孩子还回来,老夫人自是不放心,便带我一起去了西院,想去瞧瞧孩子,”李娘回忆道:“先时敲了半天都没人应,后来门倒是开了,那林与欣站在院子里,胡搅蛮缠地说,孩子已着人送回给老夫人,硬要赶我们走。。”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三娘恨道。
“老夫人心善,也不愿与她争执,便对林与欣说,明日再来接孩子,刚一转身,阿蛮便从里屋跑出来,一口一个‘奶奶’叫着老夫人,”说到这,李娘不由气上心头,“然后林与欣回身就给了阿蛮一巴掌,老夫人看不过眼,上前要抱阿蛮,没想到这时那个二夫人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把匕首,冲着老夫人就要动手,我一急便挡了上去,后来再醒来,人已躺在东暖阁地上,老夫人昏死在我旁边。”
“你瞧清楚了,真是二夫人?”林与欢问。
“我以前见过她,而且那女人肚子挺得老大,我一定不会认错。”
林与欢沉吟片刻,道:“算来二夫人至少有八个多月,想来也快生了,这时候未必赶得及逃走,定是还躲在城里什么地方。”
李娘道:“我已将此事告知王爷,这会子官府大概已开始搜查了。”
一日之内,城内大大小小接生婆的家中都来了官差,开口便问她们可见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产妇,旁边还跟着个年轻妇人并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丫头。
果然这个方法是对的,没一时便有人回禀,说曾到张家钱庄掌柜林长荣的宅子接生,遇见过这几个人,那产妇是早产,已生下了个男孩。
听到这消息,林与欢哑然失笑,对云娘道:“二夫人这回倒是一索得男,可惜连累了三房,你瞧瞧,前几日刚提到林长荣,这不人家便出了事。”
赵王担心女儿安全,急不可待地亲自带人寻到林长荣住处,果然刚到门口便听到有孩子啼哭声,待踢开门闯进去,一间厢房里,林与欣正在给她娘侍候月子,阿蛮则可怜兮兮地缩坐在角落里。
见到来了官府的人,二夫人立时吓晕过去,林与欣欢倒还算镇静,冷笑着质问走在前头的赵王,“便是这样,你也不肯放过我们母女?”
赵王理都没理她,走过去抱起阿蛮转身就走。
这时已有官差上前要抓这母女二人,林与欣待想挣脱,却被人五花大绑摁到地上。
一个官差大喝道:“你们图谋害人性命,还有这老太太是绑架勒索要犯,圣上已下旨,抓到后必严办!”
林与欣知道大势已去,一时悲愤不已,冲着赵王离开的方向大吼道。“李留,你抢走我女儿,又要害我坐牢,你这薄情寡义之人,必没有好下场!你这畜生!”
赵王怕女儿听到,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捂住耳朵,阿蛮见到父亲很是开心,却迟迟未见林与欣出来,便好奇地问:“爹,娘怎么还不来?”
“阿蛮,你娘犯了错,圣上要罚她。”赵王只能这般解释。
“是因为娘打了奶奶,奶奶的头被砸破了吗?”孩子天真地问。
赵王点了点头,“她这样是不对的,所以要赎罪。”
“那阿蛮见不着娘了?”
赵王暗自叹口了气,道:“等她变成好人,阿蛮就能见着你娘了!”
孩子再小,也听出其中意思,知道又要好长时候见不着自己亲娘,忍不住瘪瘪嘴,终于委屈地哭了起来。
因为二夫人的事,三老爷被叫进衙门左问右问,这位倒是招得痛快,直截了当供述出来,是林与欣好几次偷偷请他进府,说自己如今已成弃妇,在赵王府受尽白眼,不想待在那儿了,可是赵王的人看得又极紧,无奈之下只能来求平日里走得近的三老爷帮把手,当然,这谢银是少不了的。
三老爷表示自己起先也没想那么多,见林与欣三番五次地求,又痛哭流涕十分可怜,便点头答应了。
为掩人耳目,三老爷很聪明地买通了个倒夜香的,准备将林与欣放夜香车里带出来,原定好的日子,没想到倒夜香那人忽然拉肚子,只好延了一日,不料却被陈夫人和李娘撞个正着。
很快三老爷便发现上了当,原来林与欣不仅自己出来,还带了一老一小,问题是,那老的是个被到处通缉的要犯,小的又是赵王府的郡主,这下可作难死了三老爷,结果一转手,他便将麻烦事扔给了毫不知情的儿子林长荣。
这案子审到最后,三老爷被罚了二十大板又不少银子,三夫人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更连累林长荣也被张家钱庄辞了工,说他窝藏逃犯,隐瞒不报,德行有亏,其实是张家怕惹祸上身。
“三房那家的儿子还真有意思,一个没成家的大小伙子,居然养个小娃娃。”这日,来瞧林母的林家某位婶子笑呵呵地道。
“是不是莲花生的那个?”林母问。
“可不,您瞧着三房那两口子脑袋不清楚,分不清好坏,没成想他们那儿子也一样,莫名其妙就当了个便宜爹。”林家婶子道:“还有人说,这孩子就是三老爷的,所以三夫人才给气跑了。”
“你们呀,没事就好瞎掰扯,老三虽拧不清,我信他干不出在外头找人的事。”林母笑道。
又过了几日,陈夫人渐渐好了,见到来探望的林母,便不顾病体,商议着尽快给赵王和林与欢完婚,两人分头打探过,那俩孩子心里头还都挺乐意,这回便没啥可说的了,老太太们开始分头准备彩礼、嫁妆,只等林老爷回来主婚。
苏破天真是个属糙牛的,又将养几日便跟没事人差不多了,这会子一个劲地催问林与欢何时动身,却没想到林与欢此时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看来看去,都瞧不着有合适顶替林老爷的人选。
恰逢张机这几日又回了沅水城,林与欢照旧到明月楼坐镇,在账房内坐的时间一久,免不了腰酸背疼,瞧着对面马芜又打起瞌睡,便想带这丫头到外头走走。
刚来到台阶下,正好明月楼来了一批新酒,林与欢要在旁边看着人点算,便嘱咐马芜在近处玩别跑远,然后就忙自己的了。
马芜无事可做,好奇地在车边走来走去,正在东张西望瞧热闹之时,只听有人喊了句,“酒要倒了,快躲开!”
众人寻声望过去,只听“哗啦啦”一声,好几坛酒狠狠砸到地上,林与欢转头瞧过去,不由惊呼道:“阿芜!”
原来此时马芜就在那车倒下来的酒近旁,一眨眼功夫,要不是有人手疾眼快将她拉开,怕就要被砸到了。
林与欢赶紧跑过去,将被甩倒在地的马芜扶起,左看右看也没见伤口,这才放了心,待回头谢救人的那位时,一看居然是认得的,“长荣,你怎么在这儿?”
“大堂姐!”一身小二打扮的林长荣赶紧上前作揖。
“什么时候到明月楼来的,怎么都不和我招呼一声。”林与欢笑问。
谁成想林长荣却羞红了脸,道:“我没脸见亲戚,由个朋友介绍,过来做工混口饭吃。”
林与欢明白他的意思,不免多问了一句,“那孩子你还养着?”
“是。”林长荣点点头,“好歹是一条命,丢了怪可怜的。”
“听说你在张家钱庄当掌柜,怎么不干了?”林与欢明知故问,很想听听林长荣自己怎么个说法。
“是我自己做错事,失了为人本分,如今得着教训,以后必改过自新。”
林与欢思忖了一下,笑问林长荣,“你当日怎么想起收留那母女二人的?”
林长荣低着头道:“我爹大晚上的将人送到我这里,二夫人就要临产,二堂姐怀里还抱着个孩子,若我将人拒之门外,她们真就走投无路了,长荣冷不下这心肠。”
林与欢不知怎么就对这个远房堂弟有了些兴趣,道:“等忙完了,到我账房来坐坐。”
林长荣点点头,便跑去拿扫帚去扫地上的破坛子。
只是林与欢左等右等,这林长荣到天黑也没来见她,等叫人去问,才得知他竟辞工了。
林与欢忍不住拿出面镜子瞧瞧,实在看不出自己长的是恶人相,不由叹了口气。
等回到府里,她便同林母说起了林长荣。
林母笑道:“说来长荣他爹娘不怎么样,这孩子却是仁义得很,为娘从小看林家这几个孩子,就长荣性子忠厚些。”
“您说,他扶不扶得起来?”林与欢问。
“你是看上那孩子了?”林母想想,“人品尚可,扶不扶得起来,还得慢慢观察。”
林与欢来到林长荣家,时辰刚近正午,她站在屋外听得清清楚楚,里头一个大男人正哄着个哭闹不停的奶娃娃。
见林与欢进来,林长荣吃了一惊,不过倒没忘记上前见礼。
林与欢也没哄过孩子,只是瞧林长荣抱娃娃的姿势实在别扭,觉得忍无可忍,便将孩子接了过来,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不出去挣银子,倒是跟家里带着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