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沈熙白没躲, 也没闭眼。
男人冰凉的唇印下来的时候,有点像他小时候爱吃的甜豆花,又软又有弹性。
冰冰凉凉的触感又在他丧失了视觉的状态下变得更为突显。
周围安静得又异常可怕, 沈熙白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上下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以及男人啃咬自己时发出来的啧啧水声。
“......”
过于羞耻。
沈期颐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拒绝和抵触, 原本粗暴的动作也变得温柔起来,牙齿轻轻的研磨着对方的下唇,不停的吸吮。
沈熙白被动的被亲了好久, 整张脸都被胀得像极了一个圆润的苹果。
加之他又没有恋爱经历, 怎么可能知道接吻的时候如何换气。
他被动的承受着, 憋得五官都皱巴巴的, 眼看着这样下去,迟早得把自己憋死, 男人松开了他的嘴唇。
沈熙白无辜的睁着眼,嘴巴酸酸麻麻的, 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
“...你下次...”沈熙白顿了顿, 憋气道, “能不能不要亲那么久。”
男人目光如潭的盯着他那张燥热的脸蛋, 看着沈熙白如蝶翼般的眼睫不停的煽动, 一动不动, 只是眯了眯眼睛,表情隐隐有些阴沉。
沈熙白的双手还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尽管沈期颐没有再做出更加逾越, 更加过分的举动, 但男人还是继续用这个极度羞耻的姿势抱着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调节自己的呼吸, 把头低下来,羞耻的补充道,“...我都不能呼吸了......”
“......”
空气像是凝固了几秒钟,突然响起了男人稍纵即逝的轻笑。
都不等沈熙白反应过来,男人的笑声就戛然而止,隐了下去。
尽管男人收得快,也耐不住沈熙白的听力太好,沈熙白听到对方明显带着调侃意味的轻笑声,心里面那种窒息的害臊感,就跟喷泉一样,pong的一下冲了出去。
沈熙白瞬间卸了力,直接把头迈进了男人的脖颈里,然后用手挡住自己的脸,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忸怩和尴尬。
男人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就连害臊都没有,他的眸子亮得惊人,落在沈熙白臀.部的手还往自己的身上颠了颠。
“我喜欢你。”男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尽数钻进沈熙白的鼻腔。
沈熙白的耳尖动了动,耳根红得不能再红,跟个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一样,看起来仿佛能够滴出血。
男人侧过头,脸颊蹭了蹭沈熙白的头发,盯着沈熙白的侧脸,眼神坚定,表情从容,继续补充道,“我想要你。”
要你永远属于我。
沈期颐猩红的眼睛转了转,闪过一丝狠戾,后半句话在他的脑子里回荡了好几遍,却没有被他自己说出来。
沈熙白眉头轻颦,隐约间,仿佛敏感的察觉到了对方情绪上的变化。
但还不等沈熙白说话,男人的牙齿就咬在了沈熙白的锁骨上面。
“嘶――”沈熙白倒吸一口冷气。
一阵刺痛。
沈期颐看着沈熙白锁骨上被自己咬出来的印迹,眼神晦涩的变了变。
“这一次,你不会走了对吧?”
沈熙白的心口颤了颤,大脑恍惚了一阵,嘴唇翕动,“...什么?”
男人笑了笑,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顿了又顿。
“没事,只要你活着,我就能找到你。”
男人的声音无比阴冷,让沈熙白不由哆嗦了一下。
“你不会再凭空消失了...对吗?”
......
“沈老师不见了!”王大强急红了眼,在原地渡了几步,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怎么可能...”周兴文的声音都有些抖,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黄莺莺刚刚见证了整个过程,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双腿发软,靠在了周美芳身上,恐惧道,“他是被鬼抓走了吗?还是死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方寸大乱。
“沙沙。”是枯树叶被人踩碎时才会发出来的声音。
周兴文心猛地一紧,目光望向了声源。
下一秒,他的眼睛就跟一双空洞到失焦的眼神对视上。
有个人躲在树干的后面,视奸着他们五人。
距离有点远,周兴文看得不太真切,只能感觉到那个人的个头好像不太高,动作也十分小心翼翼。
辨别不了性别,也看不出长相。
周兴文蹭的心一沉,暗道不妙。
现在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跟疯魔了一样,不联合起来自救就算了,还想把责任推卸到无辜的人身上,想要将他们几个弄死。
难不成...
难不成是来确认他们几个有没有被彻底烧死的村民吗?
短短几秒钟,周兴文的脑子里就接二连三的冒出了无数个念头,让他整个都吓得心惊胆战,不知所措。
他们五人的处境非常艰难,前有恶民想要活活烧死,后有怨鬼要索他们的命。
但是他们实在是无辜至极,可怜得紧。
周兴文正准备大喊一声,让众人撤退,开始逃跑,眼尖的王大强却直接认出来躲在树后的那人。
“张露?”王大强愕然的张大嘴,叫出了声。
张露倒也不怕,依旧站在树后面没有躲,目光坦然。
其他四人的目光来来回回的在王大强和神秘人身上扫来扫去,有些不明就里。
终于,树后的那人动了。
她慢慢的从树的背后走了出来,还径直朝着五人所处的位置一步步走近。
动作利索,没有丝毫停顿犹豫,就好像特意来找他们五人的一样。
王大强有些踌躇,表情非常尴尬。
在他们村子里,女性和男性之间,是有很强的隔阂的。
女性的地位非常低,十四五岁就嫁作人妇的女生比比皆是。
也很少会有女性明目张胆的出现在男性面前。
因为在这个村子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哪怕是七八岁的小姑娘,都已经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形成了一遇到男人就绕道走的习惯。
这也间接导致了,王大强其实从小到大,跟女生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张露平静的看了一眼王大强,又扫射了一眼在场的其他几人。
她的表情沉静,复述了一遍眼前的情况,“大哥哥不见了。”
黄云达皱眉,有些不确定的接话,“你说的是沈熙白?”
小姑娘依旧一脸沉静,“嗯”了一声。
她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废墟和狼藉,突然扯了一下嘴,咧出一个惊悚得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笑容,甚至发出“咯咯咯”的冷笑。
这个诡异的笑容,看得其他几人毛骨悚然,全部懵逼无措,头皮发麻。
笑得都快眼泪,小姑娘却突然刹了车,整张脸沉下来,笑声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表情也变得有些诡异。
黄莺莺往周美芳的身后躲了躲,攥紧了拳头。
“这里...是那群人烧的吗?”小姑娘的声音十分阴冷,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早熟,声音也有些嘶哑。
王大强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的解释道,“是村子里的人干的。”
小姑娘“啧”了一声,又勾出了一个冷笑,但又很快的隐了下去。
“这里都敢烧。”
“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想活了...”
小姑娘喃喃自语般说了几句云里雾里的话。
周兴文却很敏感的察觉到,眼前的这人,很有可能知道村子里更多的秘密。
周兴文看了看小姑娘照在地上的影子,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
疯狂暗示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可能是鬼,绝对是人,她有影子。
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周兴文这才大着胆子,问道,“这里为什么不能烧?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小姑娘嗤笑了一声,抬眸,猛地望向了周兴文的方向,后者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呵,”小姑娘冷笑,“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他?”周兴文没有反应过来。
王大强却立马会意,尴尬而又有气无力的小声提示道,“其实这里是那个被打死的男生生前住的地方...”
周兴文惊悚得瞪大了眼,愕然道,“你怎么不早说。”
小姑娘扫了一眼在场的五人,一脸平静的说道,“这里对‘他’来说很重要,这里有很多属于‘他’的记忆,所以‘他’一定不会放过那群人的。”
周兴文不懂。
小姑娘却无所谓的抬起手,指了指天空,“你们看,太阳要被吃了。”
太阳要被吃了?
五人抬起头,愕然的发现,原本高高悬挂在朗朗晴空上放的烈日,颜色开始慢慢减淡。
一团巨大的黑影开始吞噬太阳,天地间,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
“这是日食吗?怎么...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周美芳皱紧眉头,有些不确定的问出声。
小姑娘看了一眼周美芳,突然露出一个天真到令人发怵的笑容,“姐姐,你们不需要害怕,‘他’是个好人,‘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周美芳没理解她的意思,眨了眨眼,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她仍然在笑,被团团黑影覆盖住,周围逐步暗淡下来以后,她的笑容看起来愈发诡异。
“‘他’只会杀该死的人,你们都是外来者,‘他’不会伤害你们。”
周兴文突然意识到,王大强每次口中提到的,都是“他们”,而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用词,却是精准的“他”。
结合刚刚王大强的提示,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小姑娘口里的‘他’,讲的就是那个被打死的男生?
小姑娘转了个身,看向了周兴文,面上露出了几分专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烂漫笑容,竟真有几分天真劲。
她神神秘秘的扯了扯嘴角,“等天彻底黑了,‘他们’全部都会出来,‘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村子里的男人的。”
说到这儿,小姑娘的眼神变了变,目光精准无误的落到了旁边的王大强身上。
明明是个十多岁出头的小丫头片子,气场却大得让人不寒而栗。
她看向王大强的眼神,也跟她看向周兴文他们的眼神十分不同,她对周兴文这一群外来者没有好感,但也没有敌意,但是当她的眼神落在王大强身上,那种窒息,刺骨的恨意和厌恶几乎要从她的眼珠子里面跳出来,然后将王大强生剥活刮。
小姑娘眯了眯眼,冲着王大强嘶吼道,“你们一定会死的,你们都该死。”
周兴文都被小姑娘这不假思索的恨意吓了一跳。
一行人呆滞在原地,面面相觑。
而天日也逐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暗淡下来。
越来越黑......
就跟他们几个上次被村子里人逮住时,突然异变的天象一模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心惊胆战。
“妈......”
也不知道小姑娘看到了什么,表情突然顿住,眼神也变得迷离,声线都在微微颤抖。
众人懵逼的顺着她喊着的方向看过去。
待他们看清楚以后,表情瞬间一窒,身体僵硬,顿在原地。
一个披头散发的长发女人凭空出现在了废墟的空地上。
至少有一半的头发丝尽数披在了女人的脸上,头发也随着微风的吹拂,左右摇曳。
半点都看不清楚女人的五官,只能看到她那双若隐若现的血瞳,猩红得刺眼。
她赤脚,两只腿悬在半空中,根本没有踩实在地面。
一身素净的蓝布衣,衣服十分干净,除了那几个诡异的点,看起来仿佛与一个普通的村妇没有区别。
“是鬼...”黄莺莺捂紧自己的心口,心跳砰砰砰的,胡乱的窜个不停,脸色苍白得可以,冷汗也刷刷的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来。
小姑娘却一点都不害怕,刚刚还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像一只张牙舞瓜的老虎,见到女人以后瞬间温顺得如同一只乖戾的小花猫。
她直接朝着女鬼的方向大步走过去,脸上扬着笑容,全然不顾旁边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多么惊愕恐惧。
女鬼站在原地没有动,看起来对周兴文一伙人没有恶意,表情也跟个死鱼一样,十分麻木。
当小姑娘彻底走到她的跟前时,女鬼惨白的脸上,似乎才多了几分笑意,有了所谓的人气。
“刚刚...那个小女生是不是叫了一声妈?”黄云达有些不确定的站在旁边,轻声问出声。
“对...我也听到了...”周美芳微微发颤,努力让自己平复恐惧的心情,回答道。
而站在一旁的王大强却在黄云达几人开始小声讨论的时候,瞳孔来来回回的猛烈收缩了好几回,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十分恍惚。
两只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慢慢的攥成了一个拳头,手腕上的青筋都在弹跳。
小姑娘直接抓起了女鬼的手,握在了手心里,两人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母女,大手牵小手,肩并着肩,看起来十分相亲相爱。
但远远看去,只会觉得这一幕十分诡异。
小姑娘不再管周兴文几人,牵着女鬼的手就打算离开,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转了个身,目光落在了五人站着的方向。
接着又扯出一个诡秘的微笑。
“那个大哥哥才没有消失哦,他就在你们身后。”
小孩子天真的话传入到几人的耳朵里面像是变了味,让听者浑身一个激灵,毛骨悚然。
周兴文几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后面还是一片被火烧火的废墟,以及他们几人刚刚爬出来的黑色洞穴,别说人了,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男人早已经将沈熙白放了下来,他左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将人整个都护在自己的怀里。
而他右手的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面,面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笑容,目光如潭,表情变幻莫测,眼神跟小姑娘的目光对视上。
前者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小姑娘的笑容笑得愈发诡异,女鬼则冲着男人的位置,微微的点了点头,似乎在向对方示意问好。
紧接着,女鬼便牵着小姑娘的手,继续朝着树林的方向走,半点也不停留。
很快,一人一鬼就消失在了原地。
徒留下周兴文五人继续大眼瞪小眼,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面面相觑。
沈熙白不知道,周兴文五人也不知道。
沈熙白根本不是凭空消失在原地,而是他们此时此刻正处在同一时空下的表,里两个世界。
肉眼可见的,周兴文所处的世界为表世界,日夜变化,世界正常运转。
而沈熙白正所于的世界是只有黑色,没有半点光亮的里世界,里世界象征着恐惧,黑暗,罪恶。
两个世界同时存在,却不互通。
当表世界的太阳被黑雾笼罩,就意味着,表里两个世界开始融合,黑暗会开始吞噬表世界。
而怨鬼,也会开始逃出来,向仇人索命...
“我刚刚...好像听见大家的声音了。”
沈熙白有些不确定的问出声。
男人平静的看着他那双茫然的眼睛,默不作声的将五指直接附上对方的眼帘,然后俯下身,用额头轻碰对方的额头,鼻尖微微相抵。
沈熙白愣了愣,眨了眨眼,眼睫也随着上下刮动,挠在了男人的手心里。
很痒。
沈熙白僵在原地没动,紧接着,他只能听见男人似是无奈的叹息声。
等沈熙白再睁开眼,男人放开了那双搭在他眼睛上面的手。
但他的眼睛却像是开了光了一样。
这一次,沈熙白能够将周围的一切收入眼底。
――包括沈期颐那双通红通红的眸子。
还有旁边的周兴文一伙人。
但此时此刻的沈熙白,注意力全被男人给吸引。
“你......”沈熙白惊得嘴唇翕动了两下,有些无措的眨了眨眼。
男人抿唇,露出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笑,“我刚刚骗了你。”
沈熙白愣了愣。
“那条隧道,根本就不是通往村外的路。”
沈熙白盯着男人的脸,有些心惊胆战。
男人刚刚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十分风轻云淡,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好似只是在简单的阐述着一个事实。
但他的眼眸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变得愈发的红,红血丝密布,艳得好像能够滴出血来,瞳孔都在微微颤抖收缩,就像是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样。
“我......”沈熙白吓得刚想插话,却又被男人打断。
“你想离开这里吗?”男人微微低下头,飞快的问出声。
但明明是在问沈熙白,但他的反应看起来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而他眼睛里面的红血丝,弥漫的速度也跟着越来越快。
沈熙白皱紧了眉头,察觉到沈期颐的状态十分不对劲,抓住对方的手腕,问道,“期颐,你怎么了?!”
男人却反手将沈熙白的手握在手心里,把头重新抬起,咧开嘴,歪着头,露出了那个沈熙白曾经多次夸过的,露齿笑。
“我会送你出去的。”男人却像听不见沈熙白的提问一样,仍在露齿笑,笑得令人发怵,甚至自顾自的继续说话。
沈熙白急了,反手攥住男人的手,声音拔高,着急的问道,“期颐!你到底怎么了?”
男人冰凉的手指颤了颤,刚刚还在努力微笑的他,再也绷不住,深吸一口气,笑容敛下来,低下头,表情十分脆弱,一反平日里,他在沈熙白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
“只要你记得多回来看看我...只要你别消失...”
男人的声音非常的小,十分有气无力,但字里行间,都隐隐的透露他的恐惧。
但沈熙白却懵了,看着对方的反应,他感觉自己的心口被扎得很疼。
他耐心的开始解释道,“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消失...”
男人低着头,垂眸,并没有因为沈熙白刚刚的安慰而松上一口气,甚至这句话就好像是刺中了他的某根敏感的神经一样,手指抽搐的频率反倒越来越快。
效果适得其反。
沈熙白看着男人的反应只觉心脏的位置生疼生疼。
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开始努力的调适自己的表情控制。
他一把重新将沈熙白捞进自己的怀里,把自己的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挡住自己的脸。
好像是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沈熙白忽略掉自己突然的不对劲。
沈熙白干着急,想要把男人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抱起来,慌里慌张的安慰,“你怎么了?”
突然,沈熙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动作明显一下子顿住,两只手僵硬在男人的后背上面,感受着男人身体传来的阵阵寒意,袭上自己的全身。
――他察觉到自己肩膀,男人脑袋靠着的位置湿了……
像是有水顺着他的脖子,慢慢的滑了进去。
期颐...
哭了?
沈熙白心跳猛地一沉,紧接着他便听见男人闷闷的开口出声,语气无悲无喜,听不出来丝毫情绪。
只有恍惚间,才能听出男人在说这句话时,微微带有的委屈。
“骗人,你以前也是这么答应我的。”
就因为对方的一句简短的承诺。
然后他等了一天,一个月......
被活活打死的时候,他也仍旧坚信,对方一定会回来找自己。
一年过去,两年过去...岁月轮转,时间更迭。
他甚至不敢离开这个村庄去寻找对方,因为他害怕如果自己短暂的离开了这里。
对方回来了,找不到他怎么办?
也正是抱着这个信念,他等了十五年。
男人的声音太小了,沈熙白没听清楚整句话,只隐隐约约的听见了“骗人”两个字。
沈熙白被气笑了,解释道,“我不骗人。”说完,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别哭了。”
男人默了,瞬间不说话了,开始靠在他的肩膀上装鸵鸟,一言未发。
沈熙白的确不可能留在这里。
先不说,他本来就不是这里的村民,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支教老师,他早晚都是要回去的。
再者就是,这里的村民,人性复杂,没有半点良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枉为人。
沈熙白的离开,只是时间问题。
见男人不说话,沈熙白又知道了男人的心意,也确定了自己心里对男人的感情,他自然不可能将这件事就这么随便的翻篇。
沈熙白盯着男人的侧脸,有些无可奈何道,“你说得对。”
男人的耳朵竖起来,认真听沈熙白说话。
“我想离开这里。”沈熙白刚把后一句说出来,沈熙白就察觉到男人整个人又耷拉了下去,而他肩头的水渍好像越流越多。
沈熙白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继续淡定的补充道,“难不成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去吗?”
男人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沈熙白两只手环抱住了男人的肩膀,用手在他的后背拍了拍,无奈又认命的解释道,“我也喜欢你。”
“跟我回家吧。”
第二十四章
“......”
“......”
空气凝固住。
沈熙白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男人的回答,不免有些惊奇。
“你...难道不想走?”沈熙白试探性的问出声,眨了眨眼。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沈熙白感觉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力气一松,靠在他侧颈的男人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沈熙白垂眸,直接跟男人那双如潭般深邃的眼睛对视上。
男人的瞳孔颜色已经变回了正常人该有的棕褐色,只是眼眶周围还泛着不少红血丝。
沈熙白正准备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男人却再一次抢先一步,嘶哑着声音开口道,“你是不是又想骗我。”
男人的两只手都捧住沈熙白的下颚线,细细的打量着对方的五官和表情。
沈熙白懵了懵,没有跟上对方的脑回路。
男人的手捧着他的脸,手也跟着动了动,沈熙白脸上的肉不算太多,但捏一捏,还真能捏起一团软绵绵。
男人却兀自一人玩得不亦乐乎。
沈熙白回过神来,又被男人弄得臊红了脸,缩了缩脖子,试图将自己的脑袋,从男人的魔爪里救出来,“你干嘛?”
沈期颐不说话,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感受着怀里那人真实的触感,沉声喃喃道,“真好。”
你终于回来了......
沈熙白的脸却跟着烧得越来越过分。
他用手推了一把男人的胸膛,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兴文几人。
还不知道这群人不能看见自己的沈熙白,实在是觉得如此有辱斯文,急红了眼,闷声提醒道,“你收敛点,旁边还有人呢!”
沈期颐用脸蹭了蹭他的头发,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温声解释,“他们看不见我们。”
沈熙白推人的动作顿住,眨了一下眼。
如今他跟沈期颐互通了心意,说话也自然没了太多弯弯绕绕,还有什么顾及。
直接问,“这,这是怎么了?”
沈熙白问的是这突然的异象。
“这个村子里的男人,几乎个个都罪孽深重,自私自利,都或多或少,直接杀死或间接害死过人......”男人耐心的开始解释,一一娓娓道来。
“所以,死去的怨鬼们,以不入轮回为代价,来找活着的仇人,为自己讨个公道。”
沈熙白一听,立刻觉得被杀死那几人有些罪有应得,实属现世报。
沈熙白沉思了片刻,嘴唇翕动了两下,脑袋被男人抱在怀里,没有办法看清楚男人的表情,犹豫了一瞬,他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期颐,那你的仇人呢?”
王大强口述的故事里,打死他的,是他的父亲。
所以,那个老男人不出意外就是期颐的现实报要报复的对象。
但期颐生前住的地方,落了一叠很厚的灰尘,估摸着都能猜出,房子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住过人。
这也就意味着那个老男人,已经死了很多年。
可是这又与期颐口中所说,怨鬼一旦复仇成功,变会消失于世间不同。
毕竟细细算来,期颐至少以鬼的身份呆了十五年。
如果真的会消失,为什么期颐,能够呆这么多年。
男人默了一瞬,亲了亲他的头发丝,语调不变,眼睛里的光闪了一下,声音没有起伏,“死了。”
只是还有最后一个仍然活着...
男人并没有把最后那句话说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至今,村长都还活着的原因。
他不会让村长死,因为他自己还不能消失。
这么多年......
他一直在等,等一个可能不会回来的人。
男人把沈熙白搂紧。
不过没关系,他最终还是等到了。
沈熙白腆着脸,指了指周兴文几人的方向,小声道,“那他们......”
男人松开他,反握住他的手,重新十指相扣。
沈熙白愣了愣,盯着男人的脸,眨眨眼,眼睫跟着颤了颤。
后者对他笑而不语。
突然,在一旁恍惚的周兴文突然定睛,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指了指沈熙白的位置,震惊地叫出声,“沈熙白?!”
周兴文一喊,所有人都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抬头,惊恐的望向了沈熙白的方向。
沈熙白也吓了一大跳,哆嗦了一下,呆了呆,侧过头,跟周兴文的目光对视上。
沈熙白咽了一口口水,尴尬得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周兴文指了指沈熙白,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半天,又落到了沈熙白旁边的男人身上。
周兴文的表情可谓是非常精彩,一下子拱鼻,一下子皱眉,一下子抿唇,就是说不出话。
黄云达率先反应过来,单枪直入,非常果断,直接问,“熙白,他是谁?”
问的是沈期颐。
沈熙白张了张嘴,头一次感觉说话如此烫嘴,支支吾吾了半天,“他,他是我......”
尽管他们这群人都是大学生,接受的教育非常西式化,思想也非常开放,但是同性之爱,在他们这群人眼里,依旧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接受的。
正因如此,沈熙白有些顾及。
但其实他们两个关系早就昭然若揭。
两个女生玩得好,会手挽手。两个男生玩得好,会肩膀搭着肩膀。
如果是一对情侣,在这个稍有内敛的时代,最多都只敢在周围没有太多人的时候,签一下手。
但沈熙白和眼前这个男人,完全就是十指相扣。
关系...根本藏不住。
所以黄云达好奇得根本就不是这个男人跟沈熙白到底是什么关系,而是好奇这个男的,到底是谁,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刚刚沈熙白突然消失以后,又发生了什么,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这才是这群人的重点。
但沈熙白太紧张了,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他条件反射般的,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如何去介绍男人同自己的关系。
这才导致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说不出话来。
而沈熙白的脸,也跟着越来越臊热。
男人看穿了沈熙白的窘迫,看懂了眼前这群人对自己的防备,自然也听懂了黄云达口中的言外之意。
他表情不变,看了一眼众人,附身贴耳,轻声细语的对着沈熙白说了一句什么。
沈熙白先愣怔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便将目光望向了众人,说道,“我们现在可以带你们出去。”
沈熙白话音刚落,众人的表情又是无比古怪,左顾右盼,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他的话。
沈熙白自然知道自己就这么随便一说,众人不会相信自己,便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们忘了吗?之前几次,都是我带的路。”
沈熙白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稍有几分尴尬,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实都是男人帮的自己。
此话一说,众人哑口无言,虽然还是对这个突然的男人表示怀疑,但仔细回想这几天的经历,沈熙白奇怪的地方也着实不少。
不过想起刚刚那个小姑娘的鬼妈妈,众人心里对男人的身份估计也有着一杆秤。
周兴文和黄云达彼此交换了眼神,同时点了点头。
他们愿意相信沈熙白。
赌一赌,万一是真的呢。
沈熙白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
收回目光,重新跟旁边的男人对视。
两人相视一笑。
王大强的表情从沈熙白跟男人一起出现以后,就十分古怪。
有一种说不出来情绪,闷在他的胸口,跟个堵住了一样,十分难受。
尤其是当他看见沈熙白冲着男人,露出求表扬的笑容时,那种酸胀的情绪就更深了。
他先是惊奇了一下,原来两个男人也可以在一起。
而后又有些酸溜溜的想,为什么沈熙白会喜欢这个男人。
这种矛盾的情绪在王大强的脑子里打转,眼神都开始恍惚,耷拉着脸,一脸的不开心。
以至于,当男人的目光突然一下落定在自己身上时,王大强都是眼神失焦的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突然一个哆嗦,反应过来。
但等他看过去的时候,男人已经将目光收回。
但刚刚被男人盯上时,如同被一条毒蛇盯上的惊怵感,还在他的心头围绕。
听到沈熙白说,可以带他们离开村子,王大强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他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村民。
村口现在已经因为山体滑坡而堵住,根本无路可走,又怎么可能出得去?
王大强对比表示无比怀疑。
但还不等他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他就站在原地哆嗦了一下,彻底噤声,垂着头,不再说话。
因为他看见,男人突然冲着他,勾起了一个笑容,咧开嘴,露出了自己的虎牙,眼珠子转了转,眼睛里面甚至都带了血光。
这一个表情,瞬间唤起了王大强童年时期,目睹了男生被打死时,那如同阴影一般的记忆。
两幅画面完美重叠,一个毛骨悚然的脑洞出现在了他的脑袋里,吓得他瞬间脸色惨白,一声不吭。
周兴文原以为按照太阳被吞噬的速度和趋势,会跟上次他们遭遇村民□□时的天象一样,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但奇怪的是,从沈熙白和男人出现以后,天空中原本在试图覆盖住太阳的黑影,就像是突然被人摁下了暂停键,在看似只差几步之遥的距离顿了下来。
不进不退,致使天色还有几分余亮,不至于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亮度比夜晚时稍微亮上几度,但也仍需要仔细辨别周围的环境。
沈熙白见自己和男人十指相扣,并未遭到众人的非议,行为举止便也大胆起来,跟男人的小动作也不再避讳。
两人就像一个连体婴一样,粘在一起,走在众人的最前面。
而他们身后的几人全都用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前面的这一对狗男男秀恩爱。
非常没眼看。
“期颐,你去过外面吗?”
“没有。”
“村子以外的地方都没有?”
“没有。”
“哦,那没关系,以后,我会带你去更多的地方,带你转转这个世界。”
番外
“沈老师,沈老师!教师节快乐!”
“沈老师节日快乐!”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扑上来给沈熙白送节日祝福。
有的手里拿着贺卡,有的捧着水果,有的抱着花盆......每个小朋友都一脸真诚,眼睛干净纯粹得没有半分污染,亮晶晶的。
沈熙白一进门,就被这群人蜂拥一般的团团围住,挤在中间。
沈熙白都有些受宠若惊,忙着伸手接过孩子们的一点心意,一边连声说着感谢。
“谢谢,谢谢...”沈熙白人都没彻底走进教室,就直接收了一箩筐的小礼物。
可见这群孩子们对他的喜爱程度。
礼物太多,沈熙白走进门,就将礼物全都放在讲桌上。
孩子们却一个接着一个凑在他的身边,开始将自己身边的趣事。
有逗狗的反被追着跑的,有因为不想洗澡而被老妈胖揍的,有情犊初开但喜欢的女孩说讨厌自己的......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一个接着一个的说,气氛好不热络。
沈熙白是他们小学高年级里最受欢迎的老师,没有之一。
沈熙白长得奶生奶气的,看起来就像书里描述的那般,有些温润如玉的气质,又白又瘦,还很高,说话的时候,眼神一定会直视说话的对象,时不时笑两下,给予肯定。
完全就是这个年龄段情犊初开的小姑娘喜欢的大哥哥类型。
又因为沈熙白的年龄在老师堆里不大,有时候还能接上这群调皮捣蛋的男生投过来的梗,也不会因为他们成绩不好,不服管就对他们有所偏见,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自然而然的,他的人气在男生里也不算太低。
沈熙白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兴奋不已的小脸蛋,嘴角蓄着笑,认真的听着孩子们的八卦。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非常有分享欲。大人根本不需要特地做一些讨好他们的事,哪怕只是认真的听他们分享的日常,彼此之间的距离也会跟着拉进。
“叮铃铃――”
铃声一响,孩子们立刻一哄而散,非常迅疾的往自己的座位上跑,完全不需要沈熙白扯着嗓子大声的喊。
这是其他老师都羡慕不来的待遇。
沈熙白依旧选择当一名老师,只是不再是支教偏远的地方,而是在一所私立小学担任他们的数学老师。
周兴文和黄云达两人,一人选择去往新的山村继续当支教,一人改了行,开始炒股,甚至尝试创业。
黄莺莺和周美芳,一人回来以后便转了专业,开始攻读法律,成为了一名为女性服务的律师,一人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还有女性的悲惨遭遇写成了小说,成为了一名作者。
而王大强也离开了那个穷山僻岭,独自去了北上广打拼。
他们每个人,都活着属于自己的人生。
各自安好,偶有联系。
沈熙白合上课本,像往常一样,朝着在座的每一个学生都鞠一躬,温声道,“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下课。”
孩子们也齐刷刷的站起来,一如往常,就跟背台词一样,朝着沈熙白鞠躬,“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
今天的课不算太多,刚好是上午四节,下午没课。
到了饭点,沈熙白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暗戳戳的开始给某人发信息。
【嘻嘻嘻:可爱jpg】
【期颐:微笑jpg】
【嘻嘻嘻:......说了多少次了,别发这个表情。(语音)】
【期颐:可爱jpg】
【嘻嘻嘻:嗯哼(语音)。】
沈熙白把手机收回口袋,开始在心里默默倒数五四三二一。
五秒钟过去,果不其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沈熙白嘴角蓄着笑,跟门口的男人对上眼。
距离门口最近的是一个中年男老师,已经秃头,地中海发型,格子衫,啤酒肚,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门一开,他就出于惯性的抬起头,眯了眯眼睛,确认了一下门口的是谁,便下意识的冲着沈熙白的方向喊道,“沈老师,你家里人给你送饭来了。”
沈熙白刚好从凳子上站起身,男老师的一嗓门,瞬间让整个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都下意识的望向了沈熙白的方向。
沈熙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也开始臊热,见所有人盯着自己,只能尴尬的摆摆手,艰难的尬笑,有些哭笑不得。
沈熙白不仅是这间办公室里,还是整个学校里面,唯一一个每天都有家里人给送中饭的老师。
跟学校里一荤一素一汤,少盐少油肉沫都少得可怜的午饭不同,沈熙白每次吃的中饭,都是黄焖鸡,酱醋排骨等等,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不仅荤素汤三者都有,还有各种花样的饭后甜点和水果,完全可见制作者的贴心。
这待遇......真是让这群只能含泪吃食堂的老师们羡慕不已啊。
沈期颐站在办公室门口,冲着沈熙白弯了弯眼角,露出一个浅笑。
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这个每天给沈老师送饭的男人叫“沈期颐”。
两个人都姓沈,大家就自然而然的默认为两人是兄弟关系。
沈熙白不好解释他们两个真正的关系。毕竟作为一名老师,校方对于这个方面其实也比较敏感,他就顺其自然,应了这“亲兄弟”的名号。
一开始,还有旁的老师,想要给沈熙白介绍对象,见沈熙白不松口,就又打上了沈期颐的主意。
最后无奈之下,沈熙白只好解释自己跟沈期颐都有爱人。
才让这些人一一作罢。
沈熙白顶着众人注视的目光,走到门口,手疾眼快的将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拉着男人的胳膊,就往旁边走。
沈期颐本就不是人,沈熙白只要用手机发信息喊他,男人就会随叫随到,一点都不含糊。
村子外面的世界和村子内的世界有很大的差别,当时离开以后,几乎可以说,小到如何开灯关灯这样的芝麻小事,沈熙白都是一点一点耐着性子,告诉男人如何使用,然后跟他讲解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的不同。
就像是在教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小朋友,需要做到事无巨细的照顾,沈熙白所有的耐心,也全花在了这个大朋友上。
也索性,男人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学什么东西都非常的快,很快就适应了外面的节奏。
尤其是在上了沈熙白的汉字课以后,短短几个月就认全了日常生活中会使用到的所有汉字,甚至还学了英语。
只不过沈熙白已经习惯了给男人发信息时能发视频绝不语音,能语音绝不打字的“好习惯”。
当然,沈期颐的天赋并不仅仅体现在语言方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执念,男人非常享受给他制作美食的过程,每天各种钻研菜谱,然后再给他做出一些五花八门的菜式,然后进行投喂,沈熙白这个易瘦体质都硬生生的喂胖了好几斤。
而现在的沈期颐,已经完完全全的适应了村外的生活,活成了一个现代人,而非之前的活化石。
沈熙白正打算领着沈期颐往两人每次秘密吃饭的小空地,开始享受美食。
刚一坐下,男人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到沈熙白面前。
沈熙白刚咬了一口牛肉,然后眨了眨眼,满脸狐疑的接过男人递过来的东西。
刚一定睛看清,沈熙白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眼皮一跳。
――这是一张彩票。
沈熙白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艰难的将自己嘴里的肉吞下去,小心翼翼的试探性道,“你现在还学会买彩票了?”
男人露齿,笑了笑,小小的虎牙的尖看起来竟还平添了几分可爱,与他板着脸时的样子形成极大的反差。
“奖金,五百万。”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醇厚低沉,言简意赅。
沈熙白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所以?”
“兑奖,我们去旅行。”男人的笑容看得沈熙白短暂的呼吸停滞。
“等等,已经开奖了吗?号码正确?”沈熙白再三确认,有些不确定的瞪大了眼。
沈熙白的话音刚一落下,男人的笑容微微收敛,变成了抿唇笑。
然后轻飘飘的说出八个字。
“只要我想,那就可以。”
“......”
“......”
沈熙白盯着男人的脸,两人面面相觑。
那还真是......失算了!
男人的手指附上沈熙白的衣领,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整理着沈熙白微有几分褶皱的白衬衫,动作十分温柔,看起来就像一个体贴入微的家庭主夫。
“你说过的,有钱了,我们就去旅行。”男人的声音如一泉清冽的湖水,无比平静,没有半点起伏。
但正是这轻飘飘的声音,却又像一颗投湖的石子,在沈熙白的心头泛起了涟漪。
一时间,沈熙白五味杂陈,鼻头也有些酸涩。
是的,他答应过。
只是一年接着一年,生活忙碌,时间周转,男人一直在努力的迁就自己,为自己做出无限的让步。
而他之所以仍然选择教师这个行业,其实也是有私心在里面。
做一名老师,他一年还有寒暑假可以花更多的时间陪在男人身边。
沈熙白忍住自己的眼泪,正对着男人,慢慢垂下头,把自己的脑袋直接靠在男人的肩膀上,默了良久,终于,闷闷的说道。
“那,那我们就先从国内开始,把全国各个地方的知名景点都玩个遍,然后再去国外,游山玩水,环游世界。”
男人笑了笑,柔声道。
“好。”
有你的地方,万物可爱,一切都是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