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琇旁若无人地跟朱孔阳师徒说话,许飞娘五人被晾在一旁,心中恼恨,恨不能立刻冲过来决一死战,但孙福和胡式都吃过屠龙师太的亏,若不是她入了佛门,转了脾气,他们早就形神俱灭了,在沈琇面前,他们这种才入门百八十年的“后近末学”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五人中唯一能跟沈琇过招的只有许飞娘,但许飞娘自知比起沈琇来也要略逊一筹。
当年齐漱溟夫妇转劫归来,被玄真子接引回山重新入道,许飞娘提前算计,将尚在民间的齐灵云捉去,要用她生魂练剑。
齐漱溟的弟子阮征采药路过发现,一面通知玄真子等人,一面悄悄跟随,突然现身,打破了做法的幡旗等物,死命护住齐灵云,苦苦支撑。
那时候齐漱溟和荀兰因才刚刚重回仙门,法力有限,同辈师兄弟赶去救援,第一个赶到的就是沈琇,一口仙剑当场就斩杀了五台派十余名弟子,许飞娘那次是跟她二次交手,勉强算是平手。
前几年两人在东海遇见,又大打了一场,许飞娘本以为自己这些年道行精进迅猛,沈琇已经被逐出师门,此消彼长,定然不是自己的对手,哪知沈琇拜入心如神尼门下,又新学了好些佛门法术,许飞娘使劲浑身解数,还是吃了点小亏。
这回又遇见,许飞娘自忖逊敌半筹,沈琇心狠手辣,出手无情,自己带来的这四个师弟都是入门不久,没有一个超过百年的,那个朱孔阳有七修仙剑和九戒仙幢,还有玄阴教至宝聚兽神幡,真打起来胜少败多,今日事不可为,若要强拼,图增损折。
许飞娘心里很快有了定计,向沈琇冷笑:“你已经被长眉老儿逐出师门,早已经不再是峨眉派弟子,即入了佛门,心又不肯清静,返回来仍捧峨嵋的臭脚,真真让人不耻。”
被逐出师门是沈琇平生之耻,心中逆鳞,若放在过去听了这几句话,沈琇早就抡刀过去砍人,不死不休,如今火气大减,闻言亦是冷笑:“我杀性太重,屡次违背教规,师父逐我出门墙亦是为了成全于我。哪像你,给人家做了几百年的徒弟,竟然爬上了师父的床榻,一招飞上枝头麻雀变成凤凰,这师父成了丈夫,师弟也成了徒弟了。”
许飞娘被太乙混元祖师抬举,改口以师兄妹相称,引得五台派内部许多原本做她师兄的人不满,亦是心中禁忌。
这两个女人互相忌惮,不肯贸然出手,只得互揭疮疤,占些口头上的便宜,临了许飞娘指着沈琇道:“你且等着,我师兄马上就要跟齐漱溟定下斗剑之期,等到时候斩了齐漱溟,灭了峨眉派,亦是你的死期到时!”
沈琇大声冷笑:“贱婢痴心妄想!五台派倒行逆施,怙恶不逡,太乙混元祖师包庇纵容,残害无辜,早晚亦当受累惨死,五台派更要烟消云散。”
许飞娘不再理他,带着四个师弟掉头飞走,不多时便消失在天海茫茫之间。
望着天边消失的剑光,沈琇哼了一声:“师弟,这贱婢气数尚还长远,她得太乙混元祖师真传,法力极高,又狡猾异常,你日后碰见她,在九天玄经大成之前,还是回避为妙。”
朱孔阳点头,又问起沈琇今日怎么恰好在这里,沈琇又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我早年在这边结识两个旁门散仙,从来在海外清修,深居简出,从不为恶,只早些年刚愎自用,结下一些仇家,近些年感应到劫数临头,方知收敛,封闭海岛,闭门苦修。两年前我去那里,看他们脸显晦纹,大难即将临头,就给他们留下一道灵符,若有危机可如法施为,我心念感应,即便在万里之外也会立刻赶到救援。”
朱孔阳喜道:“师姐有这样的好东西竟然给外人不给我,如此不分远近实在让小弟心寒,快拿出来给小弟十张八张,以后再遇上许飞娘欺负我,我就招师姐前来相助。”
沈琇自从离开峨眉之后,虽然过去相好的几位同门仍然亲厚,到底感觉隔了一层,如今小师弟这样依赖,她不但不嫌麻烦,反而欢喜,果真拿出一枚灵符,青光闪闪,递给朱孔阳,“我当年在北海屠杀二十三条大毒龙,其中有一条是上古烛龙遗种,此为烛龙之鳞炼成的异宝,你戴在身上,各种毒虫妖兽都不敢害你,遇到危险时刻,以少清神光催动,喊我名字三声,我自有感应。”
朱孔阳心中欢喜:“多谢师姐了,对了,先前的事你接着说。”
沈琇又说:“今日我在山中深入禅定,忽然有了感应,知道出事,赶忙带了你侄女,就是当初跟我一并在峨眉山前祝拜恩师的那个眇目小妮赶了过去。到了地方才发现,他们夫妻全都已经惨死,杀害他们的竟然有不少峨眉弟子,为首的就是你七师兄的两个好徒弟申屠宏和阮征!还有诸葛警我、贺萍子,以及你元元师姐、白云师姐的门下十来个人。我见他们枉杀无辜,怒不可遏,有心教训他们,又觉着有以大压小之嫌,而且我毕竟已经不是峨嵋中人,索性用我师父所赐的弥勒布袋把他们全部装走,让你侄女送往东海钓鳌矶,给你七师兄处置,他是掌教真人,平素净用戒律去约束别人,这回他自己的徒弟犯了错,看他如何裁判,若是不公,下次见到,我自有话说!”
虽然当初读书时候,朱孔阳就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但亲身经历,沈琇当面说出这番话,朱孔阳直觉得霸气劲风迎面扑来,真不愧人家喊她屠龙师太。
海天之上,不便久留,朱孔阳邀沈琇去峨眉,沈琇拒绝,作为峨嵋弃徒,她是绝不会再轻易踏足峨眉山的,只让朱孔阳闷了去东海居罗岛做客,便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朱孔阳先把虞重和杨鲤送回聚萍岛,对于两个小孩不辞辛苦带他去紫云宫,又接连遇险,朱孔阳深表感谢,留下一瓶芒饵作为酬谢。
离开聚萍岛,朱孔阳饶有兴致地跟高玉成说:“咱们也去钓鳌矶吧,看看齐漱溟是怎么惩治他自己的徒儿的。”
高玉成感到好笑:“师父,咱不至于这样吧?他毕竟是掌教真人,何必跟他过不去。”
“是他跟我过不去!我告诉你,我知道他因为我的身份,很不喜欢我,你也是一样,因为咱俩都是‘域外天魔’,哼,可惜我这个‘天魔’是长眉真人亲传的弟子,他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凭白在那鼓气,这回他自己徒弟打嘴吃瘪,咱们正好去瞧瞧热闹。他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高玉成劝道:“做人留一线,见面好相见,他不来招惹您,您也别去招惹他,两边都相安无事就完了,再说咱们还得赶紧去取南明离火剑呢,另外还有啊,你不是说你那几个师侄对你都很尊敬,跟你关系都挺好吗?你忍心去看他们的笑话吗?”
“跟我关系好的只有我儿和小岳岳,其他的也就那么回事,尤其贺萍子,峨眉派男弟子里我最讨厌他,女弟子最讨厌万珍。”他想了想,最后一摆手,“算了,你说得对,咱们还得去取南明离火剑呢,其实我倒是想去给我儿求求情,但我跟老齐两看相厌,大师兄为人有十分古板,情是求不下来的,不好还要弄巧成拙,反正我也知道,我儿只是从犯,没啥重罚,也就罢了。”
两人掉头,直接飞向大雪山。
这大雪山位于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之间,总面积有千余里方圆,而且拉得极长,山势又极为险恶,山高沟深,顶上是万年不化的冰川,下方是年年积下的白雪,气候十分恶劣。
朱孔阳带着高玉成左一座山峰右一座山峰地寻找,要在冰冻的山峰下面找到一个石匣,绝非易事,天底下有这等功效的仙法屈指可数,峨眉派的功法就是其中的翘楚,不过就算如此,朱孔阳也找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开始时,他还担心五台派许飞娘会再来争抢,如果那样的话,他就要回峨眉山叫人,就算贡献给门派,也不能落在敌人的手里,这里距离峨眉山不远,有主场优势。
可是日复一日,始终不见许飞娘来,朱孔阳有些纳闷,高玉成猜测:“对方以己度人,按照常理猜测,肯定以为我们是先把剑拿到手再去紫云宫取天一真水,上次许飞娘知道我们成功从紫云宫拿走了真水,便以为剑早已经在我们手里,也就没有再来了。”
朱孔阳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他们在一处雪峰上凿出一处洞窟,每日住在里面,一边修炼一边找剑。
这日,终于在一个雪峰地下搜到藏剑之处,用七修剑在冰天雪地里凿出一条隧道,深入山腹之中,找到藏剑的石匣,是个长有一米五左右的石块,材质非晶非玉,色泽剔透,隐隐可见里面火光缭绕,这便是当年达摩祖师所炼的南明离火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