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升,卡斯顿闭上了双眼,一只手搭在了嗡嗡作响的轿厢内壁上。他总是在恰当的时机微笑,在恰当的时机做出回应。从来没有人看到他内心的世界。
在轿厢内隔音的环境下尖叫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击打着轿厢内壁,希望随着每一次猛烈的击打,内心的脆弱离他而去。
***
卡斯顿踏出电梯,故作镇定地浅浅一笑。他原本没必要感到不安。列兵马克?德鲁马在窗前静静地望着黑暗中破败的城市景观。在惨白的月光下,损毁的摩天大楼就像一座座墓碑竖立着。
“马克。长官说你得下来吃晚饭。”
“我不饿,”马克说道。
“嗯,他说这不是饿不饿的问题。”卡斯顿热心地说。“你知道他的行事作风。”
“我不喜欢他的作风。”马克迅速回复道。
“他人不错的啊,”卡斯顿困惑地说。
“不,”马克说道,转过身来对着他。“今天的那些杀戮。我以为我准备好了,但我向那个女人开了枪。我亲眼看着她变得支离破碎。”
卡斯顿的胸口像是掉进一口冰冷的井里。他的双手在颤抖。他得说点儿什么。在这场谈话变得危险之前排除它的不安全因素。
“那个女的就是个人渣,”他说。
“什么?”马克说着,皱起了眉头。
“她会杀了你的。她想尽办法要杀死你,兄弟,”卡斯顿说,试着把谈话拉回安全区域。
“是,我知道,”马克说道,卡斯顿松了一口气。
“但当我看着这座城市……”马克继续说道。“然后我在想。我们用了全部的时间去和叛军、海盗、异虫、星灵战斗。我们的世界都已经被毁掉了,我们还继续互相残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卡斯顿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我们能做什么呢?和他们谈?他们想要消灭我们,白痴。”
马克眨了一下眼。“经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后,我还以为你会理解。”
“我不是个懦夫。”
“我也不是。”马克说道,冷静地面对卡斯顿的愤怒,带着一点忧伤。“我只是再也不想这样做了。”
卡斯顿转身走向没有了玻璃的窗前,紧握的拳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冰冷坚硬的岩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风中充满生锈和衰亡的味道。
他缓缓地呼出。
“我们的敌人才不讲人情世故。”他说。“看看这个地方,马克。你想要放下你的枪,但不管你有没有武器,他们都会杀了你。他们会把你的家园烧成灰烬。他们才不在乎你是不是会反抗。”
“卡斯顿,”在长长一段沉默之后,马克开了口。“你从哪里来?”
“你脑子还搞不明白?”卡斯顿说着,突然转身。“这不重要!不论是哪颗星球都正被战火侵袭着,敌人从星球轨道上发动攻击、涂炭生灵。如果我们就这么袖手旁观,不拿起武器反抗,那我们面临的就只有灭绝。”
马克身后,两座摩天大楼的黑色柱子中间,有什么东西在漂浮。两个东西。巨大黑暗的身形上缀着左右摇摆的附肢。一阵不安的凉意爬上了卡斯顿的手臂,然后爬上了肩头。
他第一次见到王虫是在玛?萨拉最后的日子里,王虫像肿瘤一样从地平线处涌来。异虫那个时候还不被人所知,他那时正坐在父母家的屋顶上,看着遮天蔽日的异虫。
接下来的一段时光在他的记忆中只剩片段可循。异龙在地平线外如潮水般群拥而至。他躲在地窖的门下面,他的母亲则则用身体挡在地窖的门外,他听到利爪将她钉在身后木门上时的凄厉惨叫。他父亲粗糙的双手搂住他的腰,在身后的跳虫即将扑向坡道时奋力将他推上最后一艘运输船,;而王虫漂浮在那里,看着他们……
卡斯顿从肩上取下FN92,一把推开马克。
“卡斯顿,你——”
就算在夜里,这两只王虫在瞄准镜内也清晰可辨。脉动着的紫红色肉球,由甲壳与参差不齐的骨骼串通连结着。蜘蛛一样的长腿悬挂在下面抽动着,还有那阴暗的头颅。每只都长着黯淡的复眼:大的王虫是紫色的,另外一只是绿色。
它们在缺口处停下,转向对方。要不是它们是怪物的话,卡斯顿还以为它们是在讲话呢。
他瞄准了较近一只的头部。军校入口走廊占据了他的恐惧感已经荡然无存。
“卡斯顿。”马克说道。“我听说所有的异虫都失去了控制,没人能控制它们。它们不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
“再好不过了。”卡斯顿说着,扣动了扳机。
那只王虫的头猛地扭向一边。它坠向附近一栋楼,慢慢地跌到在地面上。来回翻滚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废弃、无力的沙袋。紫色的复眼,一个接着一个,熄灭了。
剩下的一只王虫缓慢地转过来,透过瞄准镜和他对视着。翡翠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直视着他。
他的第二次射击没能打中。王虫通过排出气体,保持自己浮在空中并向左飘去,直至飘到附近的大楼后面。
“我看够了。”马克说。卡斯顿根本没有理他,瞄准摩天大楼的边际线,不停的搜索着。而在他等候他的猎物时,马克进入了身后的电梯。
一个小时过去了,绿眼睛王虫没有再出现。他苦笑了一声,扛起步枪慢慢地回到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