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铺天盖地的撕杀声中,无双和众难民颤悠悠地站在了城楼下,而城楼之上正有无数的城防官兵在浴血拼杀,上空之中,不断有箭雨飘过,并飞至城楼下,城楼下被箭雨贯穿的倒霉鬼并在不少数,零零散散横尸于地面上。
不止是城防兵有倒霉鬼,难民中也有倒霉的人,他们刚被推搡到城楼下便有一个倒霉鬼被从半空中掉落的冷箭,直接从脑袋上直倾而下,铜铸的箭簇很是锋利,箭簇从头顶灌入,从下巴下穿出。箭簇穿出的同时,带出一阵血花,那个难民,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苦的沉吟声,便直接倒地了。
这样的突然的死亡到来,吓得众难民是尖声如潮,若不是他们的周围都站着一圈手握利器的城防官兵,只怕都四处崩散去了。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在将近二十米的城楼上不断有中箭之人惨叫着摔落,路面是由青石板铺设的,跌落之人全都像是从高处摔落的西瓜一样爆开,血水飞溅。
这就是战争,血肉横飞,人命殒落的战争。
而此时无双亦明白了,如此惨烈的战争的爆发,必定是蛮人来了。今年大旱,与汉人为邻的蛮人受灾惨重,他们只能用武力抢夺汉人的食粮来渡劫。
不止是无双明白,就是众难民都异常地清楚,蛮人来了,带着他们的刀斧来了。所以他们更惊怕了。
他们怕妖魔鬼怪,可是相比妖魔鬼怪,他们更怕蛮人,自久以来,蛮人的血液里便滚藏着原始的兽性,喜杀、嗜血。
看着已是被吓得快肝胆俱裂的难民,一个身材雄壮,脸黑如墨的城防官不由得一阵无奈,因为他知道这一群乌合之众,只怕上了城楼也是当箭靶的料,可是他也没有办法,这一次蛮人大军压境,人势之众,气焰之高,是史无前例。
城防兵已经是死伤无数,再这么打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很快就要死绝了。只是他们没有退路,只能死战,一旦被蛮人攻破了城门,石山城的人只怕会被屠了个干净。
早些时候,石山城的人知道蛮人来袭的消息便有大半开始逃离了石山城。
至此,留在石山城的人只怕不到十之一二,因为这一次蛮人来得太过凶猛了,石山城的人都深谙有数,这城怕是守不住了。留下的十之一二,不是病老妇孺,便是些不舍家财的守财迷。
城防官兵巡游半日,只带回了骨瘦如柴的几百难民。
黑炭脸副都指挥使同赞发话了,响如洪钟,沉如击鼓。
“看到了吗?那从城楼下摔落下来摔成了馅饼的人,他们用命在守城,一旦城门破了,城楼被攻陷了,那些蛮人会用刀把你们都削成人棍。反正一死,你们就甘愿受戮?你们就甘愿这般羞辱地下地狱?与其这样,不如痛痛快快杀一回,让这些该死的蛮人,也尝尝以血偿血的滋味,别再惊缩,别再当懦夫,杀!杀!杀!杀他个片甲不留。”。
同赞的话很有煽动力,怯弱的难民都被他给鼓动得胸膛都直挺了不少。见此,同赞当即对着手下大喝一声:“给他们每个都发上兵器,与我同上城楼撕杀一番。”。
很快每人手上都有了兵器,刀枪剑戟,五花八门。
兵器分发完毕,同赞大喝了一声:“兄弟们,随我上去杀敌。”。
平时他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的难民在这危急时刻已是成为了他口中的弟兄。
拿着兵器的难民们还在一片迷茫当中,随着副都指挥使同赞一阵风似的爬上了城楼,他们也只能唯唯诺诺打着颤随步而上,这个时候,不上去也不可能的了,只怕还没逃出几步,就会被他们身后死死盯紧的城防兵给削掉脑袋了。
无论谁拿着锋利的兵器,都不会是吃素的家伙。
无双夹杂在人流当中,迈着沉重的步子,拥挤而上。他边往上走,边回头问那些城防兵有吃的东西没。那城防兵一听无双的话,不但没有任何的同情表示,反而是眼睛一瞪,眼珠子全翻了白,并恶恶地回了句:“石山城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你还想着吃吃喝喝?你要是能把蛮人给赶跑了,我让你吃到撑死为止。”。
无双没想到现在的兵痞都有这般难能可贵的大局观了。
反而让无双是一阵的脸红,不过,食为天,肚饿的事大于天,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一切都是浮云,不过他知道即使他再问下去,也是白问,所以只能悻悻地继续要死不活地爬着这条怎么看都是条血肉横飞的不归路。
现在的城楼上已是箭羽如破竹,密若泼雨般,嗖嗖破空的声音,震人耳膜。同赞过于高估从难民的觉悟,他以为这群乌合之众,没经过战斗的洗礼,肯定会怕死,也会比较惜命,上了城楼肯定会立刻散开,找各自的掩体。可是他没想到,这群乌合之众刚一上到城楼,即刻就被瓢泼的箭雨给吓愣了,当场就像木桩一般杵在箭雨之下。
望着这群呆头鹅,同赞急得跺脚,并暴骂了一声:“尔等些蠢货,快找掩体,站在哪里等死吗……”。
同赞这句骂喊得声嘶力竭,震人心肺,众人当即被这句话给骂回魂了过来,乱成一糟,相撞成一团,拼命地要去找各自认为可以保命的掩体。可是这一切都太迟了,在他们还没来得及跑出几步,一阵箭雨轰然落下,瞬间被有十几个人被射翻在地,成了血刺猬。
看着一个照面之间便被收割了十几条人命,同赞心里是一阵剧痛,嘴里不断地咒骂着。
众难民躲在差不多一人多高的城垛下,看着那一命呜呼或者还没死透还在哀嚎着即将死去的十几个人,一脸的惊魂未定,根本就听不清同赞是在骂都些该死的蛮人,还是在骂这些死去的人和未死去的人的蠢而无知。
无双正缩着身体躲得远远的,在众人刚上到城楼之时一阵傻愣之时,他便拼尽了全力窜到了一城垛下躲着了,他很清楚,傻站在那么高的城楼之上,绝对会成为箭靶的。一阵急速的奔跑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无力地瘫坐在城垛下。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跑出这速度来,看来在生死面前,潜能是真无限的。
蛮人直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发动凶猛的攻势,他们还没有能人攻上城楼,只是在不断用箭对城楼上的城防兵进行杀伤,清扫。
而城楼上的城防兵一旦全都躲了起来,他们便又佯装全力发动攻势,他们声势浩大的动作,很快便将躲于城垛下的城防兵给震了出来,而城防兵一旦从城垛下伸出了头来,他们便又开始了重新一轮的箭雨洗礼。
面对蛮人这缺心眼般的戏弄,城防兵付出了很大的伤亡代价,可是都指挥使成旭却是无奈之,这次蛮人的兵力实在是太多了,稍有不甚,让他们突破了一处,这必是不可挽救的灾难。
早在应战之前,成旭对城楼上的官兵们下达了死命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守住石山城,哪怕只剩一兵一卒。
成旭的话说得很决绝,也很有气势,但是听令的人却是心生冷,血透寒。
蛮人既然用箭雨来洗礼他们,他们也同样以礼相待,用箭雨来回敬蛮人。至此,各有损伤,难分胜负,可是成旭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而已,这场撕杀定是会分出个子丑寅卯来的。
箭来箭去,总会有用光的时候,所以敌人射来的箭的作用,便是用来回敬敌人的。同赞之所以要这群乌合之众上来,并不指望他们能与蛮人对敌,他们唯一的作用便是收集城楼上落下的乱箭,交于弓箭手。
同赞让他的部下向躲在城垛下的难民们下达到了口令。一群乌合之众,又怎敢冒着箭雨去拾箭,这纯粹是送死的行为。
但是刀锋脸同赞作了一个拔刀的姿势,并用着死人般的腔调蹦出了一句话:“违令者,杀!”,一股杀气,顿是浮上颧骨高凸的脸上,那般的清晰可窥。
众人顿时是脖子冷然一缩,只要不是瞎子都能从对方的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这并不是装腔作势的吓唬,自从一踏上这处处是死亡乍现的城楼上,命已经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他们都已经是不能再为自己的命作主了,随时或是随地都会被阎王爷给带走。
听了刀锋脸同赞传下的口令,无双才明白到,其实他们被赶到城楼上来,能做的事情也就是这般了,之前同赞对他们所嘶吼的豪言壮语,只是为了给他们压惊,而给他们分发兵器只是为了给他们壮胆。
拿着兵器又如何用手收集箭羽?一干等乌合之众只得百般不舍地将手中的兵器扔了一地,然后颤颤缩缩地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