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诡异的场面,游行的队伍也停下来了,开始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为什么戒严?有敌人来了吗?”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大家不要慌!镇定!这里是南京城,我们有这么多人,怕什么?”
“对,我们有正气护体、诸邪避易!”
……
就在游行人群乱哄哄一团的时候,队伍的正前方走来了一队安**的巡逻士兵。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个人。
走在游行队伍前列的国子监学生领袖们默默的看着士兵们走过来,眼神中充满了玩味。
“奉大都督府命令,南京城即刻戒严,尔等速速退回国子监,我们将不予追究你们的过失。要是执迷不悟,就莫怪我们不客气了。话已至此,莫谓言之不预。”巡逻队的队长冷冷的说道。
人数上的巨大差异让这些学生产生了误判,以为自己占据优势。再加上人多壮人胆,对于巡逻队长的话完全是不屑一顾。
“尔等粗鄙之人,竟敢干预我们这些圣人门徒行正义之举,还不速速退下!”
“尔等为虎作伥,必定不会有好下场,若是幡然醒悟、共襄盛举,定可以名传青史。”
“让开!莫要挡了我们的证道之路!”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还不滚开!”
……
巡逻队长的眼神越来越冷,眼睛更是快眯成一条缝了,说的话也带着寒气:“尔等是执意违抗军令了?”
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前排的士子有点被吓到了,但是这种场面下怎么能够怂呢?
“怎么?难不成你们这些丘八还敢对我们这些圣人子弟动武不成?”
“来啊,你们动手试试看,袭击读书人可是大罪,我怕你们承担不起!”
“什么狗屁军令,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诸位!匡扶正道,就在眼前,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巡逻队长不为所动,最后警告道:“最后问你们一次,退还是不退?”
“圣人门徒,宁死不退!”
“宁死不退!”
这些学生在气氛的裹挟下,显得异常头铁。
巡逻队长看着眼前的一幕,冷冷一笑,“放令箭,开始行动。”
巡逻队的一名士兵马上朝天上射出了一支响箭,很快周边街道上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重重的敲击着这些士子的心脏。
在这些士子目瞪口呆之中,前后左右的街道上开始出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人数众多,气势逼人。
安**这是摆明了不准备妥协,要用武力镇压了。
望着逐渐逼近的士兵,国子监的学生们开始慌了。
论嘴炮,他们谁也不怕。比动手,他们全都是弱鸡。真到了用拳头讲道理的时候,他们自诩的满腹才华毫无用武之地。
“好胆!安**竟敢对读书人动武,你们是想自绝于天下吗?”领头的士子色厉内敛的喝问道,明显的底气不足。
“现在我最后问一遍,退不退?”巡逻的队长冷声问道。
“我等不过是向安国公请愿,你们就要动武,天理何在!”士子们已经胆怯了,开始装可怜。
“聚众闹事,蛊惑人心,其罪可诛!我数到十,再不退,统统下狱!一、二、三……”巡逻队长的耐心终于没有了。
结果,安**还没有动手,游行队伍里就传来了呼喊声。
“安**要杀人了,大家快跑啊!”
“跑啊!安**杀人啦!”
……
那些混进游行队伍的别有用心之徒,眼见局面可能被安**镇压,立马开始制造混乱。
这些人的目的就是让士子们和安**的冲突激化,这样他们背后的主子才能从中获利。
游行的队伍原本就在安**的紧逼之下惶恐不安,现在听到安**开始杀人了,更是惊恐不已。在恐惧的驱使下,下意识的就往回跑。
游行队伍很长,后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的情况。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他们真的以为安**动手了,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什么大义、正道统统抛之脑后,逃命要紧。
恐惧是会传染的,当一个人开始逃跑之后,周围的人下意识的就会跟随,巨大的游行队伍马上就乱成了一团。没有人组织,没有人带领,这些人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尖叫、哭喊声马上就响成了一片。
更令人痛恨的是,那些混进游行队伍的别有用心之徒,趁着混乱摸出怀中藏着的匕首,在队伍中胡乱杀人,更是加大了恐惧与混乱。
这些行凶的人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造成安**与读书人之间的矛盾无法化解,死人是最好的手段。
眼见局面失去控制,带队的安**指挥官脸色阴沉,下令道:“开始行动!”
随着命令下达,安**士兵立马冲了上去,拿出了手中的武器,木棍。
对付这些书生,用刀枪完全没有必要,木棍足矣。
“蹲下!不许动!”
“蹲下!蹲下!”
“老子让你蹲下,没听到吗?”
“跑!跑泥马啊,蹲下!”
……
安**的士兵们可不会对这些书生客气,长期受到安**教育的士兵们可不会像大明的子民一样对这些读书人有多少敬畏。反而因为这些读书人要向鲁若麟发难而愤怒不已,手下自然不会留情。
读书人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面对这种情况,他们自然有自己的解释。
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看,前辈们已经为他们准备了这么多的理论知识,蹲下也没什么丢人的。
安**所过之处书生们纷纷蹲下,局面反而得到了控制。
这就是乌合之众和精锐之师的区别,虽然安**手里有木棍,但是书生们的战斗力几乎为零也是不争的事实。
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现场除了蹲下的人,就只有零星躺在地上的了。
这些躺在地上的人,不是被暴徒杀伤或者杀死的,就是在混乱中被踩踏的。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锅安**不背也要背了。
“救人!其余的人全部押会军营,一个也不许漏!”安**现场指挥官当机立断,做出了妥善的处置。
虽然安**巴不得这些人去死,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被别人利用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看着前方不是国子监的方向,书生们害怕了。
“少废话!难不成还准备回家吗?先在军营里待几天清醒清醒再说。”负责押送的安**士兵不耐烦的吼道。
前一刻还意气风发的书生们此刻全都像鹌鹑一样乖巧,全都低着头默默的往前走。不是没有头铁的想要争辩几句,但是回复他们的只有木棍,剩下的人再也不敢叽叽歪歪了。
书生们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还好不是刀子,木棍打在身上最多疼几下,要是刀子就没命在了。
既然这些书生都被抓走了,南京城短暂的戒严自然就解除了,只有凌乱的街道和地上的鲜血似乎在述说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安**将国子监的学生全都抓进了军营,还死了不少人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这可是一万多的国子监学生,其背后的家族几乎遍布了大江南北,而且都是有实力有背景的那种。
没有背景和实力也进不来国子监不是。
闹得这么大了,这些书生背后的亲友们当然坐不住了,纷纷上门讨要说法。
他们去的地方不是安国公府,而是皇城门,目标是内阁,是皇帝。去安国公府讨说法,他们不敢。
“张阁老呢?不是让他去国子监看着吗?怎么闹成这样?”钱谦益首先把锅甩给了张慎言,把自己摘出去。
“张阁老去找安国公了,一定要安国公给个说法,实在是太令人发指了。国朝何时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此事绝对不能姑息,否则老夫就撞死在安国公府门前!”高弘图是个直脾气,听说死了人,更是急红了眼。
“诸位阁老,皇上听闻此事也是心急如焚、寝食难安,皇上的意思是,一定要让这些士子们平安归来。”朱慈烺身边的太监,如今的司礼监秉笔吉正贵慢悠悠的说着朱慈烺的口谕。
“谨遵圣谕。”钱谦益等人连忙躬身行礼。
“钱阁老,要是有什么消息,还请通知咱家一声。这司礼监关在皇城里啊,都快成聋子瞎子了。”吉正贵自嘲道。
“一定及时通知公公。”钱谦益面带微笑的说道。
吉正贵也微笑着点点头,回了一声:“那咱家就等着阁老的好消息。”然后飘飘然的走了。
安**强势,不光内阁日子不好过,宫里的太监也变得毫无存在感。所以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下,内阁和司礼监同病相怜,相处得还算融洽,相互扶持嘛。
等到吉正贵离开,钱谦益对内阁办事的书吏吩咐道:“去张阁老那边打探一下消息,究竟是什么情况,立马回报。”
书吏连忙应是,转身离去。
张慎言在国子监等消息,结果等来的是国子监学生全都被抓进军营,死伤惨重的噩耗,险些没有让他昏过去。
“走!去安国公府,老夫定要鲁若麟给我一个说法!”张慎言与鲁若麟不对付,基本上没有什么私下交流,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
张慎言的轿子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安国公府,还未到大门前,就被在外围警戒的卫兵拦住了。
张慎言也是有护卫的,对着拦截的卫兵喝道:“这是内阁张阁老的轿子,还不赶紧放行。”
“原来是张阁老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守卫的军官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并没有强硬阻拦,而是对着后面的士兵打了个眼色。
在军官与张慎言的卫队交涉时,已经有人小跑着去安国公府通报了。
“是老夫冒昧前来,实在是唐突了。安国公此刻在府中吧?”张慎言揭开轿帘对守卫军官问道。
“回阁老的话,公爷此刻在府中,只是不知道阁老到访,未能出迎,还请阁老见谅。”守卫军官的话说得还是很好听的。
“无妨,老夫原本就是恶客,出迎什么。带路吧。”张慎言虽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阁老的气度还在。
鲁若麟虽然与张慎言不对付,但是张慎言第一次登门拜访,又是阁老,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当张慎言来到安国公府门前时,安国公府中门大开,鲁若麟站在门前,笑脸相迎。
“张阁老大驾光临,鲁府蓬荜生辉啊。”见张慎言下轿,鲁若麟上前几步迎接。
“冒昧打扰,还望安国公不要怪罪。”此时张慎言神态如常,一点也看不出是来问罪的。
“张阁老,请。”鲁若麟也知道张慎言为什么来,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将张慎言迎了进去。
大厅入座,一盏茶喝过,张慎言直接道明了来意。
“安国公,光天化日之下,将国子监的学生抓进军营,足足上万人啊,这个实在太骇人听闻了吧?更令人心寒的是,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杀害了几十名无辜书生,难道安国公不准备给朝廷一个说法吗?”
张慎言语气强硬,死死的盯着鲁若麟。
“太祖陛下严令书生不得言事,而今国子监学子公然违反禁令,甚至蛊惑人心、聚众闹事,严重威胁到了南京城的安全和稳定。安**将他们抓进军营不过是让他们反省反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等他们冷静下来之后,自然就会放他们回去。”
鲁若麟再强势也不敢把这些学生都处置了,一万多学生,背后的亲戚朋友一大堆,牵涉太广了。何况,大部分学生不过是被蒙蔽和裹挟,让他们受一点教训就足够了。
听到鲁若麟不会过分为难那些学生,张慎言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脸上的神情并没有露出一点异样。
死去的学生也要有个说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