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甲并不是只听了鲁若麟的一席话就相信鲁若麟解释,实在是因为鲁若麟的话是有证据来证明的。
鲁若麟此人不好华服,不好女色,甚至日常用度都算不上奢靡,一心一意的壮大势力。上行下效之下,金州军不仅实力强大,底下百姓的生活还非常的富足,可见鲁若麟是一个真的将百姓装在心里的人,而不是说说而已。
陈新甲觉得鲁若麟真的是一个异类,明明武人出身,却比那些文人更心疼百姓,让陈新甲这样的正统文人都感到羞愧。
所以陈新甲愿意相信鲁若麟的话,去帮他争取大都督的职位,实在是鲁若麟所拥有的胸怀陈新甲自己都自愧不如。
鲁若麟虽然向陈新甲袒露了心扉,也确实说的是实话,他并不是很想坐皇帝的位置。
皇位虽然尊贵,同时也有很多缚束,有太多的不自在。而且他敢肯定自己的后代一定会出现一些不孝子,这是皇朝不能避免的事情。
为了不让历史的悲剧轮回上演,他必须保证国家的权利始终掌握在最精英的一群人手里,而不是仅仅凭借血脉。
不过鲁若麟也没有承诺过这个没有权利的皇帝一定是朱慈烺,甚至是朱家人,这也是鲁若麟埋下的一个伏笔。
在实现自己的想法之前,鲁若麟需要做的就是手握朝廷兵权,做一个独裁者,扫除一切魑魅魍魉,让朝廷以一个全新的状态前行。
所以鲁若麟才会强要大都督的职位,只要兵权在手,其他任何的阴谋诡计都不过是笑话。
以鲁若麟现在的实力,以及对南京城的控制力,想要抗拒鲁若麟的要求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在经过艰难的讨论之后,朱慈烺和朝臣们不得不满足了鲁若麟的要求。但是他们肯定是心有不甘的,只是在现实面前暂时低头罢了。
鲁若麟在担任大都督的第一天开始,就下令对江南地域的所有卫所兵进行整顿,力度之大、态度之坚决前所未有。即使遭到了朝中诸多官员的反对,鲁若麟依然一意孤行。
其实按照大都督的权力,鲁若麟是没有资格这么做的,但是谁让鲁若麟手里有大军呢,所以那些朝臣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鲁若麟将那些卫所一个个的瓦解。
虽然大家都知道卫所制度早就崩坏了,卫所兵也全都养成了一堆废物,但是因为围绕着卫所攫取利益的人实在太多了,没有人敢犯众怒对卫所进行改革。
而且再怎么说这些卫所账面上的实力还是有的,对南京的众人来说是对抗鲁若麟的重要心理安慰。
但是现在鲁若麟来了,他才不会在乎那些人的利益,对于只耗费钱粮、却无法履行战斗职能的卫所,他早就看不上眼了。
不过鲁若麟整顿卫所并不是准备将卫所裁撤了事,而是要让他们重新焕发生机。
卫所虽然已经名存实亡了,但是并不代表他一无是处。在卫所这个腐朽的机体之下,还有着众多的资源,比如人口、工匠,甚至是土地。
鲁若麟的卫所整顿行动是从南京周边开始的,因为这里有十万金州军,即使心中有怨言,也没有人敢跳出来反对。如果真有人不知死活的跳出来搞事,鲁若麟非常乐意用他来杀鸡骇猴。
南京作为大明曾经的都城,拥有数量庞大的卫所,足足有三十二个之多。当然,这些卫所也不是全都挤在南京城里,毕竟南京的城防是一个体系,包括周边的众多城池关隘。
卫所的整顿最先开始的就是南京城。
南京城数十万人口,率属于各个卫所的人就有数万,如果加上在城外生活的卫所士兵,人数更加庞大。
毕竟按照老朱家的规矩,一旦入了卫所,生生世世都是卫所的人,子子孙孙都无法脱身。两百多年下来,人数不知道繁衍了多少。
当然,这么多人,肯定不可能都在卫所底下谋生,这也不现实。毕竟卫所的资源有限,能够养活的人只有那么多,所以很多卫所兵老早就脱离了卫所的控制,去其他地方谋生了。只是人虽然不在卫所,但是户籍依然挂在卫所名下。
不过卫所的军官们从来不会让卫所齐编满员,否则怎么吃空饷,所以如果看卫所的名册,你会发现卫所好多年人口都没有增加了。
鲁若麟对卫所的整顿非常的简单粗暴,直接将卫所的人集中起来,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要么留下来,听从安**的安排进行作战和劳动;要么恢复平民的身份离开,将不再受到卫所的约束。
现在的金州军已经因为鲁若麟封为安国公,改称为安**了。
这些卫所兵常年受到上官欺压,简直是当奴隶一样对待,如果有机会离开卫所,他们肯定是愿意的。
不过真到了面临选择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留下来,因为安**承诺的待遇实在太优厚了。
留下来的人如果入选军队,不但每天都可以吃饱,军饷还会按时、足额的发放。为了取信于这些早就失望透顶的卫所兵,金州军也是展现了足够的诚意,直接提前发放了三个月的军饷,让这些卫所兵们大喜过望,对参加安**兴趣大增。
可惜现在的安**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加入的,身体条件、性格品行也是非常重要的参考条件。只有满足了这些要求,才有可能参加安**。
加入了安**也不是高枕无忧的,后面还有非常严格的训练在等待,只有坚持下来完成训练的人才算真正的成为安**的一员。
安**在南京驻扎的时间不长,但是安**的种种神奇传说早就在有心人的散播下广为流传。
安**的士兵可不是什么低贱的丘八,吃的、喝的、用的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早就羡慕死了南京城里的百姓,特别是那些卫所兵们。
安**每天都要采购大量的食材供士兵们吃喝,所以安**的士兵们吃的是什么根本就瞒不过南京城的百姓。
每天都有鱼有肉,还一日三餐管饱,天啦,这样的日子土财主都过不上啊。
再加上流传出来的安**士兵待遇,饷银按时足额发放,家中分配了田地,什当兵可以免税,受伤或者战死有极高的抚恤,这些条件听得那些面黄肌瘦的卫所兵们直流口水。
所以当听到自己被安**收编时,这些卫所兵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可惜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加入安**的。
不过安**对于那些不能加入军队的卫所兵也没有放弃不管,做工或者种田都是安置他们的办法。
开设工厂对安**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资金和土地,有的是专业人才来负责。
至于安置卫所兵的土地,鲁若麟是直接从那些卫所的高级官员们手里拿的。
大明的卫所包含了大量的土地,原本是用来养兵的,只是卫所制度崩坏之后,那些土地都沦落到了卫所军官手中,而普通的卫所兵则变成了悲惨的佃农。
“你们这是抢劫!那是我的田!”广武卫的尤千户愤怒的对前来交涉的安**军官吼叫道。
“你的田?那明明是卫所在册的土地,什么时候变成你的田了?”安**的陈排长讥笑道。
“那些田早就不在卫所名下了,是我花钱买来的!”尤千户狡辩道。
“卫所的田还能卖?我怎么不知道?”陈排长“惊讶”的问道。
按照大明的条例,卫所的田是属于朝廷,属于军队的,个人确实没有资格买卖。但是谁让朝廷早就**了,卫所的土地又是一块肥肉,两百多年来被那些权贵们一点点的割,早就割得所剩无几了。
虽然这些情况众所周知,但是毕竟上不得台面,只是无人追究罢了。但是安**现在要拿大明律法来说事,并且准备强硬收回,这就不好办了。
尤千户知道硬刚自己没有胜算,便嘲讽道:“我们卫所的田大部分在诚意伯名下,你怎么不去找他要田,你们安**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吗?”
“诚意伯?刘孔昭?放心,他的田我们会让他一亩不少的吐出来,说不定还会跟他算一算利息。”陈排长没有一点惧怕,反而面带高深莫测的笑容。
尤千户顿时有点卡壳,这些安**士兵对刘孔昭没有丝毫尊敬,恐吓失败。
“那魏国公呢?南京各卫的田产魏国公府占大头,你们有本事找魏国公去啊。”尤千户也是豁出去了,居然敢拉魏国公府下水。
“哦,有这事?我们回去一定会仔细核实,一旦查证,那些田产肯定会收回,到时候我会上报你检举有功的。”陈排长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却把尤千户给吓到了。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尤千户连忙否认。
“随便你,送上门的功劳都不要。好了,说正事。大都督有令,卫所的土地按照朝廷划定的范围,一律收回。至于之前你们占田所产生的出息,就不予追究了,当做是你们的遣散费吧。”陈排长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把尤千户劈得不轻。
“遣散?什么意思?”尤千户连忙问道。
“就是卫所不需要你们了,你们自谋生路去吧。”陈排长鄙视的看着尤千户。
“这不可能!我的千户官职是朝廷任命的,你们有什么权力撤掉?”尤千户面露狰狞的吼叫道。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官,大都督自然有权撤掉你。”陈排长冷笑道。
“我不服!凭什么撤掉我,你们这是乱命!”尤千户都快疯掉了。
田地没有还能再想办法,要是这身官皮没有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尤千户,这些年你对手下的卫所士兵做过些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好在你手里没有人命,我才会耐心和你说话,否则等待你的应该是镇抚司的大牢!大都督一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能够让你全身而退已经是顾全大局了,你千万不要不知好歹。就凭你做下的那些事情,将你就地正法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排长眼神锐利的盯着尤千户,其间冒着丝丝寒意。
尤千户被陈排长这样一威胁,顿时不敢说话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为了敛财,尤千户做过多少违法乱纪的事情他自己心里清楚。虽然大明的卫所军官几乎很难有一个干净的,都不是什么好鸟。所谓法不责众,安**肯定不能把他们都杀了,但是事情就怕万一,尤千户可不想做那个出头鸟被杀了吓猴子。
尤千户此刻心里犹豫着、挣扎着,要不要召集自己的家丁,将眼前的安**士兵全杀了,横竖这些士兵不过三十多人,还是很有胜算的。
只是这个念头刚一起就被他否定了。
这里的安**士兵确实不多,但是南京城的安**可是足足有十万人。自己要是动手了,不但自己的小命不保,自己的家族都会被牵连,尤千户下不了这个决心。
最后,尤千户还是认命了,看着安**将自家的田地收走,分给了卫所的那些泥腿子们,这让尤千户心里直滴血。
尤千户的情况并不是个例,南京周边的卫所土地直接被安**强行收回,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甚至一些声名狼藉,民怨很大的卫所军官被安**以执行军法的名义直接斩杀了,非常的霸道强势。
中间不是没有人不愿意接受现实,武力进行抵抗,但是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强行镇压。
安**的这种雷霆手段,损失最惨重的就是南京城的勋贵们。他们不但失去了侵占来的土地,连手下的兵也被鲁若麟整没有了,一个个成了光杆司令。
每天都有大量的撤职卫所军官跑到南京城找那些勋贵们哭诉,要勋贵们为他们做主。
面对这种情况,勋贵们肯定不愿意坐以待毙,他们必须进行反击,否则就没有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