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勋贵子弟们来为战死的同伴送行,连鲁若麟、洪承畴,还有吴三桂他们也来了,可见大家对这些勋贵子弟上阵杀敌、为国捐躯的事情是非常认可的。
看着远去的返京车队,鲁若麟对身旁的张静睿和朱君峻问道:“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你们可有后悔留下来?”
“张兄他们是死得其所,没有丢我们勋贵们的脸,让世人知道我们勋贵也是有血性的。何况勋贵们与国同休,为国杀敌本来就是武家本分,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张静睿仿佛成熟了很多,看来磨难是男人成长的最好催化剂,这话一点都没错。
“以后他们几家的事情就是成国公府的事情。”朱君峻虽然没有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不过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有温度和分量的。
“也算上英国公府一份。”张静睿对着朱君峻点点头。
张静睿和朱君峻非常清楚,这些勋贵子弟之所以留下来,他们两个占了非常大的因素。如果真要说到因果,这几个勋贵子弟的阵亡也有张静睿和朱君峻他们一份。所以他们必须有所表示,否则如何服众。
这也是勋贵之间的相处规则。
以成国公府和英国公府在勋贵里的地位,张静睿和朱君峻的承诺是非常有分量的,应该可以抚平一些战死勋贵家的悲伤和怨气。
“都督,我不想做参谋了,让我上城墙吧。”张静睿面色平静的对鲁若麟说道。
“决定好了吗?”鲁若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已经是成年人了,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决定好了。”张静睿点点头。
“好,我同意了。”鲁若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都督,我也要上城墙。”朱君峻不甘示弱的说道,完全是被张静睿刺激到了,根本就没经过大脑。
“可以,我也同意了。”鲁若麟同样没有拒绝。
虽然城墙上确实比较危险,但也不是没有相对安全的地方,比如城墙上的指挥所。将张静睿和朱君峻派上城墙完全可以放在几个主官的身边,呆在指挥所里,基本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同几个战死的勋贵子弟不同,张静睿和朱君峻身份不同,最好还是不要出什么意外的好。否则就是与京师勋贵群体彻底闹翻了,对金州军的利益会有很大的影响。
毕竟无论从政治上还是商业上来说,勋贵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力量,在没有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前,鲁若麟还是需要与他们合作的。
其实张静睿和朱君峻并不需要亲自杀敌,只要他们上了城墙,以他们的身份而言就已经是冒了非常大的危险了,绝对是值得夸赞的一件事情。
他们可是未来的国公,除了皇室之外最尊贵的人。
这几个战死的勋贵回到京师之后,立马受到了朝廷的追封与嘉奖,他们的家族也因此得了不少的好处。特别是名声,朝野上下哪个不称赞一声忠勇之家。
虽然有点利用死人做文章的嫌疑,但是至少这几个勋贵子弟的牺牲没有白费,为家族创造了不少的价值,也算是为家族做了一些贡献吧。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有阶级的,同样是战死沙场,金州军的士兵们就不可能有那些勋贵子弟们的待遇了。
他们被集体安葬在了南关附近的陵园里,与他们誓死守护的南关相伴。
葬礼依然是充满了金州军的特色,庄严而肃穆,金州军没有作战任务的将领们基本上都参加了葬礼仪式。
看着一个个崭新的坟包,一向刚强的鲁若麟还是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这些都是他的兵啊!
他们因为信任鲁若麟而参加了金州军,最后全都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而且是如此的义无反顾。
因为时间紧迫,这些牺牲士兵的墓碑都是用木板做成的,上面简单写着士兵的姓名和籍贯,以及所属的部队。
“等战事结束了,将陵园好好休整一番,所有的墓碑都换成水泥的,将士兵的英勇事迹镌刻上去,让后人们知道他们的丰功伟业。”鲁若麟对王大海说道。
“是,都督。”王大海点头答应道。
“安排专门的人洒扫祭祀,就用那些伤残的老兵,都是一起拼死的兄弟,会更尽心一些。”末了鲁若麟又叮嘱道。
“恩,我记住了。”王大海办事让人放心,只要是鲁若麟交代下来的事情都会尽力去完成。
“走,鞑子既然不死心,那就让他们知道想占我们的便宜没那么容易。我金州军的将士们可不能白死了,是时候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鲁若麟将心头的悲伤压制下去,决定对满清来一次反击。
不管是出于好奇也好,还是出于对金州军士兵的尊重,洪承畴和吴三桂他们全程观摩了金州军的葬礼,并上了香、敬了酒。
凡是参加过金州军士兵葬礼的明军官兵,都能深刻的感受到两个字:尊重。
对活着士兵的尊重,对死去士兵的尊重,以及对生命的尊重。
在这种氛围下,士兵对自身组织的认可度是非常高的。他们会将组织当做依靠、当做家庭,而不仅仅是一个混饭吃的地方。
待遇可以用金钱来改变,但是观念上的改变却是难上加难。想要洪承畴和吴三桂他们这种老旧官员改变对士兵地位的看法,除非将他们的脑子洗一遍,或者彻底脱离原来的系统。
所以洪承畴和吴三桂他们虽然看得心有感触,但是想让他们像金州军一样对待士兵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多是做做样子。
皇太极这边没能破关,阿济格和代善那边也没有传来什么好消息。
阿济格在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之后,还是成功的搭建起了一道直达南关城墙的土坡。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残酷。
那道土坡非但没有成为清军通向胜利的阶梯,反而成了血腥的奈何桥。
清军和金州军在那道土坡上进行了无数次的拼杀,除了留下一堆堆的尸体,清军始终无法突破看似单薄,却坚如磐石的金州军阵地。
虽然皇太极那边的攻击声势浩大,但是说到人员的损失却是阿济格这边最多。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看似美好却如同绝路的那道土坡,那是让清军希望与绝望并存的哀伤之路。
每一个走上土坡的清军都会受到三面的进攻,完全是活靶子一般。偏偏金州军最为强大的就是远程力量,所以阿济格的这个方案看似靠谱,却使得金州军完全发挥出了他们的火力优势。
哪怕是下雨天,金州军的重装步兵依然是非常值得信赖的铜墙铁壁,这是何等的让人绝望。
再也承受不住这么大伤亡的阿济格最后不得不偃旗息鼓,放弃了攻城的希望。
代善那边的战事则要平静得多,在清军的地道即将挖到南关的防御壕沟时,金州军连夜往壕沟里注满了水。虽然清军有所察觉,但是抱着侥幸心理的他们依然挖穿了壕沟,最后水漫地道,淹死了在其中劳作的朝鲜民夫,计划也就此破产了。
虽然代善这一路也失败了,但是他们受到的损失是最小的。除了死了一些朝鲜民夫,他们基本没有什么人员上的损失,也算聊以**吧。
如果对比之前的战绩,清军这一轮的进攻还算有所突破,毕竟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并且杀死了非常多的金州军士兵,虽然清军死的人比金州军要多一些。
只是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没有任何理由推脱,所以清军大营里的气氛非常的压抑。
失落、沮丧、迷茫,这就是清军大多数士兵的状态。如果不是有皇太极坐镇,只怕清军早就乱了。
在如此大好的局面之下,清军都没能攻下南关,皇太极从心底里有了退意。
攻城原本就非清军所长,清军的优势在于野战,在于运动,皇太极甚至都怀疑自己前来攻打南关的决定是否正确。
不过皇太极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犹豫,攻打金州军的决定肯定没错,只是自己低估了金州军的战斗力以及南关的坚固了。
皇太极也是跟随老奴从微末中一点一点走过来的,并不是那种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帝。他之所以执意要倾举国之兵来攻打金州军,是源于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金州军与周围的大明、朝鲜、满清,甚至是日本都截然不同,完全就是一个怪胎。皇太极觉得自己完全看不透鲁若麟的处事方法和行事风格,在他看来鲁若麟完全是离经叛道,比他们这些被汉人视为蛮夷的满洲人还要出格。
至少满清绝对不会用女人做官,完全是阴阳颠倒、乾坤倒置。
但是让皇太极感到恐惧的是,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金州军,发展速度却快得惊人,才几年的功夫就让满清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在皇太极的眼里,朱明虽大,不过是行将就木的垂死巨人,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金州军虽小,但却是乳虎啸林,前途可期。
对于有着巨大野心的皇太极来说,金州军就是他入主中原的最大竞争对手,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皇太极不是没有想过与金州军合作一起瓜分朱明,只是金州军仿佛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对满清充满了敌意,态度之坚决比朱明都要强烈。
明明大明的江南繁华富庶、人口众多,而且军备松弛,以金州军强大的海上力量,完全可以袭取江南,给病入膏肓的朱明最后一击,从而改朝换代。
但是鲁若麟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一条路,宁可给朱明朝廷做小,也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抢占辽南与满清为敌。
从利益的角度去看,这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的,偏偏鲁若麟就这么做了,让皇太极非常的想不通。
如今金州军占领辽南已经成了定局,满清要想不被金州军偷袭,只能在辽北驻扎大军与金州军对峙。而金州军也必须在南关驻扎重兵,随时应对满清的卷土重来。
至少在短期内这样的对峙对双方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唯一能够从中得到好处的就是奄奄一息的朱明了,他们得到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作为一个帝王,皇太极是绝对不会相信崇祯和鲁若麟真的变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金州军和明廷的合作不过是各怀鬼胎、各取所需的苟合罢了。
此刻的皇太极并没有失去信心,在这个大争之世,今天的敌人明天可能会变成朋友,而今天的朋友说不定明天就是敌人,一切只看局势怎么变化罢了。
虽然失去了辽南对满清的战略态势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但是也还没有到左右满清生死的程度。满清的核心区域还是在盛京一带,只要核心统治地域不出问题,满清还有机会。
现在摆在皇太极面前的问题是如何从南关安然脱身而又不影响大局。
草原上的霸主只有不断的带领族人取得胜利才会得到他们的支持,一个失败的君主是留不住人心的,草原民众可没有什么忠君一说,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统领他们。
满清虽然是渔猎民族,但是依然继承了这个传统。皇太极不能在南关取得胜利,对他的威望会是一个打击,严重的话甚至会造成他的帝位都被动摇。
要知道他的那些兄弟们可都不是善茬,个个手里都是有兵的。还有那些草原上的墙头草们,以后还会不会这么听话都难说了。
几十万大军坐困南关,每天消耗的粮食和物资都是个极为夸张的数字,既然事不可为,还不如早日归去,减少一些消耗。
就在皇太极左右为难的时候,北面传来了快马急报,盖州遇袭!
盖州是清军后勤补给上的重要节点,如果盖州被攻占,清军的粮草就会被截断,这数十万大军就有覆灭的危险。
盖州身处满清腹地,敌军是绝对不可能通过陆路到达的,皇太极立马在脑海里闪出了两个字: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