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土地的价值体现在城市化的基础上,没有旺盛的需求,再多的土地也不值钱。
就像后世的房价一样,一线城市永远供不应求,而三四线城市则在不断的萎缩消亡。大明城市地价贵的只有那些核心城市,比如京城,还有江南的繁华之地,像南京、苏州、杭州等。
没有吸引力和竞争力的城市,地价自然高不到哪里去。而且现在的官府对于城市的经营也非常粗放,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完全是顺其自然。
鲁若麟则不一样,他对城市的经营先是打造良好的经营和居住环境,使得地价得到极大的提升,再通过出售土地获得海量的回报。济州城的发展就是这个路数,旅顺城同样如此。
这个时代的城池是以城墙为边界的,城里城外的土地价格相差巨大。造成这种原因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城墙可以为城内的人提供安全感,而安全感是人们居住在城内的一个重要理由。
因为建筑技术落后,建筑成本高昂,修建城墙是一个耗资巨大的行为,而获得的收益却极为有限。而且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的城市居民,除了极个别城市,土地供应并不紧张,因此也没有扩建城池的动力。
但是旅顺则不同,作为一个新兴的商业城市,旧城的那点面积根本就不能满足需求,面对蜂拥而至的商人们,能够卖出去的土地早就销售一空,还有更多的人在望洋兴叹。所以扩建新城即是现实的需要,也是一场大规模的土地开发。
不同于大明复杂的土地权属,旅顺城周边所有的土地都是金州军的,想怎么建就怎么建,只要资金跟得上。这些原本一钱不值的土地,在纳入新城之后,价格是看着往上翻。
不过想要将价值最大化,合理的规划也是少不了得,至少传统的城市布局肯定是不行的。后世政府想要将土地卖个好价钱还要三通一平,鲁若麟决定同样如此做。有投入才会有回报,荒地和规划好的土地,价格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旅顺新城的规划完全体现了鲁若麟的意志,布局更加合理,街道更加宽阔。除了商业与住宅用地,还预留了大量的公共用地。
这些公共用地将会修建花园、广场、图书馆、学校、剧院、医院、寺庙等配套设施。虽然这些配套设施会占用大量的土地,但是对提升城市的品味和价值有着无可估量的作用。如何利用这些设施提升周边土地的价值也是一个非常深奥的学文,这一点金州军还在摸索之中。
崔永建在知府衙门款待了卢象升,王大海也抽空前来作陪。
与崔永建不同,王大海对卢象升的佩服源于卢象升的军事能力。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外界看来金州军战力彪悍所向无敌,其实更多的是因为精锐的士兵和优良的装备,在战略战术上反而存在很大的短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金州军的军官都没有经过专业的军事指挥学习,所有的作战经验都是从实践中摸索出来的,与卢象升这样的名将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即使是鲁若麟,当初在军队里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指挥培训,在指挥大兵团作战上还有一定的欠缺。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看似辉煌的战绩,其实完全是占据了兵员和装备的优势,说到指挥艺术,完全不够看。
现在金州军的军队人数还不是很多,作战的地域也不是很广,指挥上的短板还一时看不出什么危害。真要到了复杂的战场环境,凭借金州军现在这些高级将领的指挥能力,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但是一个优秀将领的培养不光要有名师指导,自身还要有非常高的悟性才行,在这点上鲁若麟还没有发现身边人有哪一个具备这种特质。
别看历史上的卢象升下场凄惨,那不过是因为政治倾轧的结果。能够做到兵部尚书并总督天下兵马,卢象升的指挥才能绝对是顶级的。否则崇祯干嘛放着那么多的官员不用,偏偏用卢象升呢?
在鲁若麟的心里,即使不能招卢象升为己用,哪怕是让他教导一下金州军中的将领,那也是作用非常巨大的。
王大海通过鲁若麟的来信知道了鲁若麟的想法,信中鲁若麟对卢象升的军事指挥才能非常推崇,暗示王大海要想办法将卢象升留下来,最好是能够给军中的将领们上上课。
如果实在留不住,也不能为难,大可放卢象升回去,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席间,王大海做足了晚辈的姿态,以后进的身份问了很多军事上的问题,特别是如何在南关一线应对鞑子的反扑。
卢象升对金州军和鲁若麟还没有完全掏心掏肺,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本来涉及到军事上的事情他是不会多说的,但是事关抗击鞑子他就没有那么保守了。
“南关城墙修建得怎么样了?”卢象升没有回答王大海的问题,先问起了南关的情况。能否抗住鞑子的全力反扑,南关城墙至关重要。
“几处交通要道上的城墙已经修建完毕,其他大股兵马难以通过的地方也有近两人高了。现在天气转暖,已经重新开始施工了,争取在鞑子到来前全部完工。”王大海连忙将南关的情况告诉卢象升。
“我观鞑子在金州军手上屡屡吃亏,差就差在火枪和弓弩之上,有了这些教训,这次鞑子前来金州绝对不会没有准备。”卢象升思索了一下之后说道。
王大海点了点头,鞑子即使再怎么死脑筋,也应该不敢再无视金州军的远程打击了。
“若是没有城墙保护,鞑子可以用优势的骑兵进行游骑作战,或者利用速度优势切断金州军的后勤,避免正面交战,耗死金州军。更可怕的是,一旦鞑子放弃与金州军正面交锋,而直扑后方,进行大肆破坏,那金州军前期在辽南付出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如果鞑子有火炮和投石机这样的远程装备,对于金州军这样依靠密集阵型对敌的军队来说就会更加危险。所以南关是否牢固,阻挡鞑子进入辽南非常重要。能否守住,怎么守,在没有亲眼看到南关的具体情况之前,我也不敢妄下结论。”
本着严谨的作风,在没有实地考察过南关之前,卢象升不会轻易的下结论。
金州军几次与鞑子交战,鞑子吃亏就吃亏在远程火力不足上。这次鞑子如果倾尽全力而来,想必手上的火炮绝对都会带过来,到时候在远程火力上就不会那么吃亏了。
“不知常州公是否有时间到南关看一看,指点一二,晚辈感激不尽。”王大海满含期待的说道。
卢象升犹豫了一会,就答应了,让王大海非常欣喜。
事关抗击鞑子的事情,卢象升自觉没有置身事外的理由。再说他对金州军修建的南关也非常好奇,想要去看一看。
在来旅顺城的路上,卢象升已经看到了水泥修建的地面、马路、仓库,甚至是旅顺城还未完工的新城墙,只是还没有机会深入探查。对于这个神奇的新型建筑材料卢象升非常感兴趣,这简直是为汉人量身定制的神器啊。
从古至今,汉人就有改造自然的传统,无论是治水、修路,还是搭桥、建城,一直都没有停歇过。
只是那些看似辉煌的成就,其中蕴含有多少辛酸和血泪,只有华夏人自己最清楚。
正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华夏人一点点将自己的脚步从中原一隅之地扩展到了北起大漠冻土,南至大海之滨。
如果水泥真的有那么神奇,并且得到大规模的应用,很难想象华夏人会将家乡建设成什么样,会将自己的脚步拓展到哪里。
休息一夜之后,王大海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卢象升前往南关。
现在地面的积雪已经不足以行驶雪橇了,王大海原本准备坐船去南关,南关那里也修建了一个码头,从旅顺坐船过去并不需要太多时间,但是这个提议被卢象升拒绝了。
卢象升还想看看辽南的具体情况,所以想从陆路过去。
面对卢象升再正当不过的理由,王大海不能拒绝,一行人便骑马前往南关。
初春的辽南积雪刚刚开始融化,地面泥泞不堪,即便骑马也走得异常艰难。
王大海一边抱怨,一边告诉卢象升,等到积雪消退,这条大路也要开始整修了,会修成一条宽敞的水泥大道。到时候从南关到旅顺即便走陆路也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关键是不会这么遭罪。
一条好的道路对生活和军事的作用有多大卢象升再清楚不过了,只要这条横贯辽南的水泥路修成,整个辽南就会连成一体,应对外部威胁的能力将大大加强。
一路上卢象升看到了一队队刚刚来到辽南的百姓在士兵的带领下前往自己的定居点,在那里,他们将搭建房屋,开垦荒地,为自己的新生活奋斗。
一队移民大概有三百人,这些移民带着帐篷、工具和粮食,赶着马车和牛车艰难的走在泥泞的道路上。老弱妇孺都坐在车上,年轻人则背负着行李前行。那些士兵们同样在走路,还要维持队伍的秩序,帮助遇到困难的人。
虽然走得艰难,但是大家的士气非常高昂。新家、土地在向他们招手,未来的美好生活指日可待。
看着这一队队的移民,卢象升知道,一旦他们在这里生根发芽,金州军的辽南将坚不可破。同时卢象升发现金州军的士兵真的好用啊,那里都有他们的身影。
打仗有他们,治安有他们,安置移民有他们,而且这些工作看起来完成的非常好,比那些官吏一点都不差。而且他们更有朝气,更有追求,每个人的双眼里都充满着激情。
“都是好兵啊。”卢象升忍不住感叹道。
王大海在一旁说道:“大哥当初执意要让士兵们读书识字,大家都不理解,现在所有的人都服气了。正是士兵们都读过书,明事理,所以他们才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读书好啊,要是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能读书,何愁不能天下太平。可惜实在太难了。”卢象升感慨的说道。
“即使再难也要做。一代不行就两代,两代不行就三代,总有可以实现的一天。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我们华夏的未来就在孩子身上,就在教育上。”王大海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坚定。
王大海的话让卢象升吃了一惊,惊讶的说道:“想不到王副将能有如此见识,令老夫刮目相看啊。”
卢象升是知道王大海出身的,应该是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人,没想到也能说出如此质朴却深含道理的话来。
王大海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害羞的说道:“我哪想的出这种道理,都是大哥告诉我的。”
“听说你和平辽伯从小一起长大,平辽伯也没有进过学,他是从哪里学到这些东西的?”对于鲁若麟的惊人表现,知道他根底的人都是很惊讶的。
一个从没读过书的人能有如此见识和手段,确实非常人啊。
上一个有这种能力的人正是本朝太祖,从一介白丁到君临天下,完成了旁人看来不可能的壮举,难道鲁若麟也是太祖那样的神人?
想到这里卢象升赶紧将这个念头掐灭,实在是大不敬啊。但是这种念头一旦兴起,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大哥非常聪慧,学什么都快。以前有个道士教过大哥识字,后来大哥就自己看书,很多东西都是从书里看出来的。”为免惊世骇俗,这个理由是鲁若麟早就想好了的,由王大海说出来又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原来如此。”卢象升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这个世上天资聪慧的人不少,想来鲁若麟也属于那种人吧。
“常州公请看,南关快要到了。”王大海指了指前方,一道长长的影子横亘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