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伯为何如此做?”陈新甲不会相信天下会有掉馅饼的好事,所以对鲁若麟的做法持怀疑态度。
“商人经商交税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既然你们没有办法收到钱,那我帮你们收一下又何妨。要是你们收到了钱,能够用来救济一下灾民,哪怕是多救活一个也是好的。”
也许鲁若麟确实有一点这样的想法,但是陈新甲明显不信,就这样盯着鲁若麟不说话。
“兴汉军在税收的问题上一视同仁,以前因为独立存在,这个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加入了朝廷,我希望的是朝廷按照我们的办法收税,而不是让我们学朝廷一样不收税。”
“以前那些江南大族们对我无可奈何,如果兴汉军加入了朝廷,保不住一些人会以为机会来了,又想搬出官面上的势力逃避收税。我现在连朝廷的税也一起收了,就是想告诉他们,想逃税就不要做那个梦了。”
“还有就是一个公平的问题。江南大族们本来就通过海上贸易赚了大钱,如果连自己国家的税都不交的话,他们的商品价格优势就太明显了,对其他人是不公平的。”
“而且朝廷也缺钱不是,从这些豪商身上收钱,总比在那些穷苦百姓身上搜刮要强吧。”
“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兴汉军敞开门做生意,欢迎任何人过来发财,当然,鞑子除外。我不要朝廷出钱粮军饷,但是也不会允许有人坏了我的规矩,耽搁我赚钱。只要来到我的辖区,规规矩矩做生意,我保证你安安稳稳赚钱。但是想要把大明本土的那一套拿到兴汉军这里来用,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这个话陈大人可以带回朝廷里去,特别是那些宫里出来的,一时嚣张惯了,别到时候说我不给皇上面子。”
“如果宫里确实缺钱用,可以派人来找我。别的我不敢说,赚钱这种事情我在行,保证漂漂亮亮的把钱赚了,用不着拿着皇上名声又换不了几个脏钱。”
听到这里,陈新甲才明白鲁若麟确实有心帮着朝廷收税,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济州伯,依你的看法,如果朝廷在你治下收税,能收到多少商税?”
“恩,以后不敢说,现在嘛,一年也应该有个几十万两吧。要是操作的好,一百万两也有可能。”鲁若麟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
每年大明本土与兴汉军的双边贸易额都在两千万两以上,而且增长的幅度还非常大,朝廷哪怕是只收百分之五的税,也有一百万两,比起那些商人们获得的利润,根本不算多。
“果真?济州伯没有虚言?”陈新甲惊喜的问道。
“要是朝廷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每年给朝廷一百万两,税收不够的话算我倒霉,要是有多出来的就是我赚的,陈大人可愿意?”鲁若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陈新甲分外纠结起来。
鲁若麟做生意起家,向来精明的很,肯定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既然他能打这个包票,证明能够收到的税绝对不止一百万两。现在陈新甲纠结的是拿这一百万两落袋为安,还是赌一把能够收到更多的钱。
“如此大事,不是本官能够决定的,必须上报朝廷请皇上定夺。”涉及到如此大笔的收入,陈新甲肯定没有决定权,需要上报朝廷。
“恩,事关重大,可以理解。不过我既然帮着朝廷收税,那么也需要朝廷发文允许大明的商人前往辽南或者济州岛贸易,废除海禁。”鲁若麟帮朝廷收税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肯定是希望朝廷能够解除海禁政策,让更多的人参与海外贸易。
“这个只怕很难做到。全面解除海禁困难重重,南边沿海还有众多匪患,全面开海只怕祸患无穷。”陈新甲摇头说道。
“不能全面放开,允许商人们前往辽南和济州岛做生意总可以吧?反正如今前往这两个地方做生意的大明商人多了去,海禁形同虚设,不如放开了,朝廷收税也有理由不是。”一步到位确实很难,那就先撕开一点口子。
“你能确保收到税吗?”陈新甲有点怀疑。
“那些商人在大明本土或许有关系有门路逃税,但是在我兴汉军治下逃税,引发的后果他们承受不起。不过既然朝廷收了他们的税,那么他们的商品就应该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大明销售,不能再视为走私。而且朝廷的税率不能太高,否则容易引起他们的反感,让他们铤而走险。”鲁若麟提出的方案对三方都有好处,特别是那些没有什么太大背景的中小商人,一旦他们的贸易合法,就不用提心吊胆的贿赂那些本土的官员。
“此事还需本官禀明朝廷再定夺,不过本官原则上同意你的想法。”看来有时候恶人还需恶人磨啊,那些世家大族一个个在大明鼻孔朝天的看人,到了兴汉军还不是乖乖的交税,也没见敢闹腾一下。
“那好,江南地界通商地点就放在松江崇明岛好了。距离近,往来方便,又相对独立,不会影响到周边地区。还可以通过长江做上游的生意,一旦做开了,我保证朝廷收钱都收到手发软。”鲁若麟又向陈新甲画了个大饼。
“崇明岛?不行,那里驻扎有长江水师,不是个适合做生意的地方。我看就放在上海县吧,那里有黄浦江、吴淞江沟通太湖苏州,更适合做生意。”陈新甲略微思考了一下,换了个地方。“不过你部只能是商船前往贸易,不得派出兵马。”
“陈大人,这也为免太苛刻了吧?您也知道,这海上行船,有几个不带家伙什的,否则只怕命都保不住吧。”鲁若麟马上就不干了,这年头能够跑海的本来就军民不分,怎么可能分的那么仔细。
“本官只是提醒你,驻军是肯定不可能的,不要做的太过分就行。否则惹恼了朝廷,关闭交易点,受损失的可就是你了。”陈新甲也不是那么死板,有些地方灵活处理就可以了,大家心知肚明。
“明白,明白,绝对不会让朝廷为难,我所求的不过是安安稳稳的做生意就可以了。”鲁若麟立马点头保证。
谈妥了物资交易的事情,下一个鲁若麟关心的重点就是人口迁移的问题。
“陈大人,这辽南地域广阔,以后兴汉军还要继续同鞑子交战,争取收复更多的失地,这区区五十万人口如何能够使啊,就是招兵也招不到多少啊。”鲁若麟又开始叫屈了。
“五十万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的话朝堂上的御史言官们就有话说了,往外输出人口可是朝堂大忌。”陈新甲为难的说道。
“兴汉军马上就要效忠朝廷,如何能说是外人呢?”鲁若麟辩解道。
陈新甲端着茶杯看着鲁若麟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话对外人说说还可以,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要说穿了。至少在鲁若麟展现出足够的忠诚与诚意之前,这些已经是朝廷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只是五十万人确实不够啊。如今京师、中原等地流民众多,对朝廷来说也是巨大的隐患,何不允许他们来到辽南自谋生路?”鲁若麟明白了陈新甲的意思,也不再纠结什么自己人外人的话题了。
“流民遍地是我等无能,有愧圣上信任啊。如今这些流民四散逃离,户籍混乱,连有多少人也不清楚。而且个个拖家带口的,日子确实艰难啊。济州伯能够接纳起码可以让他们活下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等如何能够阻挡他们追求生路呢?”陈新甲没有正面回答鲁若麟的问题,但是话里的意思鲁若麟已经明白了。
说是只允许移民五十万,但是万一流民太多,朝廷也不会认真去追查,反正这些流民朝廷救济不了,随时有可能造反,是颗巨大的定时炸弹,鲁若麟能够把他们弄到辽南去说不定朝廷还暗中舒了一口气。不过在正式的文档里肯定不会这么说的,绝对会是朝廷支援兴汉军抵抗鞑奴,迁移人口用来实边的。
而且如今的人口一般只算成年青壮,老弱妇孺一般不计算在内,这里面就有巨大的操作空间。即使是那些核对移民人口数量的官员,花点心思也很容易打发。想明白后的鲁若麟果断的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后面的谈判。
搞定了人口和贸易的问题,鲁若麟的两大基本述求都得到了满足,其他的要求自然就很容易妥协了。
“辽南与济州岛即将回归大明治下,朝廷派驻官员自然是应当的。只是陈大人也看到了,我这里的官员都是要做实事的,那些只会空谈的官员我可不要。这样的官员即使来了也不过是个花瓶摆设,实际职位我是肯定不会给的。要派您就派一些肯干实事的,哪怕功名低一些都无所谓,秀才、举人都可以。只要有本事,我这边绝对安排实职,不来一点虚的。”
面对鲁若麟满含期待的眼神,陈新甲有点哭笑不得。
别的收编势力,最忌讳的就是朝廷向其安插官员,鲁若麟倒好,恨不得朝廷多派点,虽然对官员的能力提出了要求,但是终归是一件好事情。
有了众多朝廷官员的加入,势必会逐步影响兴汉军对朝廷的态度,对朝廷的认可也会越来越高,要是时机成熟,将兴汉军完全划归朝廷治下也不是不可能。要说打仗赚钱也许朝廷诸公不是鲁若麟的对手,但是论到政治手段,吸收同化,陈新甲对朝廷是有非常大的信心的。
所以陈新甲假装为难的说道:“你这是给朝廷出了个难题啊。我尽量帮你争取吧。不过朝廷支援你这么多能干的官员,与鞑子交战的事情你也要尽心才是。”
“请大人放心,我马上去信辽南,让他们派兵两万前往天津,争取拦住鞑子归路。而且济州岛的这批新兵已经启程前往辽南,确保辽南安全无忧。”鲁若麟见他答应的痛快,也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好!济州伯忠心为国,皇上和朝廷必定有赏赐。”终于得到鲁若麟出兵的答复,陈新甲的心也落下了一大半。
“至于黄济的问题,还是先等他从多尔衮的手底下活下来再说吧,沧州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啊,毕竟多尔衮手上还有十几万大军。”天津这个兴汉军在大明本土的最早据点,是鲁若麟当初花费了很大的代价才拿下来的,肯定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放弃。
“是本官鲁莽了。黄将军还在与鞑子厮杀,确实不宜谈论此话题,以后再议吧。不过济州伯认为沧州之战我军胜算如何?”陈新甲果断的低头认错,顺便关心起沧州的战事。
“守住李家庄完全没有问题,打败多尔衮很困难,最多让他们知难而退赶紧出关罢了。”鲁若麟对李家庄的战事预计会是一个不败不胜的局面,多尔衮主动退却的可能更大。
“鞑子凶悍,来去如风,确实留不住。能够守住李家庄,逼迫多尔衮出关就不错了。”陈新甲也明白即使卢象升得了兴汉军的支援,仍然不可能留得住多尔衮。
“虽然留不住多尔衮,但是我估计鞑子的伤亡也不会小,到时候就看卢象升和黄济他们能够拿到多少鞑子首级了。”鲁若麟的话又让失望的陈新甲提起了兴趣。
“哦,济州伯如此有信心?”
“如果固守李家庄都不能大量杀伤鞑子,即使黄济活下来我也要问他的罪。”鲁若麟淡定的在那里装逼,但是陈新甲完全没有在意。
“果真如此的话朝中的诸位大人也能松口气了。特别是我们兵部,因为与鞑子的战事不利,已经让皇上非常不满了,如果沧州之战可以缴获大量鞑子首级,想来皇上的怒火也会小一些。”兵部的日子不好过,陈新甲自然也跟着难受,现在大家都亟需一场大胜来渡过难关。
“必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借你吉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