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陈新甲的主要日程安排就是考察,参观兴汉军的主要部门,这也是他要求的,他需要在正式谈判前了解兴汉军的具体情况。
这个要求鲁若麟并没有拒绝,除了一些要害部门和技术部门,兴汉军的很多东西没有什么不可以对外展示的。
随着兴汉军的主力留在了辽南,济州岛的部队严重不足,为此鲁若麟重新征召了一万六千人,建立了四个新的陆军旅。
按照鲁若麟的想法,其中两个个旅会与一师、近卫师里的其中一个旅进行调换,用老加新的办法组建两个新的陆军师,四师和五师。
目前新兵还在训练营,新的师长还没有任命,很大的可能会从此次辽南战役中表现出色的旅长中提拔两位。这两个师的下级长官也会从原有体系中优先提拔人才,这样的调整引起的连锁反应是非常大的,涉及的岗位非常多,是后期鲁若麟和参谋司需要头痛的问题。
虽然是新军,但是士兵们以前就进行过准军事训练,进入状态非常快,所以在陈新甲视察军队的时候,士兵们的表现完全不像一群刚进军营新兵蛋子。
陈新甲按照朝廷的意思前来收编兴汉军,看中的就是兴汉军的军事能力,所以陈新甲第一站就选择了军队。
兴汉军的士兵没有经过完整的训练,掌握熟练的战斗技能,形成初步的团队凝聚力,是绝对不会轻易拉上战场的。士不教而战谓之诛,这点比大多数的封建军队要强的多。
兴汉军士兵最短的训练时间也是三个月,这还是因为已经在预备役里经过了长期的训练才会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形成战斗力,一般的正常训练时间是六个月。技术兵种,比如骑兵和炮兵,训练的时间更长。所以兴汉军专门建立了训练营,专门进行士兵的训练,训练完毕之后再分配到相应的部队。
何况每年,因为年龄到了,或者伤残、战死等原因每个部队都会有一些缺额,需要补充新兵,所以训练营里一直就没有空过,只是像这样一下子填满的情况比较少见罢了。
陈新甲来到的训练营是济州岛最大的一个,里面足有一旅三千五百人在这里训练。看着眼前阵容整齐、精神抖擞、雄壮有力的部队,陈新甲很难将他们与新兵这两个字联在一起。这样的军队,放在大明的部队里,做家丁亲军都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是第一天视察,鲁若麟给足了陈新甲面子,亲自作陪,正在为陈新甲介绍新军的情况。
“陈大人也知道,辽南即将迎来大战,京畿之地的鞑子也还没有清除干净,各地战火连连,兴汉军要应付着两个战场,还要留一些部队震慑宵小,兵力上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因此不得不扩大部队,稳住阵脚。为了这万五新军,兴汉军连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好不容易才筹齐。”鲁若麟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济州伯治下人口百万,银钱不缺,不过是新增万五新军,为何显得如此艰难?”陈新甲好奇的问道。
“兴汉军治下百姓不到七十万,其中女子占去小半。除去孩童、老弱,真正适合上阵的男子不过三、四十万。这还是因为兴汉军招收的都是流民,本就以青壮局多。而且因为时间紧急,征召的都是有过训练基础的,来源就更少了。现在兴汉军已经有近十万青壮身披战甲,严重影响了工商农事,实在不能再征召新兵了。否则钱粮收入就会受到严重影响,得不偿失了。”关于人口的具体数目对任何势力来说都是机密,鲁若麟对陈新甲也没有讲实话,其实兴汉军的治下的人口刚刚破百万。
“国家有难,凡成年男丁都应该拿起武器抵御外辱,济州伯召兵的要求太严苛了。”对于鲁若麟这样的练兵方式陈新甲不太认同,真要这样算的话,大明九成的军队都可以裁撤了。在陈新甲眼里,只要钱粮充足,军队的数量根本不用愁。
“兵贵精不贵多,再多的军队不能打也只是徒耗钱粮。何况都去当兵了,这武器铠甲、衣服粮食又从何来?说到底还是缺人啊。”鲁若麟一脸无奈的叹息道。
“听闻济州伯从朝鲜、日本那边也招收了不少的人口,怎么会还缺人呢?”陈新甲知道鲁若麟一直在从大明招收流民,这是在挖大明的根子,从他心底里对此是非常警惕的。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在他们没有彻底的化夷为汉、入我名教之前,是万不能大量引入的。至少,在兴汉军,必须保证主体是我们汉人,否则就有萧墙之祸。汉为主,夷为辅,这个绝对不能含糊。”鲁若麟和陈新甲身边此时都有大量的陪同人员,所以鲁若麟说这个话的时候适当的放低了音量,只有陈新甲可以听到。
对于鲁若麟的话陈新甲非常认同,夷夏大防可不是开玩笑的,否则被外族来个雀占鸠巢那就悲剧了。
“我听闻兴汉军中多有朝鲜、日本官员,百姓中朝鲜人和日本人也不少,还以为济州伯只注意海纳百川,忘了唐玄宗之旧事和安史之乱。”陈新甲说完突然想起鲁若麟似乎没怎么读过书,不知道媚眼是不是抛给了瞎子看。
“怎么会呢。五胡乱华,华夏百年泣血。安史之乱,盛唐戛然而止。此间教训不可谓不深刻,夷狄之人不是不能用,只是要把握好分寸。特别是军队,必须牢牢掌握在我汉人手中。只要有军队在手,也不怕他们敢喧宾夺主。”毕竟问题比较敏感,鲁若麟挥手将周围的人打发的远远的,陈新甲见状也非常给面子的将自己的手下支开。
“济州伯明白就好。大明就是当初对鞑奴太好,至有今日彻骨之痛,兴汉军要引以为戒。”当初要不是李成梁养寇自重,养虎为患,也不至于让努尔哈赤做大,酿成今日之苦果。陈新甲对辽东李氏是恨之入骨,正是在李成梁的手上,埋下了满清崛起的祸根。
对此,鲁若麟觉得李成梁虽然对满清崛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也仅仅只是一个诱因罢了。
满清的崛起从根子上讲还是因为大明衰落了,对东北失去了掌控力。万历三大征消耗了太多的国力,加上明朝内部的统治早已腐朽,加上自大轻敌,这才给了满清机会。否则以大明的国力,再怎么被消耗,也不是刚刚崛起的满清可以比拟的。
“外族之人可以用,但是必须是心向大明,愿意归化的,否则我是断不会用的。虽然我军中多有外族,但是早已视自己为汉人,否则我如何敢用?”
像金大正、朴正焕、崔永健、王德川这样在兴汉军中身居高位的外族人,汉化的程度还是很高的,即使不是忠心于汉族,但是忠心于鲁若麟还是没有疑问了。而且兴汉军的军队中完全是以汉人为主体,即使这几个外族起了什么别的心思,这些汉人们也不会跟着他们走。何况有镇抚司的存在,叛乱的难度比大明那样的旧式军队难度高了好几个等级。
“教化夷狄,入我华夏,功德无量,济州伯注意好其中的尺度就好。”陈新甲话题一转:“如今鞑子还在京师肆掠,急需忠义之士帅军勤王,济州伯既然心向朝廷,何不帅虎贲之师勤王救驾,朝廷必不会亏待了有功之臣。”
“实在是有头兵力有限,除了要应对鞑子即将在辽南发起的进攻,能够抽调的部队本伯都已经派往京师了,有心无力啊。”兴汉军派往京师的部队已经不少了,黄济和孙什的部队加起来有小两万人了,一镇督抚投入的兵力都没有兴汉军多。
“本官知道济州伯忠于朝廷,出力甚多,实为外邦之表率。我看此地军队颇为精锐,且兵锐甲坚,可堪一战。济州岛四面环海,兴汉军有水师坐镇足以应对任何威胁。何不将这些军队调往京师,将鞑子驱逐出关?本官可以保证,只要你能帮朝廷驱逐出鞑子,并守住辽南,朝廷必定可以给你一场大富贵。”陈新甲就差明着跟鲁若麟说向要收编封官的事情了。
“实在是创业艰难,济州岛这里不能有半点闪失。没有兵马镇守,如何震慑各路宵小。”鲁若麟还是摇摇头拒绝。
“我观兴汉军治下多有踊跃参军者,既然兵马不足,那就多召一些,等到打败鞑子再将他们放归也不迟。”陈新甲还是不死心。
“陈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兴汉军与大明不同,商人、匠人颇多。这些人的本领需要多年积累才能获得,一旦把他们招进军队,各个工厂商号只怕无人可用,损失太大了。”这还真不是鲁若麟故意找借口,济州岛因为靠工商发家,人口中有大量的商人和工人,把这些人招进军队,对工商业的影响确实很大。
陈新甲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问题,大明的人口农民占了绝对的多数,而种田这种事情,至少在这个时代来说技术含量还是很低的,更多的是个体力活,是有可替代性的。兴汉军则不一样,商号的伙计、工厂的工人,培养一个的成本比农民大的多,抽点太多对生产的影响确实太大。
陈新甲想了想,咬牙说道:“济州伯不是嫌人口不足吗?本官可以给你承诺,只要你马上带兵勤王,打败鞑子,那些鞑子俘获的百姓你都可以带走,否则战后朝廷只能严查难民外流的事情了。”
不让我带走你们就养的活吗?宁可让这些流民饿死也不让兴汉军带走吗?什么时候满清宁与外邦不给家奴的做法也被大明拿来用了?还是说这是当权者的通病?
“陈大人难道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饿死吗?这可有违圣人之道。”鲁若麟讽刺道。
“生是我大明的人,死了也是我大明的鬼。兴汉军再好也非我皇明治下,朝廷岂能容百姓外流。以前因为兴汉军对朝廷多有恭敬,皇上和朝中诸公才会对兴汉军在我大明收拢人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为亡国之道,朝中有识之士多有非议,只是被暂时压制住了。只有兴汉军再立新功,才能堵住悠悠众人之口。何况如果没有朝廷暗中许可和支持,兴汉军如何能有今日之局面?”
陈新甲的话让鲁若麟漠然。确实,如果不是朝廷默许,兴汉军绝对不会有如今的规模。也许朝廷是有心无力,实在处理不了越来越多的灾民,但是与这些灾民被兴汉军带走完全是两码事。有人口就有一切,朝廷里的官员也不是傻子,眼见兴汉军越来越强大,胃口越来越大,要是兴汉军造反,威胁比鞑子更甚。
朝中上奏折说兴汉军狼子野心、意欲造反的人可是不少。只是兴汉军一直在海外发展,没有再大明本土扎根,让这种论调的热点不足,但是也说明还是有很多人对兴汉军抱有警惕的。
鲁若麟之所以一直向明朝靠拢,就是因为随着兴汉军的壮大,以后获得人口和资源的难度会越来越高,不改变身份,明朝就会关紧与兴汉军往来的通道。
如果不是鞑子逼迫太甚,大明收编兴汉军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轻易下决定。引狼入室这种事情大家又不是不知道,鲁若麟猥琐发育在大明看来就是兴汉军版的“高筑墙、缓称王”,要知道人家的老祖宗就是靠这个起家的。
即使要收编了兴汉军,大明也不会允许兴汉军的势力插足大明本土,将辽东划给兴汉军占领与鞑子拼个你死我活是大明最后的底线。一旦大明从鞑子身上缓过劲来,恢复实力,再来收拾鞑子和兴汉军就容易多了。
所以鲁若麟想要投靠大明吸血,大明想要收编兴汉军让自己喘口气,大家都是各有所图,相互利用罢了。
不过鲁若麟知道,即使没有了鞑子的威胁,随着越来越多的穷人加入造反的队伍,大明期望的喘气机会非但没有,只会病的越来越重,直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