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恩其带着自己不到一百名骑兵组成的马队,丢下数倍于自己的罗刹人不顾,旁若无人的从他们的营地门前呼啸而过。
这是“半分佐领”急智的充分体现!
眼下的形式可谓千载难逢。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老行伍”乌恩其再熟悉不过了。要是正面冲突,自己对属下的战力再有信心,也不能贸然拿着一百人去和五百人死磕。但现在这五百人的头领却带着寥寥数人远离营地到了河湾去打猎,岂非天赐良机?
“快!快!冲过这片林子!”
乌恩其一马当先选取了最剪短的直线距离,冲着河湾飞奔而去。只要穿过这片针叶林,就是一片不大的开阔地,而河湾,就在开阔地另一侧那片桦树林的背后!
半分佐领乌恩其不断回头呼喊着,顺带观察罗刹人营地那边的动静。身后的镶蓝旗兄弟们一个个精神抖擞,一路上还不断加入分散在各处的“暗哨”,队伍已是越来越壮大了。即便如此,半个牛录的规模也还只是一百多一点。
果然,跑过罗刹营地仅仅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大清马队的身后,终于传来罗刹骑兵的马蹄声,声势却比自己这边大了不少。这也自然,人家是二百余,咱这里是人家的一半!但是只要抢先一步俘获了他们那几个已经喝醉了的头领,后面就好办多了!
一前一后两队骑兵相聚三四箭地的样子,就这么互相飙着狂奔了起来。但很快,同样的路径却在不同的骑兵那里产生了不同的效果——大清镶蓝旗用的是矮小一些的蒙古马,速度或许不如哥萨克人的顿河马,但一旦离开大路穿行于林间,蒙古马灵活耐久的优势就显露无疑了。顿河马在密林间奔跑,还是显得太过高大!往往是清军将士一低头就能过去的树枝,到了哥萨克这里就必须绕路而行!在接连有两三匹顿河马马失前蹄之后,哥萨克人不得不稍稍放慢了追击的速度。
“快!勇士们!杀死那些狡猾的矮个子鞑靼人!”哥萨克人也焦急万分的互相鼓励着、催促着,虽然也有精湛的骑术。但自然条件的限制却是这些马背民族无法仓促之间加以克服的……
“快!快去河湾!”满洲骑兵互相招呼着,提醒着,队伍的大半已经顺利穿过了不大的针叶林,如愿踏上了那片小小的开阔地……
终于,再穿过眼前这片桦树林就是目的地了!
“大人,你看!”一旁带路的那个小头目突然指着前方,高声呼喊起来。乌恩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十来个晃晃悠悠的罗刹人,也刚刚从桦树林中鱼贯而出、相向而行,踏上了这片开阔地。而且已经近在咫尺!
倒霉的彼得队长和小叶尔马克此时已经是醉醺醺在马背上晃悠着了。野鸭自然是一只也没有猎获。不过这本来就不是目的。此行的目的。就是离开营地好好大喝一顿而已。如果从这点上说,两个人已经基本完成了心愿。要不是小叶尔马克“失手”射杀了那个不长眼的、擅自离开营地出来乱跑的、闯过来自己找死立的陶宛人阿尔基尔达斯【阿尔吉】,还有营地方向突然传来的嘈杂之音,以及亲兵不胜其烦的提醒规劝。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停下这番畅饮的!
“队长阁下!布里亚特人!”彼得身旁的一名给他牵着马匹的亲兵也几乎同时发现了乌恩其的马队,大惊失色。
“什么?布里亚特人?”彼得似乎没明白,在马鞍上晃悠着重复道。
“怎么可能……啊!彼得队长,快跑!”小叶尔马克也在晃悠,却明智的睁开了一只眼睛,然后突然清醒了许多,撂下一句话之后,就异常迅捷地调转了马头,重新跑进桦树林。将自己的上司和酒友彼得阁下义无反顾的扔在了身后。
“弟兄们,给我抓住那个领头的,其余的——杀!”
乌恩其高喊一句,同时早已摘下自己身后背着的那张五尺七寸长的、足足十二力的满洲复合牛角弓【弓长1.78米,属于清兵之“中弓”】。在飞驰的战马上挺直了身形,屏气凝神,稳稳搭上了一支利箭……
“嗖——”
伴随着长箭与空气的摩擦声,给彼得牵马的罗刹人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一声也发不出来,挣扎着倒在地上,指间的鲜血涔涔而出,痛苦的抽搐起来。
已经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了,这对于乌恩其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他的身后,跟得最紧的几匹快马上,也纷纷射出一支支颇具准头的长箭,瞬间就撂倒了四名步行的罗刹士兵。
“杀——”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当先的十余名八旗兵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雁翎刀,挺在半空中,追击进了树林。
随着身后几十匹战马的陆续抵达,兵士们自发的分成了两队——一小队随着乌恩其追杀慌不择路的那六、七个余下的罗刹人,大部分人却选择了一处相对宽阔的空地尽头,纷纷调转马头,排成了整齐的马队阵列!
等待,就这么等待,镶蓝旗的满洲骑兵们,此时只能听到胯下战马焦躁的响鼻声,以及由远及近、纷至沓来的马蹄声!
在这个不知名的河湾畔,长宽各有四五箭地大小的“空地”上,一场原本并未周密计划、却是后世无数“军事**丝”梦寐以求的“满洲骑兵大战哥萨克”的好戏,终于拉开了序幕……
“镶蓝旗,冲!”此处带队的从八品的小小武职仔细聆听者罗刹人马队的声音,还未见到他们绕过最后一片树林,就果断下大了冲锋命令!
“杀——”不足百名清军骑兵几乎同时催动了胯下战马,统一趴伏在马背之上,由静而动,继而隆隆作响,伴随着耳边越来越紧的风声,发起了冲锋!
堪堪就在马队即将冲到空地中央的时候,其时速度也只能算作提到了一半,哥萨克人的马队也终于抵达了战场。清军速度没有完全提起来,哥萨克也是刚刚绕过了最后一个“弯道”,于是,短兵相接的时候到了。
“噢嚎……噢嚎……”
哥萨克作为老牌骑兵,也是反应极快的,立即呐喊出用惯用呼哨,一往无前的冲了上来。没有办法,战场太过狭小,于是清兵也不再趴伏在马颈之上以提速,而是稍稍抬起身躯,却还是猫腰低姿,以规避可能会出现的利箭,同时坚定地前伸着手中的佩刀。与他们不同的是,哥萨克人手中的弯刀并非一味高举过头,而是在头顶上划着圆圈,却一样的寒光凛凛!
原来,这是哥萨克骑兵刀特有的构造决定的。传统的哥萨克骑兵刀长不足一米,厚背宽刃弧度不大,橡树叶状刀尖,有一道占据整体宽度将近三分之二的深弧血槽,握把无护手,故而其重心靠后,便于在激烈运动中挥舞、转刀。于是,哥萨克骑兵的传统劈砍技巧就是利用重心做“弧形”劈砍,也就是我们在电视剧里常见的“流氓”般咋咋呼呼、晃着马刀就冲上来的典型的马匪做派!
而此时清军骑兵普遍使用的佩刀——雁翎刀,又有自己的特点。普通兵丁的雁翎刀一般身长不足九十厘米,刃长只有六十九厘米,阔面只有3.3厘米。但刀身开双血槽,近刀尖四分之一处起脊反刃,上血槽至反刃处,下血槽直贯刀尖。这种刀轻便灵活,全重不过一斤十两【老两】左右,但刃薄锋锐,“刺”、“割”两宜,更加适用其骑兵战术。既然是“刺和割”,而且两军冲锋首选刺杀,自然清军是不必把手中的长刀挥舞的像耍杂耍一般了,更像是中世纪欧洲骑士用长矛直刺对手的法子。
一个对冲之后,双方互换了位置,也各自损失了十几个弟兄。这对于人数本来就少的清军可就不太妙了。狡猾的哥萨克自然发现了自己的人数优势,而且也终于发现了身后树林边躺着的四五具步兵尸体,进而明白了两位队长可能的去向。于是,他们的一小半骑兵迅速返身北上,去“抢救”自己的长官去了。余下的一大半,大约有一百二三十人,准备向对面一千米[1]开外的、区区八十人不到的清军发起再一次“致命”的冲锋了……
(本章待续)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此时“公尺”或者“米”这个概念还没有在欧洲出现。米(metre/meter)是由巴黎科学院于1791年才制定的,当时的定义是“通过巴黎的子午线,从北极到赤道的长度的千万分之一为1米”。但为了言简意赅,笔者权且用之,不做换算。方家勿喷,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