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是魔鬼。
出来之后,我觉得我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
人啊,总是会不知不觉的沦为自己情绪的奴隶,做出一些另自己后悔不及的事情来。
其实,这件事情本身没我想像的那么严重。
何静肯定去了新华书店,见我没在书店,就误以为我去见丽丽了,以为我欺骗了她,所以醋性大发,动了怒气、发了脾气。如此而已。
倘若我冷静对待,耐心地把事情的真相跟何静解释清楚,不就风平浪静万事OK了吗?
屁大点事情,却激起了我的犟驴脾气,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我把何静对我的态度理解成富人对穷光蛋的约束与制裁了。
跟丽丽相处的这些年里,我经常会犯驴脾气。丽丽只要说话冲撞我,我便会摔门出走。
后来丽丽说我:“老公,你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冲动,轻易放弃,这点可不好。动不动就跟人决裂,是很伤感情令人心寒的。”
实际上,我一直想改掉我这一身的坏脾气。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关键时候总掉链子,我还是不能自拔,屈从于自己的情绪,放任它的爆发、泛滥。
我要不要回到何静哪里去跟何静好好解释一下呢?
可是我出来的时候摔下的那句“我欠你的,我会还给你”该怎么解释呢?难道我必须跟何静说:我欠你的,我可能一辈子也还不清了,所以,我还是回来,乖乖地接受你的约束与制裁算了——我必须这样做吗?
算了吧。男人,绝不能犯贱!
我是坚决不能回去的了。
我该去哪里呢?还是去张子房那儿吧,那里还可以做我临时的避风所。
打车去太花钱,乘公交要转两路车。
乘第一趟车只是三个站的路程而已。他姥姥的!乘三个站要一块钱,乘二十个站也是一块钱!这是谁规定的?!乘二十个站的倒是爽歪了,乘三个站的可就亏大发了。
反正还早,我就乘我的“11”路车吧!可以省下一块钱!
走了一段,路边有个买烤肉串的哥们:一米八的身高,戴白色维吾尔帽子,高鼻头大眼,挺拔英俊,可脸上的稚气尚在。
这哥们烤的肉串很香,老远远的,芳香醒脑而极具诱惑力的烤肉味就扑鼻而来了。
我闻得直流口水。
整一串吃吃吧?反正那一块是我省下的。
我走近这哥们:“多少钱一串?”
“一块钱一串。”
“来一串。”
这哥们随手拿起一串递给我。我说:“我要现烤的。”
这哥们态度很好,从烤架的另一端取了一串,用毛刷刷上香油,在火上翻烤了起来。
待考到快熟了,哥们往一个杯子里抓了一小撮佐料往肉串上播撒,翻了一个面,再播撒。
令人垂涎的芳香味出来了。
我问:“哥们,用的什么佐料?”
“孜然粉。”
“孜然粉?不是花椒面吗?”
“我们烤牛肉不用花椒面,用孜然粉,味道更纯正。”
我付了钱,从他手里接过烤肉串,龇了牙齿撕了一片嚼在嘴里,味道特别的香嫩可口。第一次品尝到如此的美味。
一串不解馋,不过瘾,我说再来一串。
我问这哥们:“孜然粉这佐料是从哪里来的?”
哥们说:“农贸市场有卖。”
“贵吗?”
“不贵。”
……
我问:“你做这个生意,每天能赚多少?”
“以前还可以,每天可以整个三百五百的。可现在不行了,城管管得太严,见了就赶,不跑就没收,所以摊点不固定,如今躲躲藏藏的,每天能挣一二百块算顶天了。”
“那也不错呀,每月能挣三五千块呢!——一公斤牛肉能穿多少串?”
“八十来串。”
“现在牛肉多少钱一公斤?”
“注水牛肉8块到9块,正常牛肉12块到13块一公斤。我用的都是正常牛肉,你尽管放心吃。”
……
“你没想过在城管不管的地方摆摊吗?”
“城管不管的地方,赚不到大钱。”
……
我开始盘算:一公斤牛肉能穿八十串,一百串牛肉,成本不会超过二十块,纯利润80%!这可是个不错的生意呀,咱哥们为什么不尝试一下这门生意呢?
做这个生意,无非就是租一间房子,做一个烤架,买牛肉买佐料买木炭,弄一副菜刀砧板外加一两个瓷盆,不就全盘搞定了?
我边吃着烤肉串,边想着这个生意。
租房要钱,置办这些家私要钱,多少钱能够启动呢?
我想起张子房手里的两千块来了。
对!先把张子房手里的两千块征用过来,租间房子,我也来做这个生意!
……
张子房正站在走廊上吹长笛呢。
见我到来,扯起我的西装,凑到厨房里的灯光下面仔细观看,发现新大陆似的夸张:“呵!清泉老弟,鸟枪换炮了?报喜鸟!那可不便宜!……我就说嘛,何静小妞,肯定是个大老板家的千金!我的推断是正确无误的!”
我说:“你的推断的确没错,何静的父亲是煤矿老板……”
张子房为我热了饭菜。我边吃饭,边把张子房下腾冲后,我跟何静相处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所经所历的每一个事件,都详详细细地跟张子房说道了。只是掐掉了今天的这一段。
这一说一听,时间过得真快。早已经快九点了。
最后,我开口向张子房借钱:“子房兄,先把你的两千块征用一段时间。”
张子房一脸疑问:“煤矿老板的女儿只管穿,不管吃住?”
我说:“算了吧,有些事情婆婆妈妈,不想说……我看准一个小生意,需要两千块才能启动。”
张子房问:“什么生意?”
我说:“烤肉串。”
张子房惊讶无比:“你……脑子没坏吧?!……确定要去做一个卖烤肉串的小摊贩?!”
我说:“我了解清楚了。80%的利润呢!别人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
我把跟卖烤肉串的哥们了解到的信息,给张子房详细描述了一遍。我问:“你觉得这生意可以做吗?”
张子房说:“可以做!只不过……也太他妈下贱了点儿!——那个煤老板的小公主——何静——让你去干这个?!”
我不想解释。我正想说:叫你借钱你就借,爽快一点!——张子房的小灵通响起来了。
“喂!哪位?”
“……”
“何静?!……”
我赶紧向张子房示意,并贴着张子房的耳朵小声说:“如果问我是不是来你这儿了,你就说我没来过!”
张子房点点头,继续跟何静通电话:
“什么事——美女?……清泉?清泉说他没来过我这里!……什么?你要跟他讲话?他说他不在!”
什么乱七八糟!
我一把抢过张子房的电话,直接挂断。
我问:“存心是吧!”
张子房一脸的坏水:“我按照你的意思说了呀!你没来过,你不在我这儿,有什么不对吗?”
我说:“赶紧!把钱借给我!何静肯定会来你这儿找我,我不能久留!我得赶快离开你这儿!我不想见这娘们!”
张子房把钱跟自行车钥匙交给了我,我挎上我的旅行包,我对张子房说:“何静如果来找我,你就说我回老家去了。另外,我近段时间不给你打电话了。等我的生意运作起来,走上了正轨,我再联系你。”
……
当天晚上,我雷厉风行,就在白药厂旁边的一个叫康园新村的城中村里租了一间10平米的房子。
这间房子的好处是能够做饭,还有两张旧木床。有两张木床的好处就是一张可以睡觉,另一张可以摆东西、当桌子使用。能摆东西能当桌子使用的好处就是我可以省掉购买家具的钱了。
租房手续办妥之后,我就近置办了一套最便宜的床上用品。
创业嘛,能省一分就省一分,能省一毛就省一毛吧。
第二天,我找了一家定做不锈钢制品的店铺,花80元定制了一个不锈钢烧烤架,然后寻找适合我摆摊做生意的地点。最后进农贸市场买牛肉、香油、竹签、孜然粉、木炭……
一切置办齐全,我开始做起烤肉串生意来了。
我选择的地点是一所小学的校门口。这地方,城管不来干涉。
这个学校的学生不多,也就五六百名学生。五六百名学生,卖一百串烤肉是不会有问题的。
第三天,我开始正式“营业”。
做学生的生意,有个时间规律。你要卖烤肉串给学生,就两个时段,一是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半这段时间。二是下午三点半到六点这段时间。除了这两个时间段,你还在那儿摆摊,就弱智了。再就是周六周日,学生不上课,我也不用去摆摊。
第一天中午,我用瓷盆装了100串烤肉串,卖了60串。本来想等到下午继续卖的,可没曾想到了下午,烤肉串就变成了黑色,学生围拢过来一看:这什么玩意儿?!不买了。
为什么会出这个问题?因为我没有冰箱。
别人的烤肉串为什么永远是新鲜的,因为人家有冰箱,而我买不起冰箱,所以就出现了这个问题。
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我只需比别人多辛苦一点就解决了。
早上现买肉现切肉,先穿六十串,中午卖完了,再回到住处重新切肉穿肉串,六十串即可,不能多穿。
就这样,我就能始终保持烤肉串的外表新鲜了。
解决了这个问题,我算是找到了一条自主生存、可以不用看别人脸色而魏然立锥于这个繁华都市热土之上的门道了。虽然每天只能挣一百来块,但毕竟,我拥有了自己的生意,总算让我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灵安住了。
于是,我开始合理规划自己的作息时间。
早上买肉切肉串肉串,中午撂地摆摊做生意。下午回住地切肉穿肉串、穿完肉串再撂地摆摊做生意。
晚上七点以后的时间,我可以到大街上摆摊做生意的,但我决定不去做这个生意。
我要进书店看书,我需要学习,我需要充实我空虚的大脑,我需要将自己武装起来,一直武装到牙缝里去,彻底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卖烤肉串不是长久之计。
积累知识,提升自己,将来一旦有了机会,我就可以以另一种身份粉亮登场,去从事一些体面的职业。
所以,几乎每天晚上,以及周末的两天时间,我都泡在新华书店里啃书本。
销售方面的书籍,是我最想啃透的。名人传记及名人名言之类的,我得用心专研。
阅读名人的传记,学习名人的经典语录,是对自己精神上的巨大安慰。
我需要有信仰。成功人士经典的思想,必须成为我心灵的依靠,必须成为我行动的准则。
我需要把我的大脑彻底改变,使它距离成功人士的思想境界更接近一些。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颓废,我才能知道:我是谁?我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的未来在哪里?我该干什么?我该如何干?
……
有一个周六的中午,我正在书店里翻书呢,有人在我肩头上轻拍了一把,继而是一阵薰衣草的郁香。
我扭头一看,呵!苏婷婷。
还是一身职业装,妖艳而不乏端庄。
苏婷婷见了我,就像见到了离别了几十年的老朋友:“嗨!吴老师!怎么会在这儿见到你?!”
我说:“世界本来就小,没什么奇怪的。”
苏婷婷问我:“为什么不来听课、不来公司?”
我说:“可能我不适合做直销。”
苏婷婷说:“走!到外面聊去!”
聊什么呢?都好长时间没去你们公司,没去听课,我已经不是你们公司的人了。再说,我确实是不适合做那份事业的,我最适合的就是卖烤肉串。
况且,我还想利用我的业余时间多看些书,学些知识呢,有什么好聊的?
我说:“算了,不聊了。我想看看书。”我继续找书。
苏婷婷没走,继续问我:“跟女朋友分手了?”
她怎么知道?我停止了翻书动作:“你……怎么知道的?”
“嘿!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我很想知道:我跟何静闹别扭,她为什么会知道?她们公司的人为什么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示意苏婷婷到外面说。
新华书店门口是步行街,步行街的两旁是两排断而不连、连而又断错落有致的长椅,我跟苏婷婷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苏婷婷告诉我,我办加盟的那天晚上,她一直在门口等我去听课,可是眼看快开课了,还不见我到来,苏婷婷就给我打了电话,可电话是何静接的。
苏婷婷把邀约我听课的事跟何静说了。何静向苏婷婷打听了听课的详细地址之后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何静到了听课现场,找到了苏婷婷,问我有没有来听课,苏婷婷说没来,何静就一直在会议室等,中途打了个电话,走了。
后来,不知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开始,何静就几乎每天都到GGYY公司来,晚上上课的时候,她就在会议室等。天天如此。
苏婷婷跟她讲话,她爱答不理。赵凌峰跟她讲话,她连正眼都不看赵凌峰一眼。
没过几天,公司里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个怪异的女人,这个女人是新加盟GGYY公司的吴清泉的女朋友,俩人闹翻了……
苏婷婷问我:“吴老师,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啦?人间蒸发了一样。打你电话,一直是你女朋友接电话,开始那几天打过去,她还客气,后来干脆就直接挂电话了……你是不是真的跟她分手了?”
我说:“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小误会,暂时分开而已。”
苏婷婷说:“那你也得带着你的手机呀!要不然,你的亲戚朋友要找你,怎么跟你联系?”
说起联系,我是该给何静打个电话了。
我对苏婷婷说:“婷婷,你先坐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婷婷问我:“你去哪儿打?”
我说:“找公用电话。”
苏婷婷说:“你……不方便用我的电话打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能借给我电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何静要干什么?满世界找我。
既然你想见我,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吧。
分手,也该分得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这种摔门而走,不做任何解释死不会面,也的确不是君子所为。是该给何静一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交代的。
我用苏婷婷的手机给何静拨通了电话。才响了两声,被挂断了。
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苏婷婷说,“开始那几天,打过去她还客气,后来干脆就直接挂电话了。”看来,何静对苏婷婷的电话很是反感,我怎能用苏婷婷的电话跟何静打电话呢?
我把电话还给了苏婷婷,我问她:“你说何静这段时间经常来你们公司?”
苏婷婷问我:“你女朋友叫何静?”
我说是。
苏婷婷说:“每天晚上都来。很准时,八点半一到,她就到了。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消受——吴老师,你们之间究竟产生了什么误会?把她折磨成那样?”
是吗?我一阵心酸?!唉!真是罪过!
我怎么能忍心去伤何静的心呢?何静在乎我,眷恋我,她有什么不能原谅的过错呢?
我内心里道不出的愧疚,表不完的亏欠。
我跟苏婷婷道别,找了一家公用电话,拨通了何静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