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房神秘着跟我说:“我继续讲故事,你继续听继续笑。笑得越夸张越好!”
我说:“我不会演戏。要我笑得夸张,除非你讲的内容足够夸张。”
张子房继续讲:“姜老头一跤摔倒,是匍着摔出去的。你知道吗?这种摔法,是十分罕见极其倒霉的,刚好龅牙就磕在围墙下面的花坛上”——撮了上嘴壳,将上嘴壳对着翠湖边上的护栏比了上去——“等到姜老头扭过头来,好你个姜老头,空空的手掌里竟然多了两颗摔断了根的牙齿,一手的血水,姜老头拿着两颗牙齿,扭曲了麻脸,张大了一张血盆大嘴,嚎啕大哭,嘴里嚎叫着:‘热(日)你娘的陈老倌,老姐(子)热(日)你(辱)祖宗邪(十)八代,你害老姐(子)磕掉两颗门牙,老姐(子)要你赔。……嗡嗡嗡……嗷嗷嗷……’”张子房边讲边比划模仿。“姜老头一边抬着右手摊着断牙,抬了左手袖去搽眼泪,擦了眼泪又抹嘴,这一抹,真是糟糕,又抹掉了一颗门牙,姜老头一头的鸟巢乱颤,精神彻底崩溃,抓了左手牙齿连同刚抹掉的那颗断牙,往大铁门口‘嗨’用力一挥,撒了出去,哭得呼天抢地,一边‘嗡嗡嗷嗷’哭着,一边抹眼泪,扭曲着那张麻脸,一边往大铁门外走了出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裤腰带断了,怎么断的?这是个很值得研究的问题——裤子褪到了腿弯,赶紧左手提裤子,右手抹眼泪,裤子没提起,好个姜老头,一站没站稳,又狠狠摔了个恶狗抢屎,这一跤摔得最有水平,坚硬的水泥地面硬生生把姜老头的满口龅牙全部磕掉,曾经让姜老头荣耀无比的满口龅牙硬是一颗不剩……”
天下竟有如此罕见的连环滑稽戏,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观赏着他那惟妙惟肖滑稽得不能再滑稽的模仿,我真是忍不住笑得肚子一阵阵酸疼。
我无意中向右侧望去,两个妩媚无比的美女一脸的羡慕与好奇,正朝我俩走来,离我们两三米之地,站定下来。一个绿色一字领短袖T恤,长发披肩;一个黑色一字领长袖体恤,留齐耳短发,想必被张子房惟妙惟肖的表演以及我的无所设防的笑声感染,硬生生被吸引了过来。
张子房止住演讲,探手梳理自己一头的散乱长发,梳理完毕,泛滥着一脸阳光明媚的笑容,对着俩美女挥手致意,嘴里拉长了声音:“嗨……”
两个美女也挥起手来回敬,灿烂着一脸的桃花。
张子房敞亮了喉咙,朗声问道:“两位美女,我们正在开故事会,有兴趣参与吗?”
绿衣女孩灿烂着笑容,说:“我们不会讲故事,我们只会听。刚才见你讲得很精彩的,怎么不讲了?继续呀!”
张子房向四周扫望了一遍,指着后面的一个草坪,说:“走,到那儿坐坐,讲故事比赛!讲完故事之后,大家点评,最后谁讲得最精彩,谁请客吃宵夜……啊!不对!”突然夸张的捂住嘴。
两个美女早就发现了张子房说话的漏洞,绿衣女孩边跳着边鼓掌:“好啊好啊!谁讲的故事最精彩,谁就请客吃宵夜去!”不由分说,牵起黑衣女孩的手就往草坪上奔去。
我暗自佩服张子房,故意制造了一个口误,既赢得了女孩的好感,自愿乐意融入进来,还把吃夜宵的邀请变得如此的含蓄。
你要知道,你如果正儿八经的对两个陌生女孩说:“一起吃宵夜吧。”你肯定会遭到拒绝的。张子房有这种能力,把生硬的邀请变得含蓄浪漫,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
不用说,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故事讲得最精彩的当然是张子房了。两个女孩指着张子房说:“请吃宵夜!请吃宵夜!”
张子房故作一副冤大头情状,委屈着说:“岂有此理!故事讲得精彩,还要出血,唉!一失言落下千古之恨!也罢!我认栽了。不过我先声明,我们搞艺术的,向来都是穷鬼。你们可不能下狠手宰割,标准在一百块之内。同意我就请,不同意就拉倒!”
绿衣女孩说:“一百块就一百块,有得吃就行!”
于是,张子房用自行车带了绿衣女孩,我带了黑衣女,两车四人沿/圆通山方向骑行,就在圆/通寺对面的小吃街上找了一家宵夜摊,点了四十个臭豆腐,四只鸡翅,四窜烤韭菜,四窜烤小瓜,如此而已。
实际上,都没怎么吃,从坐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张子房就一直没停过嘴,尽捡些女孩喜欢听的小故事小笑话之类的讲个不停,逗得俩女孩一条街的朗朗笑声,好多吃夜宵的人都好奇的偏头往我们这桌张望。
最后,张子房说:“你们知道吗?动物园后门有一家新开的鬼城,我没去过,听去过的朋友说,相当恐怖,非一般的恐怖。坐轨道车进去,一路的恐怖情节让你刺激无比。我朋友带女朋友进去,在铁轨中段,凭空掉下一颗人头,掉进女朋友的怀里,生生被吓傻了三天。有一家三口带着四岁的孩子进去,孩子生生被吓死了!……你们有胆量去感受一下吗?”
绿衣女孩手舞足蹈,张扬着手臂,说:“我要去,我要去!”黑衣女孩吓得直打冷噤,说:“听着就瘆的慌,不去不去!”
绿衣女孩说:“哎呀,怕什么?都是人工制作的,有什么好怕的!”黑衣女孩说:“别拉我去,先申明,你要是硬拉我去,我跟你翻脸……”
张子房用脚蹬蹬我的脚,跟我使了个眼色,自己起身离着,说:“吃得太撑,运动一下!”
我立刻会意,也赶紧起身跟着他,走到一个背光处,张子房迅速掏出钱包,掏一百元递我手里,边急速的说:“兄弟,今晚穿绿衣服的归我,穿黑衣服的归你。能不能搞定,就看你的本事。呆会我先带绿衣服的走,你后面买单。”
悉悉索索取下钥匙包,取下一把钥匙交给我,说:“今晚我不回去了,你如果能搞定那个女孩,可以直接带回去,如果搞不定,你自己回去睡觉去。——这把钥匙是卧室门的,进门钥匙就在窗子后面左上方,挂在钉子上的,你取钥匙的时候要小心,千万别弄丢下去,要不然,你今晚就进不去了!记住,要小心翼翼——取钥匙的时候!记住了吗?”
靠!这家伙讲了很多故事,最后讲鬼城,使了个连环套,为的就是这个目的。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点头回应着,“好!……好!……好!我知道,我明白!”
张子房带着穿绿色衣服的女孩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就剩我跟穿黑衣的女孩。我不爱说话,也不想说话,女孩就睁着一双遗憾的眼睛,怔怔的盯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