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的话萦绕在文鹏翼的脑海,当年情非得已落草为寇,大当家虽然对自己不薄,却终究让祖上蒙羞,堂堂七尺男儿,还不如一女子大义,越思量越是觉得汗颜。
翌日,整个河淳山上下欢腾。杀羊宰牛,锣鼓喧嚣,喽啰们听说大当家得了个闭月羞花的压寨夫人,无不翘首以盼着一睹芳容。沈凯康白日陪着山中弟兄喝酒行令,一心也想着早拥美人在怀。
直盼到月色初上,才见子月一袭红衣地走进殿来。火红的嫁衣包裹着胜雪的肌肤,更显得明艳动人,一颦一笑似不染尘世烟火。文鹏翼目不转睛地盯着子月,眼底带着无尽的心疼与惋惜,这样的美人不该与大哥这样的草寇为妻,便是自己,经过昨晚一席谈话,也是远不能及的。
沈凯康早已看得口水欲从嘴角滴下,大步冲到子月的面前,对着兄弟们讲:“以后这就是我的压寨夫人,弟兄们对她须对我一样。”众人听令,连连向大当家祝贺。
楚子月抱过酒坛,满满倒了一碗酒端给沈凯康,温柔说道:“既然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还请大当家尽兴。”沈凯康像被勾了魂魄似地盯着子月,双手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子月接着满上,瞬间三碗已经下肚,众人们齐夸大当家豪爽。
子月又面朝着众多喽啰,高声说道:“今日是大当家的好日子,便也是兄弟们的好日子,兄弟们不醉不归。”沈凯康欣喜地看着子月的举动,也大声呼道:“都听夫人的。”众人纷纷端起碗,不停道喜。人群中只有文鹏翼一人独自在角落黯然神伤,未来道贺,也未举杯。
一轮皎月已升至半空,楚子月看众人差不多半醉,便悄悄走出殿外,从袖中掏出响箭,点火升空,一团红色划破夜空,发出一声巨响,将殿内的人震得清醒。沈凯康带着一群人瞬间从殿内冲了出来,手中拎着一把大刀,将沉重的头来回晃了几下,目光凶狠地盯着子月,大声呵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方才那团烟火,那声巨响,几日前朝中有人路过时他就见过,听过。
楚子月没想到他清醒得如此之快,又分明起了疑心,便也不再卖关子,面无惧色地说道:“想必大当家对这焰火并不陌生。我只是来帮兄弟们脱离苦海的,大当家占山为王,实则画地为牢,敢问兄弟们可敢走出这河淳山一步?”
沈凯康见楚子月有意离间,早没了怜花惜玉的心思,吩咐手下道:“休听她胡言乱语,去把她给我抓起来。”
几个心腹拿着刀剑上前,将子月团团围住,子月一个飞身,脱离了众人的包围,将在场的人惊住,沈凯康没想到她竟然有功夫,急急吼道:“都给我上。”刹那间人群如潮水般涌来,文鹏翼看着心急,可这些都是沈凯康的手下,自己名义上虽是二当家,可遇事这些人都是听沈凯康的。
刀剑无情,眼见就要落在子月身上,却是银光一闪,众人只看见女子从腰中抽出一件闪亮的东西,方才正要落下的刀剑便轻松挡过,靠在最前面的一排人已悉数倒地。众人不觉后退了几步,又被大当家喝令向前,刀光剑影,哀呼惨叫,地上倒成一片。本来喜庆的酒宴变成了血雨腥风。楚子月不知浩邈何时能赶上山来,一番打斗已耗了不少体力,见如此纠缠下去不是办法,便一个纵身,落到沈凯康的身旁,将剑搁在他的脖子上,大声喝道:“谁若是再向前一步,我便要了他的性命。”
沈凯康立刻下令众人立在原地不准妄动,将手中的大刀撇在地上,却以眼色示意离得最近的文鹏翼,若文鹏翼此时出手,女子出于本能必出手相挡,便无暇顾及自己,倘若前后夹击,胜算总是有几分的。
文鹏翼似乎领略不到沈凯康的用意,面上尽是惶恐,将自己的身子缓缓退至众人中间。
沈凯康似是失望,口中求饶地呼道:“求姑娘饶命。”手却悄悄地滑至腰间,摸出一把小刀,准备将刀向后边的胸口刺去,只是手刚一提起,便一口血腥倒地。
众人一时没了主意,看着子月手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长剑,长剑似嗜血般滴滴吮吸着鲜红的血液,剑身染得血红,醒目的血红又顺着剑梢滴嗒落到地上,让众人看了心中莫不恐惧。
楚子月一声楚笑,对着众人说道:“和我为敌者,便只有这一个下场,路,你们自己选。”
空气凝结,众人齐刷刷地躲至文鹏翼的身后。文鹏翼看看昔日的弟兄,回头对着子月问道:“姑娘有何打算?”
楚子月目光扫过众人,楚声说道:“自然交给官府处置,若犯了严重案底的,当罚。轻者,自会留一条活路。”
原来她是官府的人,文鹏翼不再多问,自己上山那一刻起便知早晚会有这样的结局,所以才会屡次叮嘱大当家不可扰民,只是没想过与官府人是这样的相遇。
一支利箭不知从人群中何处飞出,径直向子月射去,怕是有人犯过大错担心被官府责罚,此刻动了杀心。
文鹏翼来不及多想,便准备冲到子月身前护住,还未靠近便被人一手重重地推了出去,自己一个踉跄,立稳一看只见一个更快的人影瞬间手持宝剑将箭挡落在地,听见那人担心地问道:“子月,你可还好?”
子月镇定地点头:“一切安好。”
田浩邈一把将子月搂至怀中,紧紧拥住,拿披风遮住了子月的双眼,示意了一眼钮梅,只见钮梅在人群之中将刚刚放箭之人揪出,先是砍去四肢,那人还未发出几声嚎叫便又被一剑穿心,死状惨不忍睹。
田浩邈转身对着同来的兵士吩咐:“将反抗者格杀勿论,听命者安排将灾粮运回宁扬府,从轻发落。”
“是,王爷。”众将士听令。哪里还有人敢反抗,领着官军到了后山山洞,连夜将灾粮运下山去。
漆黑的夜,被数百个火把照耀得明如白昼。吩咐了众人后,田浩邈将楚子月拉至一旁一株清静的大树下,子月长呼一口气,似一直紧绷的琴弦,此刻一触即散,瘫软地说道:“浩邈,你再不来,我要吓死了,我做不了妇好,成不了你的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