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您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搬走吧?”
得来不费功夫,秦毅想不到孙满仓会这样主动,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想知道。
“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我能不离开这里吗?”孙满仓有些激动。
但秦毅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这里。难道这孙满仓有什么苦衷吗?难道他也什么不得已吗?秦毅想不出?他竖起了耳朵。
孙满仓说:“前几天,我去族长那里,族长好心的问我: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呢?我没跟他说实话。倒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只是不想让他难堪,你知道我是怎么和族长说的吗?”
秦毅皱了皱眉头,心想,您和族长怎么说的,需要我知道吗?这人怎么回事?秦毅站起身,拿过水壶,把孙满仓的茶杯加满。
没等秦毅开言,孙满仓接着说:“我和族长说,自己到这里后,一直受到乡亲们的照顾,离开这里是不想再麻烦乡亲们了。秦先生,您知道族长是怎么说得吗?”
秦毅有些烦了,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同样没等秦毅开言,“族长说我没给大家找什么麻烦,反而给乡亲们提供了不少的方便,比如收药材。秦先生,您知道我又是怎么说的吗?”
秦毅终于知道了,这人不是在问自己,也不需要自己回答,而只是在自问自答。
这应该是孙满仓说话的习惯。
“孙叔,我最想知道的是您为什么离开这里?”
说了半天也没进入正题,秦毅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孙满仓的话。
孙满仓点了点头,“秦先生,我们这些人来这个世上走一遭容易吗?秦先生,您说是不是?”
没完没了了,秦毅对孙满仓摆了摆手。
“秦先生怎么了?”孙满仓不解的问。
秦毅皱着眉说:“孙叔,我刚才说了,我就想知道您为什么离开这里?”
孙满仓不解地说:“秦先生,我这不是在说吗?”
“对不起,那就请您继续。”秦毅有些歉意。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孙满仓问。
秦毅想了一下,“您说我们这些来这个世上走一遭容易吗?”
“就是呀,我们这些人来这个世上走一遭容易吗?我们总不能白来一趟吧?我们总得给自己的孩子留点家底吧?可是,在这个地方,能给孩子留下什么呀?是能留下房子和是留下地呀?你有银子买得到吗?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光有口饭吃就行了吗?秦先生您说是不是?”
秦毅终于明白了,这孙满仓为什么要去县城买房子、买地?为什么离开这里了。
“咱一个要走的人,不该道这个地方的不是。咱们也不说这个地方男男女女的事情不好,这当爹的谁知道这儿子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这爹不爹、儿子不儿子的,留不留家产到无所谓,可咱们这些人不一样呀?秦先生,您说是不是?”
秦毅能理解孙满仓给自家孩子留下家产的心情,自己不是也为月儿和小燕的今后做了打算了吗?已经知道了孙满仓的语言习惯,没做表示,等着孙满仓的下文。
“秦先生,我们倆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我知道您是个富有的人,您出手大方。我想不明白您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想和你说的是,秦先生,您不属于这里,您也应该离开这里。秦先生,您说呢?”
秦毅想不到孙满仓会劝他离开这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一次孙满仓看来不是在自问自答,他在等着秦毅开口说话。
“我家的田叔和小燕已经搬到县城去了。”秦毅灵机一动。
孙满仓眼睛亮了一下,“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看来秦先生早就有了安排。那既然这样,秦先生为什么还只身留在这里呢?”
“主要是……我这边还有一些未了之事。”秦毅搪塞了一句。
“我听这里的村民说过,秦先生来这里的时间不短了,带着村民们修梯田,教会大家采药材,最大的功绩是挖山洞把路修到山外,使乡亲们能够走出大山。我也听乡亲们说了,您有很多的钱都花到了乡亲们身上。我现在想说的是,您秦先生为这里的乡民做的不少了。用咱们常说的话,您已经很够意思了。我不知道您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只是要告诉您,没用的,这个地方的人不行的,您帮不了他们。不管您还想干什么?不管您还能干什么?都没有什么用,还是趁早收手为好。秦先生,您说呢?”
“孙叔,您为什么这样说?您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的人很好的?”秦毅问。
“是,我现在也说,这里的人很不错,别处见不到。但是,您看他们有追求吗?没有吧?有进取心吗?有一口饭吃就满足了,这样的一些人,是没有什么希望的,没有的。人总得欲求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没有饭吃要努力搞到饭吃,有了饭吃就要继续努力,争取吃的好些,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才行。秦先生,您说是不是?”孙满仓很激动。
“大家不是常说,知足常乐吗?”秦毅问。
“常乐有用吗?常乐能当饭吃吗?知足常乐不过是不求进取的人的自我安慰之词。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我们的人如果满足于洞穴生活,能有今天吗?要是知足常乐?您为什么修梯田?您为什么又修路呢?秦先生您说是不是?”
秦毅无话可说了。
孙满仓看着秦毅,接着说:“秦先生,听我的,离开吧!这个地方,没有希望。不说别的,就看一件事,多好的地呀,旱涝保收,可是,您看让这些人给种成了什么样子?靠您一个人能种几亩地?人要努力您可以帮他一把,个人要是不努力,累死您也没用,秦先生您说是不是?”
“可是,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的园子里的作物长的不是很好吗?大田里的庄稼怎么就赶不上园子呢?孙叔,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问完这句话,秦毅心里边想乐,他怎么也学会了这样的说话?不过,秦毅很想听听,孙满仓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因为,他突然发现,孙满仓是个很有见解的人。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要不是这样那就怪了,就不可思议了?……”
“为什么呢?”秦毅插话。
“这事不是明摆着吗?秦先生,这您还看不出来吗?”孙满仓好像在故弄玄虚。
“孙叔,实话实说,这里的事,我还真没看出来,我也真想听听您的高见。”秦毅诚恳地说。
“我不信,我真的不信,这么简单的事您看不出来。”
孙满仓不信,他好像是觉得秦毅在耍他。
秦毅说:“这是真的,孙叔,我很愚笨的,您就不用卖关子了,这件事我伤了好几天脑筋了?”
孙满仓认真打量了一下秦毅,“那我问您,各家各户园子里的收获归谁?”孙满仓问。
“当然是归各家各户了。”秦毅回答。
“可大田里的收获归谁呢?”孙满仓又问。
“归村里呀。”秦毅答。
“这不就清楚了。”孙满仓言道。
“可是,村里最后还不是分给大家吗?这有什么区别吗?”秦毅问。
孙满仓说:“可不一样,这差别大了。是的,大田里的收获交到了村里后,村里最后还是要分给大家,而园子里的收获直接就归了个人。也就是说,这园子里的东西,从种子下地的时候就知道果实是自己的,而大田不是这样的。不管您信不信?这转了一圈和直接到手就大不一样了?”
“我承认,这里边是有一定的区别,但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吗?”秦毅问。
“大田里的庄稼种得好,村子里收获多,大家最后还不是分得多吗?可这个村的人不是没这个眼光吗?我不是说了吗?这村里的人没救,您帮不了他们的。各家的园子能种好,说明什么?说明大家都会干,大家也都知道怎么办?不会不怕,可以教他。不知道怎么办没关系,可以告诉他。但是,会干,知道怎么干,就是不干,就没办法了。”孙满仓直摇头。
秦毅说:“族长说了,明年要好好和大家说道说道。我也想好了,明年我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不管了,就盯在地里,我就不信,这地种不好?”
“您一个人不就是一双眼睛吗?能盯住几个人?再说了,您看着他他就干吗?他如果不干,您能拿鞭子抽他吗?秦先生,您说是不是?”孙满仓言道。
“我还是想试试,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把这么的的山挖通,难不难,工程大不大,不是也干成了吗?”秦毅说。
“秦先生,我和您说实话吧!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除了上边说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秦先生,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秦毅已经习惯了孙满仓的自问自答,他没有说话,再认真的听。
“您知道,在村里收药材,我转手卖出去赚了些钱,我也尝到了甜头。”
说到这里,孙满仓停了一下,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