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受过一场雨之后,立马凉了下来。
喻冉冉在周妈的热情邀请下,吃了一顿丰盛的洞天特色大餐。
作为半个吃货,她吃过很多大餐,包括国外的很多著名的餐馆、国类一些名厨大师的作品,相对而言,周妈制作的饭菜,无论从色泽还是从品类上看,都算不上丰盛。
菜的做法,也绝没有那些专业的厨师手下繁复,比如一道鱼,直接用风干的鱼,切成小块,在油锅里微炸金黄,洒上辣椒粉,就成了。
比如干制的牛肉,在热水中泡制之后切片,合干红辣椒炒制……
都是很简单的做法,也都是很常见的菜肴,但不知为什么,在她细细嚼着嘴里的干制牛肉薄片的时候,脆硬的肉片,在入口不久,很快软化了下来;颇有嚼劲的承接着牙齿的咬磨,将它咬成丝、磨成末。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不算浓烈的牛肉的香气,就从肉沫里浸渍出来,合着口里的味道,涌上舌尖、涌上鼻梢,依旧温纯的,在口中慢慢的酝酿。
明明是平平淡淡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喻冉冉就是觉得舍之不下。
整整大半碗饭,就在她嚼牛肉间,慢慢见底。
“小冉,你不吃其他菜吗?”周妈看着喻冉冉一直盯着一碗牛肉狠吃,以为她有什么忌口。周妈已经知道喻冉冉跟周易认识的事了;言语之间,也亲切了许多。
“不是啊。就是阿姨你这牛肉做得太好了。”她说着话,夹了一片青菜入口。“嗯。青菜也不错。”她本来就喜欢吃青菜。这是感觉到青菜里面同样吸引她的清甜、清爽和清香,不由自主的,将筷子又偏向了青菜。
周妈不像其他妇女一样,生怕客人不好意思,喜欢给人夹菜,只是说道,“你跟周易也是朋友,在姨这里。不要客气。”
饭后,喻冉冉和小张两人捂着胀大的肚子,躺在沙发上小睡了一阵,想到计划里的采访任务,终于不得不暂时离开那个安乐窝。
从屋里走出来,雨后的余晖格外的明媚,脚底下泥土的松软如给人按了个弹簧一样,让人蹦蹦跳跳的轻松往前。
好容易出了洞天,两人直往清山镇朝廷办公处去。
刚到朝廷办公处,正好见着一个高大的中年人。头发油光锃亮的,穿得极为整齐。夹着个皮包,颇具威风的从办公楼走了出来。
“我们是朝廷台的记者,”喻冉冉见着走出来的那人,连忙走了上去,说道,“能采访一下你吗?”
那人一听到对方的身份,看着对方拿着镜头,准备对准他的模样,就好像一个犯罪分子,面对准备掏枪的警察,一句话不说,两条大长腿如同刮起了台风,以极快的让人跑着都难以追上的速度,往门外“走”去。
喻冉冉并不是一个雏。作为民声栏目的兼职记者,她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她非常的知道,特别是这样面对镜头就跑的人,一般都是他们要重点采访的对象,很可能就是“事主”。
她一见到那中年人如同老鼠见了猫的模样,跟小张对视了一眼,立马追了出去。小张也抬着摄像机,奋力追过去,速度竟比喻冉冉还要快上几分。
但可惜的是,那位中年人腿更长,“走”得更快,眼见着就要消失在街角。
“等一下,等一下!”喻冉冉和小张大声的喊叫着。
清山镇的街头,所有人都看着一场闹剧,一个外地的美女和一个提着摄像机的青年,一起追赶着一个衣装革履的中年人。中年人听着声音,走得更快了。
有人认出跑在前面的那个中年人,知道他是新来的镇长。
是什么事情引得这位新镇长“掩面而走”?众人都好奇。
“都走开!快点拦住后面的人!”这位镇长大人眼见被认出来了,看着越来越多围观过来的人,连忙拉过身旁一人说道。
这位新来的镇长人缘不甚好,不卖他情面的人太多了。
被他拉住的那个略显瘦小的看似无害的中年女人,也不知道突然就来了什么劲,一把抓住要“走”的镇长,“你是谁啊?别人追你干什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女人小小的躯体里面,却发出极大的声音,引得了更多人的注意。
大镇长面色涨红,也不知这个女人是真不认识他还是特地与他作对。
他用力一甩手,女人趁势倒地——“哎呀,死人啦!我的骨头断了!哎呀——我的这个腰啊——”女人撒泼打滚,就是拽着他的衣袖不起来。
“哎呀——不得了,这要死人了!”
“这是做什么,这么大个男人去欺负女人~”
……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围了过来,指责中间那个中年男人的不是。其中知道原因的,当作不知道;而不知道的,又跟着起哄。
此时,跟过来的喻冉冉也整理好衣服,进了人群。
“你是清山镇的镇长?我是朝廷电视台民声栏目的记者喻冉冉。我们栏目最近一直在关注大学生回乡创业致富的事情。
通过我们在网络上、以及其他各方面,我们关注和了解到,回乡创业的大学生周易承包的土地被强征以及本人被逮捕入狱这一系列事件中,您作为清山镇的镇长,都或主动或被动的参与其中。
我想请问镇长,这一次征地,是否合理合法,能否公开征地信息?同时,补偿款的发放是否正常,关于周易的葡萄园,你们又是准备怎么进行补偿?
有人说,朝廷某些官员与长昌房地产公司官商勾结,看见周易培植出来的洞天葡萄有发展潜力。准备‘摘桃子’。你怎么看待?
据传镇长你受人袭击。也正因为这样,周易作为嫌疑犯入狱。但现在,我看到你完好无损出现在这里,这里面是否存在着其他问题?你认为,周易入狱,有没有可能是被冤枉、乃至被陷害的?”
这时,这位新来的镇长也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这一群“簇拥”着他的镇民,看着这些群众脸上或幸灾乐祸或麻木无情或愤恨厌恶。心中一阵慌乱之后,平静了下来,心中暗道了声:刁民!
随后看着面前这位年轻漂亮的记者,听着她口中不留情面的问话,心中不满之余,又无可奈何。
如果是地方电视台,他完全可以拒绝采访。毕竟他是帮人办事,即便要背黑锅,也得完事后再背,也得背得有价值、有许诺好的利益。在此之前,有上头的大力支持。他基本上“无所畏惧”。
前段时间网上的热闹,让他着实心惊胆战了一阵。
如果事情没完成,背了锅,那叫无能;如果事情完成了,再背锅,那叫“忍辱负重”、叫“功勋”,无论是入狱、是离职又或是明降实降,几年后出来,借此“功劳”,不说再进一步,安稳富贵一生,也不难。
不过网络言论的“平息”,再一次让他看到这件事情背后人的能量。同时,也让他更鼓足了劲去办好这件事。
与他想象中的一样,想要这块地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湘南的长昌房地产公司这么简单。他一开始发下的强征的公文,闹出事情之后,很快,省-里面又补发了一份征地公文,让本来不算合理合法的征地,变成了合理合法的事。
想到“合理合法”这几个字,这位新镇长突然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都是为了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都是正义、正当的。
他突然想不明白了:我为什么要跑?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他心里这么想着,微弓的背,立得愈发的直,整个人,气势散发出来,连旁边民众的讨论声都为之一静。
“哎呀——刚才原来是记者同志要找我采访啊!我刚才想到了一点急事,急着走,没听到,抱歉——抱歉!”看着修整的面目上,那两撇八字胡依旧一翘一翘;两句抱歉说着,头一伸一缩的,活像一只大王八。
“你看,这街面上这么多人,我们站在这里,不是阻碍交通嘛!不如咱们换个地方?”
喻冉冉看着一群人站在路边上,不算宽的一条路,被人群堵了一半,确实不好。但她看眼前这人笑眯眯的样子,完全没有刚才的慌乱,似乎胸有成竹,总让她觉得有什么阴谋。
“就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她心里想着,正要答应下来。
先头那个拉住这位新镇长,撒泼打滚的瘦小女人,这时候,又说道:“到我店里去坐坐吧。我那里没人,清净。”
喻冉冉还没答话,那位镇长立刻接口道:“好!我跟这位记者同志,就去你那里坐坐,也视察视察民情嘛。”
喻冉冉看着这位镇长前后的转变,心里还有疑惑,而这位镇长,已经大马金刀的在店堂里坐下了。
“这位记者同志,你有什么就问吧!我们朝廷官员,都是要接受群众监督的嘛!我看这里的群众对我这位新镇长、对我个人,或许有什么误会,正好通过记者同志,让大家都了解了解我们朝廷到底是不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朝廷;我个人,到底是在为私利还是为群众利益服务。”
话说得很好,还很大气,没有以往喻冉冉见识过的那些人言语间的闪躲不实,但他那两撇一翘一翘的胡子,却愈发的碍眼;前后态度的变化,更让人生疑。
她又将刚才的问话,重新述说了一遍。
“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确实是我们政府部门的失误——没有尽快的将征地信息公开。我刚从医院出来不久,立马就会着手办理这件事。我希望所有群众都知道,我们朝廷部门,是不会惧怕群众监督并且愿意接受群众监督的。
至于征地补偿的事,开始我们以为是普通的农业耕地,都是按照耕地进行补偿的。这也是我们的失误,我们会尽快的协商解决。我在这里,以清山镇镇长的身份,告诉所有人,我们绝对不会让人民群众吃亏!”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的群众,眼里满是真诚。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刻说的话的真假。
外面的群众,有人依旧不屑,但有人被他已经超越演技的“真诚”所打动,开始在心里怀疑,是不是确实有些误会在其中,或许这个镇长,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官商勾结”“为己牟利”。
连这位镇长也没有想到,在这一刻,他已经成功的完成了从一个“朝廷办事员”到一个“真正的政客”的转变。
他看着面前的记者,语气愈发的平缓而轻松,“记者同志,对于‘摘桃子’这样的说法,我是持否定态度的。”
“作为一个资产数十亿的房地产公司,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葡萄园大动干戈;同时,作为一个房地产公司,除非要转行进入种植行业,否则谈不上‘摘桃子’这样的事。
况且,你说的那个房地产公司,据我所知,在我们平安县,投资巨亿。清山镇只能算其中一处。我想,应该谈不上所谓的‘摘桃子’吧。这样的‘桃子’,值得他们花费这样大的力气、花费这么多资金?”他说着话,已经有心情来观赏,面前这位美女记者美丽的容貌与窈窕的身材了。
镇民听了这位镇长的话,都不由点了点头,似乎确实是这样的。不过,他们心里还是总有一处疑惑,总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
喻冉冉敏锐的发觉了这位镇长言语的缺疏,心中冷笑一声,暗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底牌呢。没想到,真是无知是福!
她面色不变,言语依旧缓缓,说道:“据我所知,你口中‘小小的葡萄园’,在去年,单卖葡萄,盈利超过两个亿!周易所酿制的葡萄酒,现在已经卖到法国,而且供不应求、有市无价!”
“两亿”“卖到法国”,这几个词句组成的话,不仅震傻了喻冉冉面前的这位镇长,更震傻了周围所有的群众。
不是没有人帮周易算过那些葡萄的价值,但没有人能想到、敢想到,葡萄种植竟然有如此大的利益!
盈利两个亿,这在这个小小的乡镇,几乎是不可想象!
将葡萄酒卖到法国,更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
谁也没想到,一个山旮旯里的种植户,突然发财了、突然盈利上亿了,突然的,就把东西卖到国外去了……
所有人的热议起来,一时间,将店堂里那位镇长难看的脸色、冷掉的心都淹没了下去。
这位镇长或许应该庆幸,因为这条消息,暂时没有人再理会他、没有人再“观赏”他的尴尬……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逃离这个地方,逃入人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