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跟徒弟说强塞一个双修对象过去,但是当穆一远真的点了头,陈福真又抓瞎了。
他这几百年除了修行和教徒弟就没有过其他爱好,认识的人一半怕他另一半恨他,上哪儿找这么个合适的对象?总不能真的路边随便抓一个。
后来陈福真想起了一个人。
魔宫中,罗檀懒懒地头枕在美人膝上,嘴里咀嚼着美人指尖递来的鲜嫩果肉,甘甜的汁水流过咽喉。他侧头看在不远处的案几上埋首研究什么的陈福真,他好心提醒了句:“好友,我觉得这事吧,应该问问你徒弟。你在这里抓破了头选出的人,要是他不喜欢怎么办?双修嘛,总要讲究两情相悦的。”
“两情相悦?”陈福真顿了顿笔,仔细想了片刻,头都不抬一下回道,“双修难道不是种辅佐修行的方式?双方都得利就行了。灯一关这个不错,年纪不大,天灵根。可惜没有画像,先记下来好了。罗檀,我觉得你这资料需要完善一下,起码把人的相貌特征加上去。”
看在友情的份上贡献出珍贵资料反而被吐槽的罗檀觉得好心塞,半天才回击道:“活该你单身。”
陈福真弯弯嘴角:“彼此彼此。”
话虽这么说,但是罗檀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揉掉写了几个名字的纸,重新摘抄一份带回去让大徒弟挑。
一个时辰后,罗檀眼睁睁地看着陈福真走了,挽留的话根本还没来得及说完:“喂喂喂,好友,你就这么走了?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喝个酒什么……走的还真快,啧,莫非是本尊的魅力下降了?”
之后魔尊罗檀就正道人士真武子对自己用完就扔的态度进行了长达半个时辰的控诉。
充当了背景的美人但笑不语,心想,大人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是该多请那位真武子过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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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几人回到净明峰的第十天。穆一远的状况良好,体内龙髓没有再出现不受控制的情况。所以当他说要把两个徒弟喊过来一块儿商量的时候,陈福真并没有多加阻止。
反正他们二人已经知道穆一远身体的事,摊开了说,将来自己不他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师爷爷您这么快就办完事回来啦~”**着上半身,顶着一头**的头发,陆清隐兴冲冲地朝师父一蹦三跳地过去,笑吟吟凑过去问道,“师父,这几日可好些?”
神情淡然的穆一远点点头,看了眼陆清隐身后,门口空荡荡。他收回视线,特意问了句:“你师兄呢?”
“方才与师兄在山泉中玩,额对练。听说师父您终于可以见我们了,师兄就赶回去换衣衫了。”将师爷爷给的布巾搭在脑袋上,陆清隐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说是在您面前必须干净得体。过会儿就该来了,您别急~”
我急个鬼!
懒得回话,穆一远闭目养神。
“师爷爷,这本子上记的什么啊?”注意到陈福真手边那本掀开的册子,陆清隐走近几步,歪过头去认上面的字,“昆仑派,沈……咦,怎么一页都是修士的名字。这是?”
陈福真手心一翻,册子翻过页,第二页依然是密密麻麻的名字。他将册子对着陆清隐摆正,笑道:“喊你们来就是为了帮你师父一块儿挑人。”
“人……什么人?”盯着那白纸黑字,陆清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门外传来快步行走的声音,穆一远缓缓睁开双目。
一身清爽,匆匆赶来的顾清鸿,还没有跨过门槛,墨色双眸就急不可待地寻找着师父的身影。
回山后,师父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闭关。
十天,仅仅十天,为什么他觉得是漫长的几个春秋。忐忐忑忑,无心修行,担心师父的身子不适,又担心被再次疏远。
陆清隐大约是见他恍恍惚惚,今儿一大早就软磨硬泡将他拖去山泉边“散心”。可偏偏这么巧,师父出关了,而且还主动要见他们。弄得浑身湿透的他不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赶回屋换身新衣才来见师父。
然后看着那令自己移不开眼的双薄唇动了动,轻描淡写地撕裂了他所有的喜悦和期待。
“挑我的双修道侣。”
七个字,吐词清晰,任谁都不会听错。
一瞬间,天地仿佛颠了个倒,紫府撼动,两眼一黑,顾清鸿赶紧扶住门框,才不让自己难看地跌倒。
仿佛过了千年之久,脑中一片空白的顾清鸿才终于找到了发声的方法,看着穆一远,唇角颤动好半天才机械地问出三个字:“为什么……”
穆一远没回答。
“一远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如今我封住他的经脉,灵力无法运转,让龙髓暂时沉睡过去,但是它们醒来是随时的事情。到时候……”陈福真瞥了眼顾清鸿,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他冷哼两声,“当务之急,便是给一远选个合适的双修人选。”
他手指点点桌上的册子,着重道:“从这个册子里挑。”
一页名字,没一个是认识,陆清隐愣愣地问了句:“可是师父根本不认识他们吧。”
跟个陌生人双修,这绝对不属于他的认知范围内。
然而陈福真胸有成竹地说:“见面后就认识了。只要一远选好人,之后的事情就无需操心。”
这态度语气俨然一副封建大家族找人联姻的架势。
而坐在一旁的穆一远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神情木然,好像说的事情跟他没有干系。
“那人品和模样呢?这上面可除了修为资质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幅默认的模样令陆清隐急红了眼,他抓起册子吼道,“师父你说话啊,难道你真要找个连样子都不知道的人做道侣???你们这样挑人,和集市买块肉有什么区别??”
被比喻成卖猪肉的陈福真脸一沉,喝道:“放肆!清隐,这儿还轮不到你大吼大叫。”
“‘伴侣是一份契约,相爱为纸笔,签下了就是一生的事情。所以你们要慎重,不可轻易许下诺言。’师父,你可记得你教过我们的这些?!”
为什么你说的和你做的不一样?
陆清隐听到师父轻笑了两声,好像在笑他天真,又像在自嘲。
“难道我现在有时间去等一个灵魂伴侣吗?呵呵,我直说了吧,喊你们来之前,我服下几颗封闭五感的丹药。否则光是你们站着附近,我都会觉得饥渴难忍。先前那点接触,根本喂不饱我体内的龙髓……”
龙髓体是老天爷给的最好和最差的礼物。原主和他都在天命中挣扎,可结果又如何?原主身死道消,而他赌输了,丹药、禁锢、手札,统统没用,他不得不回到老路上。
他不后悔,只是遗憾。
以前说的那点心灵鸡汤,煲给主角喝就好了,他哪有那个福气,闻闻都是奢侈。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下一次发作时活活疼死和跟人做一次,你来告诉我选哪个。我要的不是道侣,而是活命的药。”
眼睛瞪得滚圆,陆清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手中的册子险些抓不住。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师父讲又是另一回事。
看到穆一远嘴角那抹自嘲无奈的笑,陆清隐觉得鼻头一酸,要说的话在嗓子眼里徘徊许久,才从唇间吐出。
“您挑师兄不好吗?起码他真的……师父,他对您是真心的。那破本子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他喜欢你的多,是不是啊师兄,你快告诉师父!”
这番直白的话,饶是铁了心要快刀斩乱麻的穆一远听后也心头一颤,他下意识地抬眸望向门那边。除了方才那句,顾清鸿就没有吭过声,沉默地仿佛另一个次元的旁观者。
对师弟的催促无动于衷,可当师父的视线一挪到他身上,顾清鸿立刻活了过来。
又一次的四目相对,穆一远再一次的退守阵地,然后祭出伦理框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世上哪有父子**的道理,清隐你莫要胡闹。”
听,他情急之下找到的理由多么苍白无力,随便从古籍上找一个例子都能把他脸。
“这点一远你说错了,自古师徒合籍双修的不在少数。”
穆一远嘴巴微张,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陈福真难道要反水?怎么忽然拆他台?
陈福真厉声道:“一远心软,对你少有说重话的时候。顾清鸿,你被排除在外的原因很简单,修为低,灵根差。一远与你双修,只会修为倒退,于道行百害而无一利。他近百年的修行,可不是为了把这些拱手让人!”
以前陈福真对顾清鸿的印象尚可,而变成现在这般厌恶就是在那晚。他将他拽离穆一远身上的瞬间,顾清鸿下意识地望了他一眼。
比夜幕还要深的眸子中是**、凶狠、独占,就是没有混沌。顾清鸿当时并没有丧失神智,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趁人之危,强占穆一远,强占修为。
陈福真行事坦荡,平生最看不上心眼多爱打小算盘的人。
“师父,清鸿不是那样的人。”陈福真那番话中的冷嘲热讽都快具现化出来了,穆一远忙为顾清鸿解释,“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品行我最了解。现在他正处在心动期,心绪不稳,被龙髓所惑在所难免。您就不要再多加苛责了。”
“哼哼。”陈福真冷哼两声。
而一直阴沉着脸的顾清鸿,竟在此刻笑起来,笑得另有深意。
这都什么事儿啊,跟他的计划完全不一样了。穆一远扶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大呼头疼,长叹一口气,下了逐客令:“我累了。双修一事,改日再谈。”
“师父你还记得七年前苍城的屋顶上你问我的话吗?”
“此生,顾鸿求道求长生,只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