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华悦走到褚美琴的身后侧站定,双手交叠放在沙发靠背上,看向环坐在对面的五个人。
褚美琴微侧了下脸,有些不满地对司华悦说:“过来坐下,哪儿有站着和客人说话的?”
司华悦说了声好,快步走进厨房,发现范阿姨在里面。
见到司华悦她很高兴,忙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
司华悦离家八天,唐老爷子他们并不知道她的去向。
打不通她的电话,唐老爷子以是否给司华悦留饭为由向褚美琴打听她的去处,褚美琴只说她是单位有事外出了。
所以,此刻范阿姨只以为她是出差刚回来。
“吃过了。”在地下实验基地吃的,“唐老爷子呢?”
“正阳今晚在医院值夜班,小婉有些感冒,老唐在那边陪着她,这里来客人了,只能我过来了。”
说完,范阿姨瞥了眼客厅方向,小声对司华悦说:“刚才我过去续茶水的时候,听他们好像在说什么下毒的事。”
司华悦低嗯了声,弯腰拿起唐老爷子平时择菜时坐的小矮凳。
范阿姨疑惑地问:“你拿小凳干嘛?”
“坐啊。”司华悦对她扮了个鬼脸,提着小凳准备往客厅走,却被范阿姨拉了把。
“怎么了范阿姨?我再不过去,电水壶又得发火了。”司华悦见范阿姨的神情有些古怪,问。
“小悦,阿姨跟你说啊,客厅里坐着的那个女的,我看着有些眼熟……可我到现在也没想起来是在哪儿见过的。”
客厅里除了褚美琴外,一共有三个女人,甄本的母亲和妹妹,再有就是那个陌生的女人。
范阿姨说见过的,肯定不可能是那俩老外。
“行,范阿姨你先慢慢想,想起来了再告诉我,我先过去了哈。”
范阿姨哦了声,松开抓着司华悦手腕的手,凝着她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注视下,司华悦拎着小凳走到褚美琴旁边坐下,礼貌地冲客人们笑了笑。
“我妈有洁癖,我刚从看守所释放回来,为了让她少扔一个沙发套,我就坐这儿跟你们说话吧。”
董律师速度极快地将司华悦的话翻译给尤尔根一家人听。
司华悦的这番话让对面五个人不由自主地挪动了下屁股,很是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少扔一个?
这是不是表示他们走了以后,凡被他们坐过的沙发套,都得被扔了?
董律师忍不住摸了下屁股下的沙发套。
他虽然没有司家那么有钱,但在普通人里,也算是一个高收入、有眼界和见识的人,这些沙发套打眼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客厅本就是招待客人的地方,里面的沙发自然也是供客人休憩所用。
被外人坐过了就得扔,那这一年下来,光买沙发套的钱得多少?
他不禁又看了眼刚喝过水的茶杯,是不是这杯子也得扔?
这家人得壕成啥样?
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神情,褚美琴横了眼司华悦,忙陪着笑脸解释道:“诸位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儿。”
其实司华悦并没有夸大其词,褚美琴的确有洁癖。
唐老爷子他们那些人始终不肯过来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好几万块钱一套的沙发套说扔就扔,不知道的,会以为褚美琴是在嫌弃人家的屁股脏。
唐老爷子那些人都是过日子的人,他们心疼这些钱,索性不过来,就算有事过来,也是站一站说完事就赶紧走。
司家人行走在外,个个都很低调,不像那些有钱人家或者当红明星般,出行前呼后拥带着一大群保镖,唯恐人不知道来了个多么重要的人物似的。
司文俊出行,身边的随从只有一个武松。
褚美琴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配了一个司机高师傅,以前她要么蹭司文俊的车坐,要么是她自己开车。
司华诚压根就不喜欢配司机,出行都是自驾。
他们的车是清一色的红旗,外观看上去就是一辆普通的车。
至于改装成啥样,防不防弹、能抵抗住多大的撞击,除了他们自己人,外人压根不清楚。
这也是司家人在社会上人缘极佳的原因,随和、亲民,不壕。
谁能想到,他们关上家门后,生活过得竟然如此奢侈。
因为司华悦的一番话,让客厅里众人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中。
董律师毕竟是在社交圈混出来的人,见状,他主动开口打破这沉默的僵局。
“褚总,您女儿当年那起故意伤害致死案,五月中旬就要发回重审了。”
低头盯着自己脚趾丫子的司华悦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却不想董律师这一开口,将她由跑龙套的变成了主角。
调整坐姿,她尽量展现出一个大家闺秀的美好姿态来。
“这案子还是由你来负责吧。”褚美琴淡淡地说。
等的就是这句话,董律师毕恭毕敬地頜首,“感谢您对我的信任,褚总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办好这个案件,还您女儿清白!”
司华悦斜睨了眼董律师,怎么有种宣誓的感觉?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人民群众……
“好,我相信董律师的能力一定能办成这起案件。”
褚美琴温然一笑,抿了口茶水,将茶杯在指间转动,似乎在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
“小悦,”她没有转头,依旧盯着手里的茶杯。
司华悦应了声,褚美琴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尤尔根一家人,司华悦知道这是到谈正事的时候了。
“乔拉听说你被警方抓进看守所,为了摆脱你的犯罪嫌疑,他对警方谎称毒是他自己下在晚饭里的。”褚美琴说。
司华悦一愣,扫了眼对面加西亚一家,恰好与甄本的妹妹凯雅的视线对上,这母兽依旧跟看仇人一样傲然地怒视着她。
如果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估计这会儿又要交上手了。
真是个打不死的母小强!
而甄本的母亲虽然听不懂褚美琴说的什么,但能听懂乔拉两个字,知道她们母女俩在谈论她的儿子。
她看向司华悦的眼色比之先前少了几分温度,能感觉到她在这件事情上对司华悦是不满的。
只有尤尔根,依旧眸色平静地看着她和褚美琴。
或许是没听懂她们的话,也或者是为了展现他良好的大使修养。
刚见到他们来自己家时,司华悦还在心里纳闷,以为他们是来登门致歉的。
闹了半天,甄本依然是一个被害者。
回想与甄本交往的整个过程,他的确也不像是会作出加害和算计她的人。
既然这样的话,问题又重回原点,下毒的人要么是李石敏,要么就是那个进入重症区的护士。
司华悦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这让她思维有些混乱,一时间理不清头绪来。
先前听到顾子健跟她讲,甄本的毒是他自己下的时,她就已经有些混乱。
现在褚美琴又对她讲,甄本之所以对警方说毒是他自己下的,是为了洗脱她的犯罪嫌疑。
整件事思来想去,司华悦最终将所有的罪过都归咎到了顾颐的头上。
那晚如果顾颐肯听她的建议,将那些被她困在病房门口的护士审讯一番,或许就能在她们中找到罪魁祸首。
现在时过境迁,那个下毒的人指不定早就逃之夭夭,或者将所有的犯罪痕迹都抹除得一干二净。
不行,这事回头还得去找顾颐。
司华悦暗自琢磨着,明天,不对,今天,天亮以后,带着仲安妮和李石敏一起去刑警队蹲守!
“眼下这起案件警方还在调查,至于能不能抓到真凶,我们只能等。”褚美琴接着说。
“乔拉的家人明天下午的飞机要回国了,他们想在临行前来看看你,顺便把你和乔拉的婚事给定一下。”
闻言,司华悦忙打断褚美琴,“妈,你有没有搞错?我和甄本的婚事?你让我嫁给一个老外?”
她们母女俩这边的对话,董律师已经很及时地翻译给尤尔根一家人听。
只听那边的尤尔根说了句话,董律师转过头更正司华悦的说法,“不是你嫁给乔拉,是乔拉入赘你们家,嗯……准确来讲,是他嫁给你。”
“去他娘的,我不同意!”司华悦爆了声粗口。
她的婚事得由她自个儿做主,就算真要和甄本结婚,那也得她愿意,由她自己提出来才行。
对面能听懂申文的凯雅愤怒地站起身,指着司华悦怒叱道:“去你吗x的,我还不同意我哥嫁给你这个疯婆子呢!”
虽然她咬字不是很准,起码在座的申国人都听懂了她的话。
褚美琴面色一变,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搁到身旁的茶几上。
啪——
尤尔根站起身,狠狠地抽了凯雅一个大嘴巴子,将毫无防备的凯雅给打翻在地,“you'rebeingridiculous!”
凯雅捂着被打疼的脸,用不敢置信的眼神仰视着尤尔根,“youhitme?”
而让她更加意外的是,她的母亲端起茶杯轻啜了口,然后动作优雅地将茶杯轻轻放到茶几上。
她并没有起身阻拦尤尔根当众打女儿的行为,更加没有要扶起凯雅的意思,好像他们父女俩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似的。
而她的这一番动作同时也是在暗示褚美琴,再生气,也不能失了贵妇的身份。
司华悦虽然不愿意参与这些贵妇间的明争暗斗,但却看得很明白。
她火上浇油地对尤尔根竖了下大拇指,“打得好!”
董律师没有动,也没有劝阻。
褚美琴不说话,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父女俩。
就在这场面一度有些失控的时候,那个如旁观者般始终不曾言语过的女人站起身,将凯雅扶了起来。
“don'tbemad.”这女人竟然会说鸟语,司华悦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重新坐下后,尤尔根让董律师向褚美琴转达歉意。
褚美琴摇了摇头,和婉一笑道:“没事,小孩子之间的斗嘴罢了。”
小孩子?司华悦无语,她都三十了,对面的凯雅看起来也有二十出头了,还小孩子?!
褚美琴转向司华悦说:“你,必须做好迎娶乔拉的准备,不然,司家就没你这个女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司华悦隐约从褚美琴的眼中捕捉到一个暗示的神情,她茫然地点点头,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