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
尤其这委屈还是来自年慕尧。
脑袋里某种她说不上的认知越发清晰,渐渐明了。
曾经一跃跌进的这片美梦终究难敌现实的摧残,是他们之间渐渐拉大的距离,还是她一天一天渐渐自卑的心。
他有一句话叫她伤痛欲绝的本事。
如今,连她的情绪也在他掌控之中……
若不是突然撞破,她哪知这一切不过骗局。
为了叫她示弱求救的骗局。
他就这么喜欢将她踩在脚下,玩弄鼓掌之中?
玩弄……
呵,她害怕到最后,连这场还未开始的婚姻,初衷都是因他一时兴起的玩弄所致。
等某天,他厌了,她的梦就会散了。
这认知叫人绝望,可她想逃却已经活生生撞进这片绝望里头,像是溺了水的人,曾以为他是救命稻草,到头却又幻化成呲着獠牙的毒蛇。
一碰,蚀骨。
“年慕尧……”商商深吸口气,嗓音止不住的颤抖,“你计划整件事的时候,究竟知不知道我会经历什么?!”
抬头,眼泪要掉不掉的蓄着。
其实泪眼朦胧根本看不清楚他脸上究竟什么表情,可就这么倔强的仰着脸,一动不动的,脖颈都变得僵硬。
整件事,年慕尧都还云里雾里没弄明白。
她在A大会碰钉子,这点是他意料之中,可她怎么又说的像是整件事情都因他而起?
难道……
脑袋里某种想法渐渐清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你问我?一切不都是你计划中的好戏?”商商好笑,“让我猜猜那老男人满脸猥琐要和我睡的时候,拽着我手腕往我脸上砸房卡的时候,你就没有安装个摄像头什么,在家里好好观赏?”
气疯了,大多都是口不择言。
可他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又是几个意思?
在他心里她就那么好骗到花痴盲目的,随他几句甜言蜜语就又乐呵呵没有尊严的往他怀里直钻?
也对,她的爱情,早就将她冲昏了头。
“年慕尧,对你来说我是什么?”拳头砸在他肩膀上仍不解气。
眼泪掉落,彻底失控,“未过门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还是兴之所至一时瞧着顺眼的泄-欲对象?”
泄-欲对象?
年慕尧的眉心因为这突然入耳的词,紧皱。
可瞧着她脸上交错泪痕,脾气却又怎么也上不来。
心口像被什么重重堵住。
她一落泪,他就心疼。
安慰的话到了嘴边,试图叫她冷静,伸出去替她拭泪的手还在半空,就被她一把打开,神情无比厌恶。
忍不住又是阵低吼。
“我恶心,你不要碰我!”
她恶狠狠的瞪他,发起疯来,小野猫一样,半点招式没有,却又挥舞着小爪子,全靠胡搅蛮缠。
年慕尧好几次都差点被她挠到脸。
到底还是被她一句‘恶心’挤出了八分火气。
险险避开了,耐心也没了大半,直截了当的精准钳住她再次挥舞过来的双手,嗓音沉冷,“傅商商,你适可而止!”
双手被钳,商商挣扎不开。
理智早被汹涌怒火烧得精_光,低头对着他手腕张嘴就咬。
用了全力,片刻间,齿缝间血腥味弥漫。
可年慕尧却全然不觉疼痛般,她感觉自己都要在他手腕上咬下块肉来,可他仍是一动不动,由她发泄。
是她生了不舍,太明白他这双救人命的手有多矜贵。
松口,抬头,却对上他一脸意料之中的似笑非笑。
他根本吃定了她会心生不舍!
轰——
才刚发泄掉的那么一咩咩的火气,翻倍杀了个回马枪,恨死了自己的不争气。
“年慕尧你混蛋!”小脸被怒火撑得涨红一片,抬脚对着他小腿就是一脚,“我真讨厌死你了!”
她这会全没个轻重。
年慕尧是根本小瞧了她的爆发力,小腿挨了重重一击,只能将身体重量转移到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腿上。
手腕一动将她拉得更近。
沉黑眸子危险眯起,算总账,“泄-欲对象?恶心?讨厌死了?”
商商没了声音。
可他身上却骤然凝起片叫人胆寒零度气场。
说话间,腾出只手来,不见了之前细细安抚的温柔模样,大掌在她脸上摊开,动作几乎粗暴的抹掉她一脸泪痕交错。
她眼泪不停,他又警告,“再哭试试?”
真的,商商从没这么恨过自己。
他妈的!
明明是她在掉眼泪,可凭什么这些个滚烫泪滴,此刻也全都听他指挥?
他话音才落,她再想哭,已经挤不出泪来。
温热指腹在她眼角停住,重重撇掉她眼角最后两滴晶莹。
商商吃疼,哪肯就范?
尖锐爪牙才刚亮出,来不及施展,却被他凉凉一瞥弄得底气全无,“傅商商,对你也就以暴制暴这招,简单_管用。”
耳朵里,有他话落时的一声轻蔑冷哼。
挣扎苗头又起,身体却突然被股力道带得后退。
背脊撞墙,脑袋、后腰全被他伸手护住了,有股力道带着,说是抵在墙上,还不如说是夹在年慕尧结实身躯和冰冷墙壁之间。
身后墙壁,身前他炙热气息扑面。
进退两难!
凛冽男性气息夹杂着沐浴露的清爽味道,眼前有他放大五官,黑眸深邃叫人难以抗拒的,脸颊升了温。
可商商许是心底还有怒火未平,加上莫名接到的那个电话。
脸上升温不假,此刻的确反感他的靠近也真。
双手得了自由,头一件事就像将他推开。
可年慕尧哪能叫她如愿?
手才伸出,无异又入狼窝的,手腕上前不久才刚消失的力道回来。
都没看清他是怎样的动作,等到商商回神,双手已经被他单手捏着,高举过头ding,死死贴在墙上,动弹不得。
真的,彻底动弹不得。
双_腿都被他力道精准的扼住,抬脚想踹,却完全没有施展空间。
只剩下嘴。
她所能想到的恶毒句子已经冲到喉咙口,可是没有机会开口。
被他抢了先。
年慕尧语气缓和了些,可叫人屏息凝神的震慑力却是更甚,带着点霸道命令,“好了,现在乖乖听我说。”
他是故意的!
这么近,商商能感觉到他说话时掀起的唇瓣轻轻擦过她的。
若有似无,一下两下。
带起股细微电流,叫人唇瓣发麻。
临近炸毛边缘,几乎同一时间,某人一本正经的开口,“我很不喜欢你这样无理取闹,乱发脾气的模样。”
商商一下愣住。
水眸扑闪眨巴了下,眼底求知欲旺盛。
他不喜欢的,她一定得改!
直到变成他喜欢的完美模样。
他喜欢,对她来说就是完美。
是这些年追在他身后,爱而不得才会病急乱投医形成的奴性,他说不喜欢,她脑袋里已经自动生成要改的思想。
想法似被他一眼洞悉。
随即,他吹一口气,眉梢倏尔挑起一抹邪气。
‘好心’提议,“如果在chuang上,你也这么无理取闹的想要,不给就发脾气,我稍微迁就一下,也就不算委屈。”
商商,“……”
无理取闹的想要,不给就发脾气……
他委屈?
个屁!
及至眼前,彻底炸毛,“你喜不喜欢和我有关?!”
“有关。”年慕尧理所当然,语气更是严肃,“会影响下一代。”
“你嫌我不好大可找个不影响你下一代的!”忍不住的反击,也是委屈,“反正愿意给你生孩子的,能从这排到天_安_门去!”
“排到天_安_门的不一定是我喜欢的。”他略遗憾的叹气。
落在她腰后的手臂移到身前,宽大手掌落在她最近稍微长了点肉的小_腹上轻轻拍了拍,便没再拿开。
末了,反问,“何况,再找别人,这团怎么办?”
什么这团那团的?
商商听到这种形容无比心累,感觉里头的小家伙还没出生就已经生生遭了ta亲爹的嫌弃,十分可怜。
嘶——
等等!
这团那团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年慕尧,我就知道,我在你眼里根本就是个生孩子的工具!”
这一吼,眼底蹭蹭涌上两团火苗。
紧盯着他,恨不能将他烧成随风散的一摊灰烬。
“怎么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将她怒火蹭蹭的模样收进眼底,年慕尧皱眉反问。
似有不悦,一脸不许她这么贬低自己的模样。
见此,商商心里才刚好受一些,就听他喉口溢出一声浅笑,嗓音间分明又凝起些危险的味道,“刚刚自己冠上的‘泄-欲对象’头衔,这么快忘了?”
“靠!”商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被他气得发抖。
泄-欲……对象?!
她口不择言,他倒记得清楚!
果然,他心里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说话时情绪激动,唇瓣开合,在他靠得极近的唇上擦了下,速度飞快,她没在意,倒叫他眸色有些加深。
眼眶四周红色更深,吸了吸鼻子才想到自己生气的初衷。
这还多亏了他刚刚一句提醒!
“你放开我!”挣扎不开,更是挣扎。
手脚动不了,身子也是阵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顽强扭_动。
她腰肢本就生得柔_软,水蛇一样,挣出的那点力道却叫人不疼不痒的,反是蹭在他腰上,无异玩火自焚。
商商哪里想到这么多?
卖力扭着,只想从他这阵桎梏中挣脱出来。
挣扎,怒火中烧,眸底晶亮更甚。
“年慕尧,你坏透了,我以前瞎了眼才会喜欢你个混蛋!流_氓!”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气息乱成一片。
脑袋已经极力贴在墙上,尽量避开。
可唇瓣还是时不时在他唇瓣、脸上擦过。
不可能还是无知无觉,才明白他根本就是故意靠得这么近的!
偏过脸去,被他欺负的快哭了,“我看透你了,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伙同你朋友给A大施压,就为了叫我主动往你chuang上爬,我就是个泄-欲的,你就是个精虫冲脑的,才不管我有没有怀孕,身体是不是吃得消!”
这事情始终是个疙瘩扎在心上,叫人难以忽略。
不禁怀疑,年慕尧这个人,真假究竟各参几分?
“我现在很有理由怀疑那场车祸就是出苦肉计,要真断三根肋骨,能手术当天高烧才退就想着那码子事,还叫我用手给你解决?”到这会想到那天的场景,都还觉得手腕酸的慌,“我谢谢你啊,没叫我用嘴!”
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可疑。
现在是真觉得,他这人没半点节操可言。
火气更大,“我后悔了,趁还没领证,那份我眼瞎签的结婚协议作废,你赶紧拿出来撕了,省的以后心塞!”
她侧着脸,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年慕尧也不知听进去多少,双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危险眯起。
“想给我用嘴?”
商商火气还没发泄完毕,蓦然听他问了这么句。
巴拉巴拉的声音停了,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他,到现在为止他究竟有没有将她生气的原因放在心上?
片刻,他嗓音里更多一层跃跃欲试,“现在试试?”
显然——
没有!
商商连续深呼吸,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年慕尧显然不曾将她的怒火放进眼底,反倒兀自退开一步,之后眸光在她身上自上而下的略过。
并不那么满意。
泄_欲对象……
他对她,到头来就落她一句泄_欲对象?
很好!
“穷胸极恶。”恶毒点评,随即一声冷笑出口,“嘴上要再没点本领,好意思称自己是‘泄_欲对象’?”
他是真在冷笑。
及至眼前,商商才察觉他眸底有团阴鸷沉冷萦绕。
莫名其妙……
嘴上、手上,什么便宜都叫他占了。
他气什么?
无意再做深究,直觉危险沉沉压下,不久前她急急奔赴的这处避风港湾,此刻却又无比的想逃。
离他远远的。
才是最好!
想着,无谓他脸上表情究竟有多恐怖,挣了挣,“放手!”
“手嘴并用?想好了?”他反问了句,没动,脸上乌云压境的森然更重,唇角有丝轻蔑,叫出她的最新别称,“泄_欲对象。”
商商,“……”
思维根本不在同一话题。
他满脑子邪恶的‘用嘴’,她满脑子气急败坏暴走。
商商恼火,脸上反倒扯唇笑开,点头,“嗯,你先放手。”
她这一笑也是极尽所能的妩媚,盈盈水眸笑成月牙弯弯,嘴角有个并不明显的梨涡,似是含苞待放。
极美……
什么方法都好,只想赶紧从这逃开。
原以为,年慕尧轻易不会上当。
却不想,她话音才落,桎梏在手腕上的力道微微一松,商商逮到机会,立即抽手,而后伸手搁他身上一记猛推。
猝不及防,年慕尧退开两步,皱眉抬手捂住被她重推的地方。
商商侧身错开,远离。
顾不上他倏然苍白开来的脸色,后退,恶狠狠瞪他一眼,“年……你怎么了?”
发泄不满的话到了嘴边,却不及他捂着身前某处弯腰的速度。
想到他刚刚脸色发白的模样,商商忍不住的担心。
刚刚那阵下来,早就躲得他远远的,这会第一反应,却又跨步过去。
才跨开,又顿住。
被他骗怕了!
再说,她刚虽是用了些力,力道猛了些,也还不至于将他推成这个模样,他又不是水做的,有这么脆弱?
想想,更觉得不过去才机智。
“年慕尧你别骗我了,你这人的信誉在我这已经透支光了!”又往后退了些,临走,不忘再丢几句狠话,“学校那边的事情我一定会自己想办法解决,邪不胜正,你这一肚子坏水儿,自个儿慢慢玩去吧!”
以防他再扑过来,商商也不恋战,话音未落转身就走。
比刚刚进门时的速度更快。
匆匆忙忙,逃命一样。
‘碰——’的摔上公寓门,出了门也怕身后有人会追上来似的,直奔电梯方向,直到电梯门关上,没人追来。
电梯下降。
商商靠在电梯壁上,瞧着两只手腕上全都红红的一片,想到那个可恶的男人,跺跺脚,只恨刚刚自己没有趁机上去踹个几脚。
便宜他了!
中间没停过,电梯直达楼下。
商商跨步出来,可电光火石间,脑袋里似闪过些什么信息,一只脚已经跨到电梯外头,身形却是顿住。
怎么忘了……
她刚刚不小心推到的地方,正是上次车祸后,他动过手术的地方。
也才刚刚过来小半个月,出院时医生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他尽量多的卧*休养,绝对不能再受碰撞。
刚刚怒火中烧,这点她完全忘了!
所以,他痛苦弯腰的模样,不是装的?
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回神,脸上血色尽退。
电梯门快要关上,连忙收回跨出的脚,按22层,手心已然冒出一层冷汗。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不敢再想,只希望电梯上升的再快一些。
不到一分钟的回程,却是她难以接受的无比漫长。
电梯终于停下,门向两边打开。
她匆匆忙跨步就走,左脚绊到右脚,若不是及时抓住里头的扶手,这一跤必定摔得很惨,因而狼狈更甚。
气息不稳。
满心矛盾,怕见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模样,可脚下步子半点不敢停下,多一秒都是浪费他的最佳抢救时间。
她是这么想的,火急火燎。
可往里走,小跑,公寓门口迎面却是盆冷水泼下,拔凉透心。
他又骗她!
明明不久前还脸色苍白弯腰掩饰痛苦的人,这一秒却又安然无恙微曲着左腿姿态闲散的斜靠在门框上,早不见了不久前病弱痛苦的模样。
此刻,他双手环胸,黑色双无手机随意捏在手里,表情淡淡的,视线锁定着商商过来的方向,似是意料之中。
吃定她会心软和担心。
商商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手机屏幕停在计时页面。
讽刺!
这种感觉很不好,和上件事情性质一样。
她仍是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个,而他乐此不疲,将这当做游戏,甚至还在计时。
借由玩弄她取乐的游戏!
所以她又多一重玩物功能?
“二分二十二秒。”年慕尧终于开腔,扬了扬手机的计时页面打破眼前这片沉默,定论,“比我预料的要慢。”
商商站着没动,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骗我好玩吗?”
门边,那人皱眉愣住。
“我问你骗我好玩吗?”才这不久,她两次崩溃,“年慕尧,看我被耍得团团转,是不是特有成就感?心里是不是在想,瞧呐,傅商商个傻妞,特好骗,骗起来带颈?”
上件事情也就算了。
这次她实在不懂,自己的担心,怎么就变成了他的取乐对象。
“年慕尧,二十二层楼,你搁这无聊的计时,你知不知道我在电梯里怎么想的?”顿了顿,重重抹掉眼睛里不断往下掉的滚烫,情绪失控,“我当时就在想啊,要年慕尧这被我那一把推得出了事情,那我立马从二十二楼跳下去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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