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由无生有,一旦产生,生情之人,便万劫不复。(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岑安便是如此。
司马炎走后两个月时,贺城的新荷早已换了旧日的桂花。
那日,岑安正在后院荡秋千,侍女阿瑾匆忙跑过来,岑安听她气喘吁吁道:“小姐,司马家来人了。”
岑安用脚驻在地上,好像有千千万万只小鹿在心底起舞。司马炎临走时曾于她许过诺言,想来应是他来了。
她咬着下唇,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却见阿瑾的脸色并不好看:“阿瑾,你怎么了?”
阿瑾换了几口气,对着岑安说:“小姐,是司马家的大公子来提亲了。”
岑安一时愣住,手中的丝帕滑落。
她虽快到出阁年纪,却还尚未想过嫁人,她虽有些不可思议,却心底仍是极为欣喜的。
毕竟,在提亲的人,是司马炎,是她心底的英雄。
“小姐”阿瑾见她愣住,以为她是担心,忙在她耳边道:“小姐切勿担心,老爷已经回绝了。”
“什么?”岑安正在出神,却听阿瑾这样说道,忙提了衣裙去前厅寻阿爹,如今乱世,她若不果断选择,可能就要悔恨一生。
司马家的人还没有离开,岑安也顾不得父亲不好的脸色,还尚未踏入门口,就对着正堂里的人说道:“我嫁。”
她从来不是扭扭捏捏的小家碧玉,那日灯会上见着司马炎的拘谨,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岑寂之只有岑安一个女儿,岑安母亲离开的早,岑寂之便将一心都放在了岑安身上。
他没料到岑安会突然跑出来,却对她的行为并不过于惊讶,他岑寂之的女儿,就应有胆有识。
然而这件事上,他却有些乱了方寸。
侧位上的绯衣男子闻声站起来,那熟悉的眉眼,紧紧盯在岑安的身上。
“安世……安世哥哥”不等司马炎开口,岑安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愿意的”
“哈哈哈……”司马炎大笑道:“果真是我没看走眼,安儿,我今日便要离开贺城,重返洛阳,你可愿随我一同前往?”
岑安还没有回答,便听见岑寂之在她身后道:“岑安,今日你若敢离开贺城,便永生不必回来。”
岑安抬头看向父亲:“爹,你一定要逼女儿吗?”岑寂之不说话,司马炎也没有说话。
岑安却委下身来,跪拜道:“阿爹,娘去得早,您却一直不肯续弦,你对娘是真情,如今女儿对安世哥哥亦是如此,女儿不孝,今后不能再侍候在阿爹身边,阿爹自己保重。”
岑安在地上深深叩首。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司马炎蹲下身,将岑安扶起来。
岑寂之却背过身去,久久不肯回头。
直到岑安离开岑府,他才回过头来:“傻女儿,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愿他是真心对你。”
贺城的城门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岑安和司马炎走近后,才发现是司马攸。
司马攸见司马炎过来,什么都不曾说便一拳打上去,他的手落在一旁颤抖不已,想来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司马炎的手摸着嘴角,火辣辣的疼。
岑安挡在司马炎前面:“桃子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当他是我最敬最爱的大哥,他却做了什么?”司马攸怒吼道,终究是太过年轻。
“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偏偏抢在我前面想你提亲,如今还要带你走。”司马攸的双眼瞪着司马炎,倘若不是岑安挡着,他们肯定还会在扭打起来。
岑安震惊之余依旧紧紧的拉着司马攸:“是我自愿随安世哥哥离开的,你要打就打我。”
司马攸颓然的退到一边:“安妹妹,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竟不如……”
“桃子哥哥,有些事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岑安走到司马炎的身边,挽起他的手。
回头对着司马攸说:“桃子哥哥,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哥哥,今后我就要嫁与安世哥哥,岑安不是桃子哥哥的良人,今后定有更好的在等着桃子哥哥。”她对他,向来心狠。
司马攸转过身去,再不看他们。
“攸弟,你自己保重。”司马炎在他身后说道。
“滚”司马攸大声喊道,声音绝望而无奈。
行了半夜的路,此时已经距离贺城十里之远了。
“安妹,这一路苦得很,先喝点儿水歇一歇罢。”司马炎掀开马车的珠帘,将新打到的水递到岑安手里。
“安世哥哥,我今天这样做,你是否会觉得我是一个极随便的人。”岑安见司马炎坐在马车上,便小心的开口问道。
“当然不会,我知道,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而且,安妹,我对你的行为,是敬服的。”
岑安见他眼睛亮的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她一头扎进司马炎的怀里:“安世哥哥我要的不是敬服,而是希望你能够像我爱你这般爱我。”
岑安想,这应该不是奢求吧。
可她却忘了,乱世里,他的雄心远比爱情要重要。
那个男子最后终登高位,可手里,却依旧空空如也。
司马炎更紧的拥住她:“傻丫头”。
“安世哥哥,我如今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一定要好好对我。”
岑安埋在司马炎的怀里,感觉到司马炎的手在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听见他在她耳边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想,这便是幸福了。
而司马炎的目光却飘向了马车外面,与茫茫无际的夜色融为一体。
贺城依旧矗立,并未因谁的到来或是谁的离去而变得伤感或是欣喜,想来,这便是物和人的区别罢。
有时候不如做一个死物,没有感情,便不会疼痛;只要妥善安放,便能流传百年。
一个月之后,再司马炎与岑安完婚的前一日里,司马攸请旨离开贺城,去了北方。
司马攸离开的消息传到司马炎耳里的时候他也着实松了一口气,这个比他年幼十余岁的同胞母弟,已经向世人展示出来非凡的治世才能,如今是多事之秋,他不能让到手的爵位有落在旁人手里,哪怕是他的胞弟。
司马攸想,贺城再没有岑安,饶是再美,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座空城。
岑安即选择了司马炎,他也不想再争。
若她幸福,他便也是幸福的罢。
他这样想着,嘴角泛起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