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进新人是好事,但偏偏痴火选了人家特殊界的几位领导者...
他暗暗看了眼从痴火进屋之后,眼睛就一直盯着小姑娘的墨予宸,
带着些不甘心,却又松了口气:
不过,
就算是天外天的聘礼好了,
经过昨天那一闹,各个世界短时间内也不敢对天外天的决定有所微辞,
等他们不满又起的时候,天外天和地府,说不定都已经是亲家了。
若到时候各个世界仍旧有所不满,便一一敲打一番吧。
这么一想,他有些释然,看着墨予宸这个未来入赘的家伙的眼神都好了不少。
严家兄弟皆是点了点头,这本就是痴火当时告诉他们的,他们自然不会有所异议。
倒是辰星,默默地朝痴火扔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被痴火有意无意的翻了个白眼无视。
傻小子,
半凡心里暗骂,
严中儿自从成为鬼帝以来就没有处理任何地府事物,都被她几个哥哥们承包了;
严家兄弟又不傻,你那明晃晃的态度摆在那,四兄弟心里都有数,
“继续”,
不就是让他们继续之前的模式,
四个人包揽地府事物嘛。
桌上都是明白人,各个眼里都闪过了然,
就你个憨憨,
痴火都不知道该如何暗示你。
他心里暗骂辰星,脸上却是一片祥和,
沉吟了下,他带着些郑重的又一次开口,
“还有一件事...”
众人眼神皆是一变,各个端坐,等着半凡继续下去。
“这次九重天的百花宴,各位可有什么想法?”
天外天已经通知六界,在这次九重天的百花宴上要选人,
而九重天的新任天帝在九重天并无权势,
关键时刻,还得靠天外天,
出试题啊。
半凡暗暗给了坐在自己对面的戚洛然一个眼神,后者了然的闭了闭眼。
给你的,可是提前知道试题的机会;
这下,可是连路上的荆棘,都帮你拔光了哦。
众人一阵沉默。
天外天时历,每过百年,痴火便会在九重天的百花宴上选人入天外天。
不同的是,自辰星在千年前被痴火选中之后,痴火便再也没在百花宴上选人了。
至于标准...
说白了就是看痴火的直觉,和半凡对各方面的测评罢了。
才华,背景,心性,修为,品行,言行举止,
这些都是半凡每次评判的标准。
而最后一关...
若是痴火不点头,便出局了。
也有过例子,像是辰星那一次,
半凡可谓是全程淡漠的看着辰星在殿上耍猴:
修为比不过别人,小孩子心性,言行举止带着轻浮,来历不明,
才华...
看他和猴子玩的多开心啊...
但是,
就是这样的辰星,和了痴火的眼缘,让半凡只能微微一笑,心里无奈的把人带进天外天。
也导致之后,几乎所有的百花宴上,
总有那么几个斗蛐蛐的...
也是勇气可嘉。
想到这,半凡带着微笑,脸上却就差带着井字的,狠狠瞪了辰星一眼,把后者弄得莫名其妙。
他依次看过众人,看着众人脸上不一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温和的语气暗暗带着刀子,
“上一次的百花宴,便是按秘境生存,来探查实力的。”
“当时离远,我,凤儿,鬼王,都各自从数千挑战者中选了五位我们看重的人才,最后按照他们的实力排名,”
“虽然痴火探查了他们的过往和品行后一个也没看上...”
“但这次不一样。”
他微微思索,手托着下巴轻轻敲着,烦恼道,
“天尊这次在百花宴上,必须选人入天外天,这已经是一个很不利的条件了,更别提...”
半凡看了眼气氛有些阴沉的戚洛然和季灵萱一侧,抿了抿唇,没说话。
在九重天选人,若是痴火当场选了戚洛然,那外界的闲言碎语,怕是不得消停;
并非人人都知道戚洛然在天外天是在干什么,但六界应该已经知道九重天天帝换人的消息了。
而这样出战的戚洛然...
微妙啊。
半凡眯了眯眼,换了只手,衣袖遮住握紧的拳头。
“这次百花宴,我想选两人入天外天。”
平地起雷,痴火淡淡的抛下一句。
小姑娘低着头看不清情绪,语气却并无玩笑的意思。
“戚洛然,除了你之外,我还要选一人。”
抬起头,痴火眼里毫无波澜,朝对面的戚洛然望去。
后者了然的点点头,倒没有其他人那么惊讶。
戚洛然是个谋者,看到半凡递过来的眼神时,她就猜到了。
从半凡口中,痴火已经知晓戚洛然选择的路,
置死地而后生的意思...
那么,
为了让她这局棋赢得漂亮,痴火需要另一个人,来堵住悠悠之口。
至于是谁...
戚洛然眼里暗光闪过,若有所思。
“这另一个人...”
痴火眼里一阵笑意,带着些玩味的意思。
她忽的转头看向季灵萱,脸色放柔了些,
“你的家人们,今天就要到天外天了吧。”
席间一片忡怔,季灵萱先反应过来,她难掩声音里的颤抖和激动,好不容易才“嗯”了一声。
痴火笑了笑,看了眼一脸微妙的半凡,又看了看鬼王夫妇,声音带着满意和戏谑,
“你那个挚友,和两位皇子,”
“到时候便跟着戚洛然一起参加这次的百花宴吧。”
“也好让吾瞧瞧,”
“吾救下的人,值不值得。”
她这么说着,用着敬语,
却让席间的气氛,
瞬间阴转多云。
众人一阵笑开,
阳光灿烂的午时,
眼里带着温暖。
“戚洛然和季灵萱,都在天外天,等着你们。”
“是那位天尊,给你们的机会。”
他说完,没看向眼前震惊欣喜的几人,眼神有些放空,好看的薄唇微扬,
许久,才像是喃喃般,语气温柔,
“也是给我一个,讨夫人夸奖的机会。”
无数的礼物和情话,都比不上,
一个从不多问,体贴默契的行动。
小姑娘早就该睡了,
等你醒来,
该做的,
便完成了。
小姑娘要做的,
便是享受美好的东西。
墨予宸给几人留下灵力凭证后,便独自回了天外天。
没去叨扰已经熟睡的小姑娘,他转身去了离远的屋子。
离夏和离暖已经不在离远的院子里了,只有格外沉默的离染和离风,和一脸沉思的离远坐在桌前斟酒。
墨予宸踏入门槛,身着漆黑,衣袖浮动之间,便引来了几人的目光。
院内低沉烦闷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着有些风尘仆仆的墨予宸,离远垂了垂眼,颔首示意了下,掩盖着自己不自觉握紧的拳头。
离远一袭青色便衣,松松垮垮,胸口处还带着属于天外天的胸饰雕刻,在此刻分外显眼。
他站起身,轻叹了口气,带着些沉闷的语气,
“仙君回来了。”
不同于墨予宸出发时所展现的平静,此刻的离远身上带着颓废和几分懊恼,他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阴沉沉的。
看着院子里气氛明显不对的气氛,墨予宸淡淡的颔首,余光瞄向桌子,声音清淡。
“解愁不可多饮。”
清隽的身影缓步向前,眼神示意后,缓缓坐在了石桌一旁。
修长的手指微微按住中央的琉璃酒盏,让正想再饮一杯的离染默默将手收回了袖中。
耐心的将三人面前的酒盏放到自己面前,墨予宸才抬头示意离远坐下。
跟看顾小孩似的...
离染心里腹诽着,撇了撇嘴,只能乖乖的看着墨予宸含笑拿走自己面前的酒盏。
一直站着的离远假装没看见离染幽怨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在半凡几人还没来到天外天之前,离远五人便一直帮着处理大小事务,
墨予宸当时刚刚拜见完女娲娘娘,整日被孟婆带着打理地府事物,
离远几次前往地府办事都和墨予宸打过照面,
两人也算是交集甚多。
当初半凡为了大天道和灵慧师尊的事前往地府,离远本想提醒他一下,
但当时的半凡满心急切,火急火燎的往地府而去,也就错过了和离远交谈的机会,
等离远处理完手头的事务,赶到半凡的府邸时,
半凡早就出发了。
想着半凡知道分寸处事细腻,不会乱来,离远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后来半凡脸色平静的回了天外天,离远也旁敲侧击的问过,
看当时半凡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笑了笑,说了句“没出事”的样子,
离远只当他心里有数,也就没多问。
殊不知,他认为成熟稳重的半凡尊者,
当时心里是多么咬牙切齿和气急败坏,恨不得回地府和墨予宸再打一架。
而被半凡恨得牙痒痒的墨予宸,偏偏成了痴火的命定之人...
也算是孽缘。
而这一切,离远尚不知晓。
此刻,想着墨予宸回地府的目的,离远不舍的将落在酒盏上的目光收回,带着些感慨,目光却满是戏谑,
“劳烦仙君帮忙,天尊明明从未提过,仙君心思过人啊。”
他面上带笑,不知看向何处,
感慨的笑意,又带着些调侃。
墨予宸淡淡一笑,目光扫过一脸八卦的离染和淡定十足的离风,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语。
院内沉默了好一会儿,离远才继续开口。
他声音平静,带着郑重,并未看向墨予宸,但整个人的气息一变,凌厉而沉重。
在天外天安静的夜晚,离远有些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深沉和神秘。
“入赘,想好了?”
院内灵火照耀,几人并未出声,只有墨予宸突然端坐引起的衣袖浮动声,
半响,才听到一个低哑磁性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坚定,如同跨越了时光,和亿万年前那个站在女娲面前,初初成熟的男孩一般的声音,
不被压迫于离远大山般沉重的气场,
是少年等待和努力化作的,阵阵光辉,
一如亿万年前从忘川深处初入世间时的纯粹,
又像是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等待和磨练打磨而成,
眼里没有星辰大海,
却有万丈深渊深处的漆黑,那一束,璀璨的光芒。
光和影,
因为影子,光才显得更加夺目。
他遵循自己的任性来到世间,
为了最大的贪念,
也磨平了所有的棱角。
眸子里不再有星河璀璨,
却可以成为,最能衬托光的存在。
他缓缓开口,望向痴火的阁楼,
眸子里火光初显一般,明亮温柔,如同奇迹,
“我会成为,”
“唯一在她身边的人。”
院间再一次归于平静,
许久,离远起身回屋,没有说话。
他们都活得太久了,
见证过无数感情,见证过无数悲欢离合。
渐渐的,也忘了,
感情这玩意儿,从没有一个固定式。
在痴火身边这么多年,离远有时候也会想,
女娲娘娘手上唯一的红线,会牵给谁呢?
能配得上天尊的,
该是多么成熟,温柔,有涵养而又完美的男人啊...
但在墨予宸说完之后,
离远却有些忡怔。
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并不完美,
有些大男子主义,会提前将天尊身边的麻烦解决,可能会有点保护过度...
有些偏执,往后会变得更加变本加厉吧...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墨予宸有着更多的缺点...
但是,
为什么自己心里突然就释然了呢?
本来有着的种种担忧,为何在他回复之后,便荡然无存了呢?
他走入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掩住眼睛,笑叹了一声。
可能,
是因为纯粹吧。
纯粹的贪恋,愚钝的坚持,
成就了今日的墨予宸。
半凡可能早就看破了吧,
比起他们,墨予宸拥有的:
为了天尊,改变的力量,
和为了自己,坚持的力量。
他为了痴火成为更好的自己,
也为了自己,坚持初心。
女娲将唯一的红线牵给了他,
可能就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固执和贪恋的强大。
比起他,
旁人少了一份,
能够说出“唯一的人”的,
勇气和贪婪。
离远抿了口茶,不再想昨晚发生的一切。
耳旁有些吵闹,暖风从门前吹过,带着温暖的抚平人心的力量。
天外天,也再一次,
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了啊。
“离远,等你手头空了,去一趟九重天吧。”
小姑娘稚嫩清脆的声音从远而来,打破了离远的思绪。
他愣了下,抬头与坐在主位的痴火对视一眼,
错愣的情绪一览无余。
察觉到他的不在状态,痴火唇角微勾,好笑的敲了敲桌子,
调笑的语气,
“你终于到了有心事的年纪啦?”
看着主位心情不错的小姑娘,离远嘴角抽了抽,猛的一低头,不与之对视。
刻意忽视辰星憋不住的笑声,和席间众人默默低头掩饰的笑意,
离远脸上微烧,假咳了几声,缓了缓,才不自然的开口,装着严肃的眸子里不时闪过几分被戏弄的羞恼,
“天尊勿要拿在下寻开心...”
慢慢镇定下来,他声音恢复了一丝不苟,和痴火确认道,
“天尊无需担忧,九重天的事情,我会做好的。”
确认下九重天那位天帝的进度...
离远心里暗暗思索了下,拿起桌上的杯子正欲饮,却被痴火下一句打断,
小姑娘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复杂,却是一字一顿,并无开玩笑的意思,
“将需要清理的人物,记下来,顺便告诉那位新任天帝,九重天若是把握不好机会,那便退出特殊界的行列吧。”
众人猛的抬头,眼里或多或少带着不解和惊讶,除了一直低着头的戚洛然和有些了然的墨予宸,众人都有些讶异。
天外天不插手特殊界的规则,
天尊这是...
要杀鸡儆猴,以绝后患?
半凡拖着茶杯的手更是顿在了半空,好一会儿才掩饰自己眼里的惊讶。
他发现自从痴火回来后,自己是越发看不懂她了。
又或者说,是从季阳那回来之后?
自晚宴上改变主意后,
突然将戚洛然留在天外天,
又有些猝不及防的将戚洛然放在自己身边学习,
现在,更是一改千万年不曾插手的态度...
一点都不像她啊。
他将心里的波澜汹涌微微按下,和眼神有些呆滞的离远对上视线,默默的收回视线,不再多言。
“另外...”
痴火像是没有察觉到众人呆愣的神情,语气平静,
“这次百花宴的形式,我想以对战的模式来进行。”
啪嚓,半凡听到自己手上的杯子被捏坏的声音。
“对战的模式,个人和团队战。”
咯噔,半凡心头一跳。
“个人战,由各界天骄指名。”
听到席间辰星和离染的抽气声,半凡不由得看向痴火另一侧平静过头的墨予宸。
“天外天所有人,皆可被挑战。”
疯了,真是疯了,半凡心里一直自信的棋局零零散散,掩盖不住自己眸子里的震惊。
“若他们胜了,检查心性,立下誓言后,便可入天外天。”
“输了,也可参加团体战。”
没从墨予宸那得到回应的半凡猛的看向对面的戚洛然,眼里复杂。
“团体战,不限挑战人数。”
喂喂,这是要我们面对所有人群攻啊,半凡心里有万分吐槽,面上有些僵硬的笑着,不知该如何听自己这位挚友继续下去。
“天外天出战的,会是随机的一组。”
“半凡,辰星,鬼王,凤儿,和我为一组。”
总算有一件事是猜对了,半凡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复杂。
“小白,中儿,严西,严南,和离风一组。”
过分了啊...
千言万语都不知该如何说起的半凡有些绝望的看着痴火胡闹。
几位尊者一组,武力过分不说,默契也绝不是凡人可比,抽中了这一组,可能真的会炸掉,也不知该默哀还是感叹;
但白自清这一组,几人刚刚到天外天,虽说经过昨日的灵力升华和恩赐,修为大有长进,但除了离风,其他几人的修为...
在世间还是能寻到对手的。
离风那个闷葫芦,白自清那个纯情到家的少年,可爱但成熟的严家双胞胎,和久病初愈的严中儿...
这是还未在世间立下名讳,就要夭折在这次百花宴上的节奏啊。
没有默契的团队战,可是大忌啊。
“灵萱,严东,你们俩一组。”
现在好了,
半凡无奈的闭上眼睛,
连五个人都不凑齐,把两个比大乘境界稍微好点的派出去,
都不知道痴火到底想干什么了。
“严北,离染,你们一组。”
这不是小孩子组吗,如果加上辰星就更像了...
半凡觉得眼前一黑,窗外阳光明媚,他心里却是一片苍凉。
“离暖离夏,不要输。”
姐妹组啊...
半凡眼里希望之光亮起,
他暗暗想道,
离暖和离夏的修为是绝对凌驾于天外天之外的小世界的,二人又一起生活,默契不用多说,
说不定,会是挑战者们,最棘手的组合啊。
不过...
他手不自觉的捏紧,眼里暗芒闪过,盘算着,
第一组和最后一组都很正常,
严家双胞胎在同一组,也就意味着痴火并没有把他们分开考验的意思...
严北和离染的性格相近,都是少年心态,性格相近,痴火的决定,也没显现出刁难的意思...
离风沉默又没有存在感,按痴火的性子,应该会让他和离远在一组才对啊...
但偏偏不让离远出战团体战...
让离风和白自清一组?
放弃和白自清相性合适的季灵萱?
他眼里划过不解,若有所思。
辰星也和严中儿分开了,但严中儿到底和两位哥哥在一起...
但季灵萱和白自清...
茶凉了,半凡也未曾反应过来。
他眼里,只剩细思恐极后,
探寻到真相的,
震惊和哑然。
半凡忡怔的样子,痴火其实全都看在眼里。
她暗暗沉吟了下,张了张口,却最终没说什么。
正事基本都说完了,至于背后的用意...
她余光扫过此刻众人,眼里一道暗芒闪过。
还是...
不多说罢。
安抚的敲了敲桌木,她整理好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听着众人的交谈。
午后的阳光总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错觉,
她眼神有些恍惚,半靠在椅子上看着桌间的众人,
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
季灵萱和戚洛然被离远带着,去迎接久别重逢的故人,
顺带还带上了面上不显的墨予宸。
两个姑娘都有些激动,但又别扭的不肯靠近对方,让离远有些好笑。
墨予宸走在最后,暗暗在身后碰了碰痴火的小手。
自古冤魂城就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
毕竟虽说令人可怜,但冤魂出了冤魂城,不受自己控制的可能性很大,
地府能为他们做的太少,除了让孟婆为他们熬制孟婆汤慢慢减淡对世间的留念,
也只有让墨予宸时刻用灵力镇压冤魂们的怨气和狂躁。
能被赐予重铸肉身,回人间再活一次的,
也只有寥寥几人,基本都是因为功德无量之类的,
季灵萱的故人们则是一种很罕见的情况,
他们本就阳寿未尽,只是因为九重天这个特殊界插手的原因,
才留在冤魂城。
为了不让九重天赶尽杀绝,地府自然没有将几人的情况上报,
虽说地府和九重天处处不对头,但明面上,总是得给对方留面子的。
只能暗中帮些忙罢了。
而现在,九重天被痴火惩治,前任天帝不知所踪,九重天内部人人自危,新任天帝刚刚上任,又是在百花宴的筹备中,
几人和前任天帝的渊源自然也就断了。
本该为几人重塑肉身让几人归于阳界再一次生活,但为了痴火长远的计划,墨予宸还是保险起见,用了忘川之水,为几人硬生生洗了灵根,灌入修为。
虽说几人现在修为皆是大乘,但说到底,只是不懂运用的娃娃,
功法秘籍,顿悟,精神境界,皆是幼童,基本全无,
若想在百花宴上有所胜算,便必须迎头赶上才是。
天外天时间过的缓慢,只希望几人能咬牙坚持下来吧。
墨予宸自己也有些无奈,在冤魂城的时候就带娃教书,
地府小辈基本上都是他带大的,
好不容易遇到自己的小姑娘,
到了天外天,却还是得重回“老本行”...
不过...
若事情真如自己和小姑娘算到的一样...
他低了低头,让人看不清脸色,
许久,才轻叹了一声,隐于风中。
云凤儿和鬼王看着几人远去的身影,默默对视了一眼,并未有所动作。
先不说墨予宸这个白工,
按照痴火的分组,白自清和严家兄妹,离风离染,还有自己夫妇,接下来的时间里,怕是都要不好过了。
至于辰星...
云凤儿默默思索了番,
许久,才满意的想道,
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团队赛,
天外天不可以输。
至于个人赛...
云凤儿眼里划过一丝狡黠,低头抿了口甜茶,
惬意的倚着椅背,
等痴火开口。
痴火扫了眼一脸惬意的云凤儿,有些好笑。
这对夫妻恶劣的性子啊,
真是从来没变,
让小姑娘莫名的有些羡慕起来。
从莫名其妙的思绪中出来,她清了清嗓子,正经的坐好,语气中透着试探,
“凤儿,你们俩...”
明明都未曾点名目的,只是简单的开口,但不知为何,云凤儿就是从痴火的话里听出了威胁的态度。
她微微不自在的转过头,有些心虚的捏了捏和丈夫十指相扣的手。
鬼王见状,好整以暇的坐正,全然遮挡住痴火看向妻子的目光,同时却又面不改色的跟个木头似的。
挡箭牌...
痴火无聊的撇了撇嘴,轻哼了声,一边心里暗暗唾弃鬼王这个妻奴,脸上却还是微微笑意道,
“你们俩整日待在自己府邸里,总该出来走走不是。”
话里话外都是,你们该出来做正事了的意思。
云凤儿双眼一闭,全当没听见痴火暗戳戳的威胁。
痴火也好似不在意,仍旧笑着继续,“上次下界的时候,说起来,好像也没听你们俩回来报告啊...”
可不是,那一界的某个小巷子里,那家馄炖是真好吃。
脸上有些不自然的,云凤儿往丈夫背后躲了躲。
“当时离风还满脸通红的帮你们俩打圆场来着...”
离风,真够义气。
鬼王默默的看了离风一眼,仍旧没说话,朝着离风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离风也默默的点了点头,仍旧跟个木头人似的,让人想象不到他满脸通红的样子。
倒是云凤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两声,朝离风眨了眨眼。
离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有些没眼看下去。
天尊和鬼王夫妇的口舌战...
哪次不是凤儿尊者的完败。
偏偏每次这对夫妇的恶劣性子丝毫不减,
算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倒也符合两人的个性。
像是又想起什么,痴火的语气里带着些怀念道,
“哦,这么说起来,当时辰星院子里的某只小凤凰,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丢的啊...”
哦,那个生辰礼啊...
云凤儿心里暗暗思索着那只小凤凰最后的去处,完全没发现,
本来还眼巴巴看着自己媳妇儿坐的离自己“老远”了的辰星,此刻顿时一个激灵,目光唰的看向身旁的鬼王夫妇,
炯炯有神,目光如炬,就差幽怨了。
看着辰星的反应,和一言不发的鬼王夫妇,痴火满意的直起茶杯,缓缓抿了一口。
同时,也让严家兄妹松了口气。
严家四兄弟自从云凤儿和痴火的试探开始之后,就一直默默低头,
他们其实并不怕两位尊者和天尊突然开始暗戳戳的试探,
只是...
辰星尊者那种看到肉骨头的眼神...
不提刚刚确定红线算是热恋中的严中儿接不接受,
和两位尊者的互相试探加在一起食用,
对于四兄弟来说,
有些早了。
四位鬼帝,
果真是地府这个神奇的地方,
优良的血脉。
严中儿...
应该算是变异才对。
“这个分组,想必你们夫妇俩能够应付的过来吧...”
状似不经意的,痴火淡淡一笑,目光直视躲在鬼王身后的云凤儿,眼神戏谑。
小样儿,这次可别想再逃了。
小姑娘心里暗暗得意,颇有些幼稚。
见状,云凤儿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晃了晃丈夫的手,从鬼王背后探了出来。
真是...
想听痴火求一次人,就这么难。
云凤儿看似不满的撇了撇嘴,动作倒是不含糊。
将杯中的甜茶一饮而尽,她伸了个懒腰,任由丈夫搂着自己的腰将自己带着站起身,
深吸了口气,半倚在丈夫怀里,朝着严家兄弟和一直有些沉默的白自清望去。
云凤儿的声音,嘹亮英气,又带着几分人妇的温婉,她余光一一扫过席间,又调侃的看了眼一旁眼巴巴看着的辰星,道,
“这次百花宴,也是你们到了天外天后,第一次在各个小世界大能们面前露相,所以在百花宴之前,我们俩会做你们的对手。”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和鬼王,和痴火点头示意后,和众人道了句,“随我来”后,便率先和鬼王向外走去。
离风和离染隐去身影,气息却仍是跟着鬼王夫妇的,
严家四兄弟也并未有所犹豫,给了严中儿一个微妙的眼神,便随之而去。
严北犹豫了下,缓缓站在了白自清身旁,默默等他起身。
白自清有些讶异,微微愣了下,还是立即起身朝着痴火和半凡做了一揖,带着严北也跟着作揖后,二人才快步追上。
痴火看着两人的互动,颇有些哭笑不得,存着几分逗小孩儿的心思,唇角微微勾起。
离远带着离暖和离夏,好像是下边哪儿个小世界出了点问题,在和痴火示意之后,便遁去身影消失无踪了。
相比于其他人有任务的有任务,要学习的得学习,半凡此刻却是丝毫平静不下来。
连带着,还有严中儿。
可能是因为她昏睡的时间太长,这几日来她都不怎么敢安心入睡,也就导致,她想的要比别人多得多。
中央鬼帝,可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若要论才思敏捷和战略企划,女霸王可谓是不落下风。
但是...
看了眼眼神炽热的辰星,她犹豫了下,还是叹了口气,
辰星这个祸水,没事干嘛生的那么好看,还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
脸上微微发热,严中儿暗骂自己被攻陷的太快,一边抿了抿唇,朝着痴火做了一揖,
两个姑娘眼神相交,痴火笑着微微颔了颔首,示意严中儿不必担心,
后者才微微松了口气,娇嗔的瞪了辰星这个罪魁祸首一眼,又心口不一的走过去拉住了辰星的袖子,快步走出了屋子。
看着严中儿恨不得赶紧带着辰星走出去的样子,和辰星被牵住衣袖后顿时老实巴交的样子,
痴火脸上满是笑意。
光洒进屋子,有些刺眼,渐渐笼罩了辰星和严中儿的身影,消失不见。
小姑娘脸上的笑意也随之,缓缓退去。
她看了眼一旁脸色不太好的半凡,一边暗叹他对事情的灵敏嗅觉,一边又不知该如何出声。
窗外已过了午后,不知何时,光芒不再耀眼,也不知是被什么挡住了。
屋子里有些暗下来了,阴影笼罩在大圆桌上,只留下接近角落的地方,稀稀拉拉有着光芒洒落。
众人的茶杯皆是不同,喜好也皆不相同,
像是云凤儿喜甜,茶杯则喜爱青花瓷的色彩一般,
半凡喜淡,喜欢的也是杯身凉薄的式样。
辰星,鬼王,云凤儿,半凡...
她心里有数,却也有些没底,
到底...
有谁察觉到了呢,
这份即将到来的,
不安。
。
。
。
云凤儿走出屋子时,外头的光让她有些不适应。
鬼王拿着宽大的袖子帮她遮了,她才舒服了些。
二人带着身后几人走了几步,又等了等落在队尾无精打采的白自清和一脸不解的严北,和最后出现的严中儿,
哦,还外加了狗皮膏药,辰星。
云凤儿全当没看见,鬼王也一脸漠视的样子。
看人到齐了,云凤儿领着众人,漫步向痴火院子里的某个传送点走去。
“说起来,你们刚到天外天,还没来过这个地方吧。”
灵力传送的地方其实不远,就是痴火某日闲着无聊开辟的一方虚空。
踏入灵力屏障,便是痴火开辟的一方虚无。
在痴火还未恢复记忆的时候,为了掌握自身的力量,这个了无人烟,荒无贫瘠的地方,便是她的训练场。
远远望去,除了几把椅子,便全是高山黄土,寸草不生。
荒芜的沙漠,贫瘠的土地,坚硬的高山,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却广阔无垠的一方天地。
略微绝望的地方,
这里将会是,他们在百花宴前,
唯一的去处。
带着些目瞪口呆,众人反应过来,不语。
云凤儿满意的看着众人此刻的眼神,心里的小恶魔恨不得立即跑出来。
在她和鬼王还在下界的时候,二人创立过势力,加入过宗门,为了让自己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更是教导和挖掘过不少人才。
这些人才,虽说并未跟着他们夫妻来到这天外天,却也不少都成为了那时的大能,万年前他们陨落之时,自己夫妇二人也去做了最后的告别,目送着后辈和朋友们入轮回,又或是功德圆满入特殊界。
而这次,也算是久违的,教导和训练。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沧海桑田,又齐齐笑出了声。
回头看去,原来我们,
已经走了这么远。
“先来说说,你们对境界的认知吧。”
沉吟了一会儿后,云凤儿眼神平静的出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各个小世界有着不同的境界分级,战气,斗气,灵力,斗术,魔力...
依照各个小世界环境以及灵力演变的不同,这也渐渐成了一个问题。
天外天历史几十万年前,差不多是离远刚刚来到痴火身边的时候,这个问题逐渐明显起来。
因为各个种族,世界和天道交替的影响,每一次天道集会,和特殊界集会的时候,不少新任天道们都遇到了境界不通的问题。
举个列子,白自清的师傅就曾经遇到过这个问题。
他成为新任天道的时候,第一次参加天道集会,却没有人和他搭话。
当然不是他本身的问题,更多的,其实是天道们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询问。
自从那之后,离远便得了痴火的应允,传于各个小世界,
这,就是境界划分。
划分的规则,便是修为。
而资质,则是以先天和后天两个方面同时判断,从而分辨。
像是半凡和季阳,在他们家族内,便是天赋极好的修炼人才。
至于后天...
对于半凡这个被天道法则压制,却还能悄无声息突破大乘的,
还有季阳那个气运之子的身份...
也不知是该说他们俩妖孽好呢,还是he
tai。
云凤儿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目光看向眼前众人,等待答案。
严东没迟疑多久,本想做上一揖,又想到痴火在地府时让他们四个到了天外天后不可过于拘谨礼貌的叮嘱,只好硬生生的收回架势,道,
“按照境界法来分,便是凡人,练气,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
“至于再往上...”
严东微微摇了摇头,沉稳的不再多言。
每方小世界每百年,便会出现不少新秀,也会出现不少踏入大乘境界之人。
这也是为何百花宴每过百年举办一次。
大乘境界的大能们,新秀们,各个小世界早已出名的天才们,各种个样的天骄之子们都会出现,被称为百年盛事的,便是百花宴。
大乘境界的大能们深知,若是无法被天外天看中,总有一天,还是得入轮回,也就是陨落。
对于新秀们而言,则是为自己未来的修炼之路考虑,结交人缘,就意味着多一分机遇;
他们可能并不会想到大乘前辈们想的那么远,但心里总是有着些希望,想着万一被天外天看中,便是超脱轮回,就算修为再如何不堪,前路也是百花齐放,一朝上枝头不是。
特殊界也会争夺名额,便是特殊界的领导者们,心里对于天外天,也并不能说是没有念想。
就更别提旁人了。
当然,若是并未入天外天的眼,但被特殊界看中了,那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是。
进入特殊界,意味着生命力延长,修为增加,除了最后还是会陨落之外,也算是人生得亦须尽欢。
对于凡人和修仙者们来说,大乘境界,便是一方世界霸主了。
特殊界和天外天的修为境界...
想都不敢想的,大有人在。
严家兄妹和凡人不同,是地府土生土长之人。五人的父亲是地府上一任的鬼帝,母亲则是灵界的小公主,生来便具有极高的天赋,再加上墨予宸严厉但温柔的教导,几人修炼了不过几百年,便达到了洞虚境界。
其中严中儿和严东更是妖孽,几乎要摸索到大乘境界的门槛。
在严中儿昏迷的这些年,严家四兄弟便更加发奋图强,终于都摸索到了大乘的门槛。
别看几百年这个数字看着好像十分巨大,
要知道,地府的子女,出生后的五到十万年,都是要在冤魂城磨练心性,品行,直到十万年的期限到达之后,才可开始修炼。
地府的修炼功法可不像其他特殊界,
因为和魂魄打交道,所以地府人士修炼的功法都是直接磨练自身灵魂,比起别的特殊界来说,要难上好几十倍。
但这也是有好处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灵魂的坚韧,也意味着地府实力的实打实。
比如半凡之前去地府时,严中儿还未开始修炼,但论灵魂和肉身,便已经赶得上开光期的大能。
这让半凡当时有些震惊,也突然明白了地府女霸王这个称号的由来。
另一个好处,就是因为功法提炼灵魂和肉身的关系,地府人民一般都十分长寿。
若九重天一位土生土长而成就大乘境界的大能能够在世间活上十几万年,地府一位大乘境界的大能,便可在时间活上将近几十万年。
地府的实力...
自然也就这么囤积下来了。
更别提,若是地府大能陨落,只要他们的灵魂还在,便可继续在地府生存这件事了。
如同犯规,自然也让九重天和某些特殊界恨得咬牙切齿。
但其实只有墨予宸和月老夫妇,痴火和女娲知道,
这其实是一种感谢礼物。
来自于痴火,清气,盘古,甚至世间万物的感谢礼物。
因为混沌之气舍身为秩序,因为孟婆管理冤魂,因为地府掌管人间秩序...
作为对世间的贡献的一种回报,世间必须对地府充满感谢。
掌握平衡,就是这个意思。
云凤儿略微思索了下,有些犹豫。
进入天外天,这意味着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得告诉这些人。
她轻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
“从现实角度来说,你只说对了一半。”
她闭了闭眼,有些心累,
痴火这小妮子,真是会给人发任务。
真相,可不是那么好知道的。
她缓了缓神,整理了下思绪,再次睁眼,正经道,
“正如你所说,未进入天外天之前,最高境界便是大乘。”
“那么问题来了,当你们进入天外天之后呢?”
她看了眼鬼王,后者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出声阻止她。
天外天以后...
众人表情顿时有些凝滞,严中儿和云凤儿眼神相交,彼此眼中都透着了然。
看来,已经有人猜到了啊。
移开目光,云凤儿心里暗暗满意痴火的眼光,面上却是不显,继续问道,
“换个说法,若大乘是极限...”
“那痴火,又是什么境界呢?”
小的时候严家兄弟也想过,墨予宸是什么境界这个问题,但随着身边大家的隐瞒和转移话题,再到后来渐渐长大之后,慢慢察觉到周边人对这种问题的避讳,自然也就知道这些问题不是他们能知道的。
昨晚在大殿内的时候,痴火也曾释放过威压,不过因为小姑娘的极力克制,威压并未波及到自己人,他们也只能从周围各界人士痛苦的神情做出判断。
但是...
痴火天尊的境界,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一抬手便能将特殊界各方大能碾倒在地,一挥手就能让众人俯首陈诚...
特殊界的来使们...
再不济,也有着分神修为啊。
分神,合体,洞虚,大乘,
宴会上百来人,皆中了招,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
痴火天尊一人,便可抵小世界内的中流砥柱?
这样的话...
可太可怕了啊。
看着众人越想越黑的脸色,云凤儿得意的笑笑,眼神不经意的看向一直若有所思的白自清。
好啊,神游到天外去了。
她缓缓向前两步,不再于鬼王并肩而立。
清了清嗓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打破了他们无意义的沉思。
云凤儿缓缓从每个人面前走过,眼神有些怀念,
“昨日宴会上,痴火放出的威压,应该不到三层。”
云凤儿上一次看到痴火出手的时候,已经是百年前,和半凡不同,她习惯性的谨慎。
不夸大的说,痴火的威压到什么地步才会无法控制,云凤儿并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她和丈夫一身傲骨,在第一次被痴火威压按倒在地的时候,也完全凭着意志力从地上一跃而起,斩杀了自己的敌人的缘故吧。
所以对于这对夫妇来说,痴火的威压恐怖,却并没给两人留下什么阴影。
“但是,”她犹豫了下,还是缓缓开口,有些郁闷,
“那只是她百年前的三层威力...”
“我这么说,你们可懂?”
不知何时,云凤儿已走过所有人面前,缓缓立在沙漠中,背对着所有人,让人看不清神色。
可能是因为天外天五位尊者当中,只有痴火和云凤儿是姑娘的原因吧,
云凤儿对于痴火的观察,注重于细致。
若说谁最为了解痴火的脑回路以及计谋,修为,那便是半凡这个挚友;
但若要说谁最懂痴火平日里的神色变化,还得数云凤儿。
痴火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示人,再加上刚入天外天的时候云凤儿就已经嫁为人妇,她看着痴火,便总带着些姐姐看妹妹的感觉。
同时,也带着些看竞争对手的感觉吧。
这些年自己夫妇不怎么出府邸,痴火又下凡渡劫,自己也有些忽略了痴火的想法。
不过...
看样子,痴火有事,打算瞒着我们啊。
她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并未暴露什么,只是转身的时候和自己夫君交换了个眼神,才继续说下去,
“百年前吧,也是百花宴过后一段时间,天外天发生了一场大战。”
“挺好玩的事儿,虽说后来天外天向外头封口了,但各个特殊界的领导者们或多或少都接到了些消息。”
没有管众人此刻不一的神色,云凤儿直直的看向鬼王,眼神相交之际,千言万语都不足以概括。
夫妻间的默契,鬼王终究还是垂下了眸子,不再阻止妻子的行为。
语气复杂,她继续道,
“那一届的百花宴上,痴火其实选中了一位...”
“能够成为第六位尊者的天骄之子。”
原谅我吧,痴火。
若你真心相信这些孩子们,便要相信,他们绝不会负你所托。
她闭上了双眼,像是在回想当时的场景。
“和半凡告诉你们的一样,那次的百花宴,我们几位尊者带队,领了上千大能进了秘境。”
想着当时痴火充满兴致的笑脸,云凤儿嘴角有着淡淡的一抹苦笑。
“有一位天骄,是我们五人都看好的。”
“若说为何...”
想起当时站在殿下,文采艳艳的那个男人,和他满是野心的眼神,云凤儿的语气渐渐平静,
“因为他提问了。”
当着众界大能的面,那个男人曾经目光如痴,炽热却温柔,如同看母亲一般的眼神,看向殿上的痴火。
“’天尊,您现在的境界几何?‘,他这么问。”
席间当时一片的哗然,让云凤儿记忆尤为深刻。
后来想想,其实这么简单的问题,大殿上每个人都可以问出。
可他的眼神...
明亮的,让人颤抖。
也是那个眼神,让本来百般无赖的痴火,在那一次百花宴上,起了兴致。
从当时的那个眼神里挣脱出来,云凤儿面色不改,语气却越发的沉缓,似乎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
“痴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了句,’若汝能入得了吾的天外天,总是有机会,和汝交手一二的。‘”
她叹了口气,突然快步走到白自清身旁,重重的按在他的肩头,像是在警醒他什么,
“野心,狼狈,地狱的孤狼,用看母亲般温柔的目光看向痴火,让痴火起了那个念头。”
“我无法猜测她当时感受到的东西,但的确,那是痴火唯一一次任性。”
云凤儿低着头,并未看向任何人,垂着的眸子里,却有着一丝狠辣和不耐烦。
并未针对在场的某个人,却让众人霎时间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场。
那个男人...
自从百年前他不惜背叛锁心之誓,不惜背叛痴火和天外天之后,半凡便在默默的找寻他的消息。
可惜...
隐匿了百年,仍旧没能抓住那个可恶的男人。
她眸子里的厌恶一闪而过,手上的力度不自觉的有些加大。
肩膀的地方传来了强大的压迫力,白自清此刻感受到的,却只有来自云凤儿的一种忠告。
针对什么,白自清不知,但却让他心里一紧,连脸都来不及红,便唰的有些苍白。
“虽然我十分讨厌那个男人,但不得不说,他在那次秘境里,表现的极好。”
她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怒火,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没事人似的,变回了那个温婉骄傲的凤尊者。
云凤儿脸上带着些浅浅的笑意,她拍了拍白自清,什么都没说,缓缓的走到众人面前。
鬼王仍旧没有太大表情的站在那,像是个衷心的侍卫,
和以前那个阴森冷怖的男人完全不同。
变得越来越柔软了,在外人面前,也越发能维持自己的情绪了...
有一瞬间,云凤儿的脚步有些微顿,有些恍惚。
和初见时不同,鬼王,也早已不是那个被世人忌惮的少年了,
他不需要再和任何人做了断,不用逼着自己向前,更不会再逼着自己孤独,
生而为人,值得高兴的是,他终于可以抬头,朝着光芒的地方而去。
时间,都是值得的。
眼角有些许湿润,鼻头有些酸涩,连嗓子都有些抗拒开口。
云凤儿看着已经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
景色渐渐重叠,
一如好多年前,
刚刚大婚之后,不懂如何讨自己喜欢,冷着一张脸站在王爷府外,固执的看着自己缓缓回家的身影。
在自己再一次受伤后,执拗的堵在门前,脸色冰冷,不允许自己外出的少年,
无数个夜里,无论自己多晚睡,都默默站在房门前,不进,只默默守着的男人,
那个无论自己在哪儿,都并未停止追寻的夫君,
她唯一的,
放在青花瓷杯里的,甜茶。
季灵萱和戚洛然一路都并未和对方多说几句。
对于季灵萱来说,戚洛然是抛弃了她的一方。
而季灵萱真正生气的,其实是戚洛然一声不响就自己做决定这件事。
书信不留,连天道那儿都没留口信,更别提丞相夫妇。
几人对于戚洛然突然离去的行为,只能说是表示理解,却无法认同。
季灵萱生来便是孤身一人,丞相夫妇收养了她,虽不能在明面上光明正大的说一句“她是丞相府的小姐”,但每次丞相夫妇外出时,都会带着自己。
每次哪儿来的什么贵人又或是什么茶会,宴会,甚至是贵妇人们游湖之类的,
丞相夫人就会不断的唠叨着,什么“要把灵萱打扮的美美的”,“女孩子就是要多撒娇些”,“我们灵萱不要怕,我看我们丞相府站在这,谁敢欺负你”之类的,有些跳脱,却十分温暖的话语。
丞相则会默默的无言,乖乖的在马车里等着她们。
而每次牵着丞相夫人和自己上马车的,一定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挚友。
他会认真的大量母女俩的服饰,最后无论是否合适,都会说上一句,“打扮的漂亮,玩的也开心。”
然后挚友会默默的骑上马,在丞相夫人“快点”的催促声中,骑马引路。
她一般都是不说话的那个,只是默默的坐着,只有丞相夫人有动作的时候,才会有所反应。
可能是因为她不擅长应付别人的善意吧。
丞相夫人每次都会在众位贵妇中脱引而出,因为她每句话,在别人眼里,都是炫耀。
什么“我夫君昨日又带了些没用的玩意儿,都说了不喜欢,还日日瞒着往家带,说是就算我不喜欢,也是灵萱以后的嫁妆什么的。”
听的某员外家的哪一房小妾气的咬牙切齿,却又碍于丞相夫人的身份,只能挂着僵硬的笑容迎合。
又比如什么“我儿整日不着家,这次总算是陪我们娘俩出来玩一次了。”
气的某官员家的主母恨不得当场离席。
丞相之子才思明睿又生的俊俏,小小年纪便在朝堂上得以重用,被皇帝拉着每逢下朝就在书房里谈家国天下,自然是没时间回府。
再者,贵妇人里,也就只有你丞相家每次出来茶会都带着夫君和儿子,家里连个妾室都没有,都不知道要少烦多少心思,你还不满意。
偏偏丞相一品大官的身份摆在那,每次又不得不发请柬给丞相府,丞相夫人又不是个会看脸色的,喜欢凑热闹的性子,真是每次都要来添堵。
到了最后,丞相夫人还要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事儿一样,兴奋的拉着旁边不知哪家夫人,每次都要说上一句,
“幸好,没事的时候还有灵萱陪着,可真真是个好丫头。”
每当她说到这时,季灵萱都会环顾下四周,看看众人不一的脸色。
说她腹黑也好,总得看看周围夫人们一脸苍蝇色不是。
这也算是贵妇圈一大谜题就是了,
“论,为何丞相家最得宠的,是个没名没份,不是亲生,又有些木纳的养女。”
虽然贵妇们都是等丞相一家离开后才会三两句的八卦这个问题,但这种事,终究还是会传到季灵萱耳朵里的。
每当这时,挚友就会突然幼稚的冷哼一声,然后说上两句类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诗文,然后便快步拉着自己离开。
不是上街玩闹,便是去找戚洛然聊聊人生几何,虽说季灵萱不太懂这种舞文弄墨的东西,但看着挚友和戚洛然固执争执,唇枪舌剑的样子,倒也能从中找到几分乐趣。
季灵萱会熟练的倚在自己一侧的手臂上,昏昏欲睡的听着两人讨论治理水患之类的话题,等两人争论不已都在气头上的时候,再默默的说上一句,
“愿天下没有灾难。”来结束两人的话题。
对于她有时倦怠懒散的样子,挚友和戚洛然也会哑然对视一眼,然后缓缓落座平息自己刚刚幼稚的火气,最后双双失笑。
挚友经常会调侃她,说什么日后嫁为人妇,切莫如此和别人言论之类的。
而戚洛然,则会赞同的连连点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那个时候,季灵萱只觉得,若是在这群人身边,自己一定不会孤独。
而一切的转变,则是一个阴天。
丞相夫人看天公不作美,便放所有的下人回房休息去了,
而季灵萱,则是打算去给府邸外小巷里的流浪汉送伞。
她摸爬滚打的几年里,也是靠好心人的馈赠活下来的。
正当她推开门,便看见了湿漉漉的戚洛然,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外,手还保持着敲门的样子,眼里还带着未收回去的犹豫。
当时的季灵萱并未成长,还只是个沉溺在丞相府宝贵温暖里的小姑娘,一瞬间也有些慌了。
她慌忙的拿着伞将戚洛然带到檐下躲雨的地方,又急匆匆的嘱咐了句“在这等我下”,便马不停蹄的拿着要送到小巷里的伞,往巷子里冲。
小心翼翼的靠近箱子里卷缩在一起取暖的一对母女,将伞缓缓睇过去,又将温在怀里的热乎糕点放在女儿手上,才深深做了一揖,急匆匆的朝戚洛然跑去。
身后传来道谢声,她也顾不得什么大家小姐的教养,久违的大声回了句“照顾好彼此”,便消失在巷口。
那日的雨下的好大啊,和平日里稀稀拉拉的小雨不同,是雷公电母夫妻吵架的一天。
雨滴显得格外凌厉,嗖的打在伞上,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季灵萱先去了门下屋檐接了戚洛然,才揽着戚洛然的肩膀,将人带入了府中。
两人都没说话,看着戚洛然仍旧无神的脸,季灵萱咬了咬牙,将人拽着转了个方向,去了挚友的房里。
季灵萱和丞相夫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丞相夫人今日本就精神不好,为了不吵醒她,还是挚友的院子比较合适。
丞相之子自从早上进宫后,便没有回来,怕是因为雨势耽搁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么想着,她将戚洛然带进了挚友的院子,无视了挚友的贴身侍卫讶异的目光,将人带进了屋。
也是那一日,季灵萱才知道,
戚洛然,是修仙之人。
同样知道了此事的,还有因为害怕家人担心,赶着雨冲回来,站在屋外,听到了全程对话的,
丞相之子。
季灵萱一路上的思索和眼里的怀念,戚洛然看了个清楚。
她眼神黯淡了下,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说实话,对于即将见到丞相和皇帝一家的事情,虽说在痴火宣告之后也算给了自己缓冲的时间,
但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是个谋士,是个文人,更是个冒险者。
当时事发,天道传信时的声音都是急促的,由不得自己再三思量。
自己那位叔叔的残忍手法,在九重天还见的不够多吗,
当时想到的,便只有光明正大的回九重天,让这位叔叔没理由朝季灵萱她们下手。
说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季灵萱和戚洛然,不够成熟。
到底还是雏鸟,并未到自己出发飞翔的时候。
三人中唯一有所不同的,可能就是丞相之子了。
对于当时的丞相之子来说,其实明明是有机会组织两人莽撞的决定的,但为了将有些失控的两人稳定下来,他也只好在片刻沉默之后,无奈应下。
或许人就是这样,
温柔的人为别人而活着,自私的人到最后会连累了他人。
总有人为别人活着,在那一刻,明知有很大几率会失败的,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并未将戚洛然离开的消息告诉季灵萱。
对抗的,是比他们强大数倍的存在,而戚洛然的离开,其实也并非是一意孤行。
丞相之子其实考虑了很久,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赌博。
他的家人和季灵萱,还是戚洛然。
温柔的人为别人着想,所以他只能默许戚洛然的行动,为了更多的人活着。
正是这份温柔,让他成为了自私的人,
而自私的人,到最后,一定会连累别人。
为了不让季灵萱有所危险,为了不让家人有所危险,他并未将戚洛然离开的消息告诉众人,
当时的他相信,九重天的手伸的再远,也只能观察,
若自己的家人们无一人反应不对,那就算是九重天,也无法再不能确认的情况下,滥杀无辜。
自私的人,
不论愿意与否,希望与否,
总会连累他人。
他没有想到,季灵萱会那么纠结于戚洛然离开的事实。
也是,
从一开始遇到季灵萱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纠结别人的生死,过分的怜悯,夹杂着对温暖的渴望。
蹲在角落里,和穿着华服一神俊朗的自己不同,她身上的衣服像是哪儿找来的地摊布,乱糟糟的,却对一身华服的自己感到怜悯。
温柔和怜悯的碰撞,便是季灵萱和挚友的初次相见。
不是什么蓄谋已久,而是装着严肃的大人样,和自以为看透世间的悲天悯人,第一次的碰撞。
自认为经历了世界的季灵萱,和自以为世界很大的丞相之子,
华服和地摊布,相遇在街角某处,
光和暗交叉的那一点,在痴火渡劫的那个世界,被人们称为黄昏,是暧昧犹豫的时间,
但在季灵萱的那个世界,
在那个二人都认为非黑即白的世界,
那是另一种颜色的开始。
路其实不远,只不过短短几刻的路程,却被两人走出了星河浩瀚的感觉。
也不知道,此刻两人心里是欢喜多一些,还是忐忑多一些。
离暖和离夏刚刚与他们几个同路,离远目送她们俩进入小世界的传送灵门后,才继续带路。
丞相夫妇在墨予宸的院子里,此刻眼巴巴的,都快把厚实的大门看出个洞来了。
与之相反,则是皇帝夫妇。
他们一行七人,在冤魂城的日子里,相互扶持相互依赖,但如今到了天外天,皇帝一家都有些不自然。
当初季灵萱下手杀死他们的时候,姑娘眼里的挣扎,痛苦和孤独都快冒出来了。
想来,自己等人想着要保护人家姑娘,却成了将人姑娘推进深渊的最后一根绳索。
更加微妙的,则是三个男孩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想起自己当时毅然决然的一脸傻样,心里就一阵的累。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所以当时才那么热血的,
可现在好了,能团聚自然是欢喜,
但这出过的丑,怕是要永远留在心里,挥之不去了。
至于丞相之子,此刻却是不在。
出了这么多事儿,恐怕丞相之子是最无法原谅自己的。
大皇子和二皇子交流了下眼神,又装作不在意的移开。
好像不小心被我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