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对了,她姓沐,不姓姜。虽说她自幼便被过继到了黑齿族,但她骨子里流的终究是汉人的血。这份融在骨子里的归属感,在时时刻刻地召唤者她。不然,她也不会拒绝所大漠所有的王孙公子的求婚,而单单爱上阿昶了。”卫昫随意地倚在内殿中的黄花梨雕龙榻上,
“朕虽说灭了她的黑齿族,可是你别忘了,这北燕也是她的母国。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母国,绝不会忍心再亲手葬送一个母国。即便是她再怎么恨朕,恨北燕,她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江山社稷之事。所以,一切便顺其自然吧。朕还真的希望她能与阿昶重归于好呢,毕竟阿昶那个傻小子可是对她情有独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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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琨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长信殿蟠龙雕花海棠纹殿门,对着书案旁正在批阅奏折的卫昫轻声说道:“陛下,方才太后娘娘宫里来人了。品书网”
卫昫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殿门口的李琨,手里的动作却一直没停:“母后这么晚了还打发了人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吩咐朕?”
李琨从怀中掏出一支镶宝鎏银玉搔头,拨弄着明明灭灭的灯火,火苗一闪,整个大殿顿时像是又明亮了几分:“回皇上的话,那传话之人也不清楚是何要事。只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苏嬷嬷打发了那奴才来,知会了奴才一声,叫奴才记着明日提醒您去太后娘娘宫中请安,说是有要事相商。”
卫昫点点头,放下手中已经握了三个时辰的朱笔,动动已经有些僵化的手指:“那依你看,母后唤朕该是与何事有关呢?”
“最近这段时间,能让太后娘娘如此重视的事,除了燕王殿下外,便是端阳国宴之事了。不过,娘娘精明能干,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在寒阙天中这么些年,筹备过大大小小不少的晚宴。断不会为了个小小的端阳宴,便邀日理万机的陛下去宫中商讨。依奴才拙见,这事儿八**九该是与燕王殿下有关。”
“你倒是与朕想到一起去了,朕这个古灵精怪的弟弟真是叫人操碎了心啊。”一提到卫昶,卫昫便嘴角凝笑,神色轻松了不少。他放下手中的竹简,问向立在殿中的李琨:“若朕没有记错的话,今晚沐家小姐儿好像是进宫了吧?”
“是,霁月郡主是一个时辰前进的宫。不过这说来也怪,苏嬷嬷并没有照着惯例将郡主安排在太后娘娘寝宫,而是让她住进了燕王殿下宫。这苏嬷嬷可是宫中的老人了,在宫中这么些年,从未行差踏错过一步,怎么今日就犯了这么大的错?可最令人不解的是,太后娘娘竟也未纠正或是责罚她。”
卫昫摇头吃吃一笑:“李琨呐李琨,你真可谓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母后与苏嬷嬷的用意你难道还没猜出来吗,她们这是在为阿昶安排婚事啊,想要撮合阿昶与沐家小姐。这未来的燕王妃,自然是要住在燕王殿下的寝宫之中了。”
“撮合燕王殿下与霁月郡主?!这……陛下,这恐怕不合祖制吧?霁月郡主怎能嫁给燕王殿下呢,太后娘娘怎会如此糊涂……”
“霁月郡主?”卫昫嘴角轻扯,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谁说母后要撮合柠儿与阿昶了?”
李琨被卫昫弄得一头雾水:“这……陛下,不是您说太后娘娘想要为燕王殿下安排婚事吗?”
“没错,可是她们安排的人可不是柠儿。”
“不是霁月郡主?可所有人都亲眼看见郡主进了宫,还住进了燕王殿下寝宫之中。那若不是郡主还能是……”李琨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卫昫:“难道说……”
卫昫嘴角含笑,点点头确认道:“没错,就是固陇公主。”
“固陇公主?”李琨更不明白了,“可是她一个黑齿族的公主怎会与霁月郡主长得一摸一样呢?莫非……”李琨不敢再说下去了,而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卫昫。
“你别忘了,我那位舅母可是黑齿族的长公主啊。因着她的身份,无所出的黑齿国王从她膝下过继一个孩子作为储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十六年前钦国府可是夭折过一个大小姐。”
“那这么说,燕王殿下一直念念不忘的固陇公主,其实就是钦国府的大女公子?怪不得,霁月郡主会与固陇公主长得极为相像。要照这么说,固陇公主常年薄纱覆面,从不在人前露出真容也就解释得通了。只是……”李琨皱皱眉,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那您觉得太后娘娘对此事了解多少?当年,她会不会也参与了此事?”
卫昫摇摇头:“舅父又不傻,他绝不会让母后知道此事的。以母后的性格,若是她知道了当年的事,定会重重责罚舅父一家。到时别说是不会这般殷勤地撮合阿昶与沐大小姐的婚事了,恐怕连沐大小姐的命都保不住。”
“那太后娘娘……”
“依朕看,舅父定是扯了个什么为国为民而不得已隐瞒沐大小姐还在世的谎话,糊弄了母后。舅舅是母后的亲弟弟,母后也就未曾起疑,便就信了舅父。又看着沐大小姐与固陇公主极为相像,这才想着桃代李僵,让沐大小姐嫁给阿昶。明日母后唤朕前去,怕是与恢复沐大小姐的身份有关。”
“娘娘为了燕王殿下真是煞费苦心啊。”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卫昫站起身,走到开着的窗边,望着天边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隐藏在云层中的月亮叹了口气,“这天下做父母的,哪个不是为了子女呕心沥血呢?只是阿昶不懂感恩罢了,整日地耍小孩子脾气。”
李琨从衣架上拿下一件鹤氅,轻轻批到卫昫身上:“殿下自幼是被先皇故燕王宠大的,难免任性了些。后来先帝与故燕王相继西去后,又有陛下与太后娘娘娇宠他。宠爱过盛,便难免会多多少少地恃宠而骄。不过殿下本质醇正,终有长大的时候,会理解您与太后娘娘的一番苦心的。”
“这孩子,到底是被朕给惯坏了。”
“陛下,奴才斗胆问一句,您打算将这沐大小姐怎么办呢?她被您下令灭了族,肯定对卫氏一族心怀怨恨。依奴才看,她这次进宫来肯定是来者不善。”
卫昫回过头,苦笑着说:“朕能将她怎么办呢?她身后不仅有沐氏,有母后,还有那个谁也奈何不了的混世魔王呢。她很聪明,知道利用阿昶对她的一片痴心,让母后成功地注意到了她,并且萌生出撮合她与阿昶的念头。只要抓住了阿昶这一个靠山,任是谁也不敢轻易动她。”
“奴才所担心的便是这样,燕王殿下心思纯良,有一颗赤子之心,又对固陇公主情根深种。奴才怕她利用燕王殿下,最后伤了他。”
“你方才还说朕将阿昶保护的太好了,对他太过骄纵。这会儿子,怎么自己来担忧上他了?”卫昫低头轻笑一声,“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朕不好插手。再说,阿昶也该长大了。就让他多在沐大小姐身上磨砺磨砺心智吧。”
“话虽这样说不错,可奴才到底还是不放心沐大小姐,总觉得她定会将咱们千辛万苦地在后宫与外朝已经布好了的这盘棋搅乱,对咱们北燕江山不利。”
卫昫闻言胸有成竹地一笑,转身向内殿走去:“她姓什么?”
“姓?”李琨一愣,不知皇上为何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沐大小姐自然是姓沐了。”
“这便对了,她姓沐,不姓姜。虽说她自幼便被过继到了黑齿族,但她骨子里流的终究是汉人的血。这份融在骨子里的归属感,在时时刻刻地召唤者她。不然,她也不会拒绝所大漠所有的王孙公子的求婚,而单单爱上阿昶了。”卫昫随意地倚在内殿中的黄花梨雕龙榻上,“朕虽说灭了她的黑齿族,可是你别忘了,这北燕也是她的母国。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母国,绝不会忍心再亲手葬送一个母国。即便是她再怎么恨朕,恨北燕,她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江山社稷之事。所以,一切便顺其自然吧。朕还真的希望她能与阿昶重归于好呢,毕竟阿昶那个傻小子可是对她情有独钟啊。”
李琨深吸一口气,感慨道:“老奴常听闻固陇公主心思缜密,曾以少胜多,击退楼兰大军。若论运筹帷幄的本事,怕是连京中各个府中的谋士幕僚都不能与她比肩。只是,若她并不像颠覆北燕江山,那她回到这京中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卫昫抬头望着四散点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中的星子,轻笑道:“不论她想做什么,朕都不会轻易地放过她。眼前有这么个心思聪颖的策士,朕一定要将她收为己用,让她为这个让她深恶痛绝的北燕王朝出谋划策,谋万年江山。”
“可是……”李琨一脸为难地问道,“怕是她不会轻易地便心甘情愿被您所驱使吧?!毕竟,您与她还隔着个灭族亡国之仇。依奴才所见,固陇公主好像并不是什么心态淡薄,能够放下心中的仇恨的人。黑齿族性情剽悍,她又曾是储君。虽说是女子,可也是一匹嗜血的野狼啊。陛下,当心被她伤着”
“欲成大事者,必不计成本。驯服野兽,也就必先抱着被野兽咬伤的自觉。况且,她若是一只驯良的家犬,那朕还驯服她做什么呢?!”卫昫嘴角轻扯,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声音平缓却不怒自威,“所以,这就要看朕的手段了。朕倒要看看,是她先复仇成功,还是朕先降服了她这匹来自北漠的野狼。”
“陛下英明。”李琨拱手向卫昫行了个礼,“那老奴就等着陛下成功驯服野狼的时刻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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