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卜思潇并不认为他是在以卵击石。是的,装备上这么现代化的武器,对付那些大刀长矛,不但不能说是以卵击石,甚至得说是以锤击卵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帮人怎么居然能有这么现代化的武器?
再一想,那还用说了,肯定不是里面给制造、配备的,应该——也只能是卜思潇“走私”搞进来的。
是的,我们的技术部连数码相机、摄像机这样更现代化的产品都给虚拟出来送进系统,这种二战时的步枪还算个事吗?
问题是,技术部会给小卜做这种武器么?肯定不会。
但我随即就想起了,有多少次我就看见小卜在操作着接待部的电脑。像他这种游戏操作高手,当然对电脑别的技术不会一无所知,从哪个游戏中拷贝过来些现代化武器,不是多难的事吧?
“你这是开挂、作弊!”我义正辞严地斥责卜思潇。
他笑笑说:“也许吧。不过,现在有几个人不作弊呢?难道你少作弊了么?咱们和谐国少作弊了么?”
这句话立时噎得我无言以对。
是的,我们在这里面确实没少作弊。买客栈、盖红楼大酒家,公司随便复制银子,复制粮、酒、肉,没几样是不作弊的。
至于在现实中,作弊的人那就更多了去了。
就连号称最公正的考试,什么四六级英语、招聘考试、职称考试,也不知有多少人是通过作弊方式过关的。
甚至号称最公正、最严格的大学招生考试,也时不时传出丑闻。
我避开小卜的目光,不想——其实是不好再跟他掰扯这事了。
我开始观察起屋子里的人。
除了我认识的小二少、侯吉、冯紫英,我又看见了刘心武先生曾顶替过的太医张友士。
更没有想到的是,这里还有两名女将,居然也是我见过的,就是那一次在客栈查赃物通灵宝玉时住店的凤清和春秀。
她们也是一身同样的打扮,只是更英姿飒爽。
这工夫,卜思潇已经走到冯紫英身边,同他并肩站在一起。
冯紫英郑重地向他拱了下手,交换了个眼神,就转过身高声向聚集在堂上的众人说:
“各位英雄豪杰,感谢大家如约来到这里,进行我们早就盼望的一场神圣战事:推翻篡位的无道昏君,迎接真正的圣上回归王位。天无二日,地无二君,日月不双悬,乾坤须一统!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等了太久了!
今天我们共有三十六个人,正好上应天罡之数。感谢神仙和祖皇在天之灵保佑,今日乃千载难逢的吉日:有十万禁军离开大都有半天的路程,而且他们也根本想不到会有事发生。
前些日子可能听到风声,挨家挨户搜查的官府捕头,这几天也忽然偃旗息鼓,不再进行宵禁,让我们可直捣禁城。
最有利的条件是,我们得到了外邦和谐国强大援助,他们的富商赞助了大量银两,让我们可以安置好家里,就算我们一去不归,也不用惦念家中无人照顾了。还有这处基地,让我们可以在此训练。邦里的副使卜将军,更是为我等提供了强大的武器装备,帮助我们训练,足能让我们以一当百,以一当千!他还将亲自参加我们的行动,与我们并肩作战。而且这一切,都是无条件的!……”
我在人堆后面听他讲话,听到他讲的那些有利条件,我只能苦笑。
的确,小卜出头,和谐国再也撇清不了关系了。而且,还有我无意中给帮的忙,那个宵禁的事——极有可能是有关方面真的发现了起事的蛛丝马迹,才以天象为名,严令公人追查。我却担心联想到我们身上,向杨捕头胡解释了一通天象,公人们便不再搞什么巡查了。
不过富商赞助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是谁呢?又怎么可能?
这帮商人一个个精得把钱穿在肋骨上算计,怎么会给这些一万杆子也打不着的虚拟外邦人赞助呢?这里面的富商,据我所知,时间长点的也就是任石屹,还有小酒集团,都不会吧。
不过,我突然想到了倪二跟我说过的话:方下巴那次曾把银两送到了小卜手上,顿时觉得好像对上号了。
冯紫英简短而有力的“战前动员”讲完了,他拍了下卜思潇的肩膀,很敬佩地说:“咱们这次‘决战紫禁之颠’行动的总策划,和谐国的卜将军居功至伟。而且,他这两年来奔走于江湖,遍访英雄豪杰,我们队伍的数位弟兄姐妹,都是他串联招聘,与各位的情谊也非同一般,这次不为任何私利,就同我等并肩作战,誓共生死。下面,就由卜将军来讲几句话,让我等的士气更上一层楼!”
我看见,这里的人确实像对待英雄般欢迎卜思潇,发自内心。
这让我也有些错愕。看来,过去真的太小看了他,以为他就是个玩家,沉浸在虚拟的游戏中不能自拔。看来,这代沟可能真的影响正确评价人。
的确,这时的卜思潇站在这里,好像真的超越了他的年龄,显得成熟、稳重,有大将风度。
他沉稳说:“冯公子太抬举我了。其实,今日能同各位并肩战斗,那是在下的荣幸。行走这里多时,我听到了不少人的惨痛遭遇。这里有一位客栈的伙计,我知道了他的老父就死在当今皇上的手里,就是朝廷的前司徒肖大人。被罢官流放到边境,还不肯放过他,一杯毒酒杀了他,甚至连他的儿子也不放过,将他在大都劫持绑架,打入不见天日的地牢!他的夫人和幼子,幸亏改头换面,深埋身份,才免遭不幸。”
这时候,我看到旁边的小二少已经泪流满面,不由得心中一阵刺痛,再加上难言的惭愧。
是的,他也曾托我打听哥哥的下落,我却只认可自己的判断,认为他早就遇害了,连一点寻找的行动都没有。
显然,卜思潇接替我后,却把这事当作大事,认真去查访了,而且查到了下落,只是不知道现在生死如何。
仅从这点看,卜思潇说我总走上层路线,也确实不为过。
我又想起小二少那天的悲伤,是得知了哥哥的讯息,还是因为要起事,忍受可能永远别离的痛苦送走了年迈老母?
我走神了那么一会儿,这时又听到卜思潇的慷慨陈辞:
“……你们中还有多少人,曾像凤清、春秀姐妹那样,因为这暴君的迫害,家破人亡?我没时间一一来说了。就说这国家,也是灾害连年,粮仓、库府空空,我作为外邦之人,也是看不下去,必须救黎民百姓与水火之中!我邦有强大的实力,将无保留地贡献出来。前面冯公子讲了,现在京城禁军只有两万。其实,挑选这个时机起事,并不是担心他们兵太多,其实只是想少死一些人而已,让暴君下台是目的,多死人则会损伤国力,我们争取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但对方,未必会甘心放弃抵抗,那就只好让他们付出代价了。等会儿大家就会看到,有再多的兵士,在我们的火力面前,也只是送死!”
卜思潇的话讲完了,下边又响起一阵欢呼声。这时,他又庄重地说:“好,行动的时间就要到了,再核实下情况,我们在宫中的人送来的情况怎样?”
一个人应声说:“从宫中今天共出去二十几台车,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暴君早朝后,回去处理事务。午饭后一直在书房看那什么电视,让人将晚饭送到书房,再没有出来。至今没有别的情况。”
哦,这伙人倒是很注重情报啊,居然在宫中埋下了眼线。
卜思潇转身对冯紫英说:“既然目标还在宫中,那一切就可以照计划进行了。好,兄台下令吧。”
“各位,全副武装,出发!”冯紫英说着,将AK-47从背后换到了胸前,头上又扣上了一顶头盔式帽子,加之一身短打扮,本来还有些文质彬彬公子哥儿这当儿还颇有些英武之气。
卜思潇朝我走过来,像变魔术似地,一转眼手中便有了一套马甲、宽腿裤,也有头盔——摸上去很硬,表面却是布的,还有一支短枪——当然也是很现代化的自动手枪,“晨老师,来,装备上吧。这把枪也拿着。”
“我不用。”我一摆手,拒绝了。
跟他们穿着完全一样,又混在一起,我还怎么能证明这场“政变”我们和谐国官方没有插手呢?
“还是穿上吧,这是为你的安全负责。等会儿,刀枪争锋、乱箭纷飞的,我没时间照顾你。”
卜思潇说着,又对还在我身边的那个侯吉说:“来,侯大哥,给他穿上。”
侯吉可是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几乎是强制般地将马甲先给我套上了,把枪塞到兜里。又把我推到一把椅子上要套裤子,这可没法了,总不能让他给我穿吧,我只好接过来自己套上,心想,这回我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卜思潇又把那个头盔扣到我的头上,我顺势又往下压了压,把我脸遮得再多一点,但愿那边的人谁也别认出我来。
我边提裤子边好奇地问侯吉:“侯吉呀,怪不得这些天你请假了。就你自己来了,你的搭档钱福呢?”
他咕嘟了一句:“又不是抬轿,干嘛还得找他呀,各走各的路吧。”
卜思潇又对小二少说:“肖兄弟,你加入得晚,训练的时候短,你就带着晨掌柜跟在我们后边吧,晨掌柜对你也不错,你看护好他。”
小二少迟疑了下:“可是,我也要报仇啊!”
“会有机会的。逮住了杀千刀的皇上,先让你捅头一刀。”卜思潇很轻松地说,还拍了下小二少的肩膀。
我心想,你说得也太轻松了,不错,你作弊搞了个冲锋枪,但这东西还是不能决定两个强弱太分明的势力的较量。
就算这枪厉害,可总也有要换梭子的时候,而且子弹也有打光的时候。几万人对三十来个人,光靠这么种先进武器还是不行的,人家一人射一箭,你们就成了刺猬了。
这时候,厅里的人已分为三队走了出去,每队十来个人,秩序井然,冯紫英带着第一队,卜思潇带第二队,押着我来的大汉带第三队,再加上走在最后的小二少和我。
走出大厅来到外边的时候,由于眼睛不再是蒙上的,就向宅子那里望了一眼,看到门厅上悬着个很大的匾额,上面有四个金色大字,只是已经十分黯淡,在夜里勉强能看清:义忠王府。
从外面看,这个宅子确实已经挺破败了,但我刚从里面出来,知道内部可是收拾得挺气派、舒适、干净。
这又让我有几分惊讶,如果这里就是那个“坏了事”的亲王老千岁的宅子,那应该是在长期闲置。如果我前边的猜想是对的,再根据冯紫英的话,那就是任石屹租下来了,重新整修了一番,又借给这些“政变客”做基地。
只是,我完全搞不懂,商人无利不起早,任石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