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正在庭院里洗衣服,乒乓乓乓地敲门声敲个不停,母亲开了门,一群年轻的小伙子拿着木棒闯入家里:
“赶快把苏阳给我们叫出来,否则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他拿刀砍了我们老大。”母亲一个人在家,她有点害怕:
“他没有回来家里,他都不在家里住的,他惹的祸你们找他去,我管不了他,他做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你们别守在我的家里,否则我报警了。”其中一人上前,一把把母亲推倒在地:
“没关系?一看就是一和窝里出来的,他是你的儿子,怎么没有关系?子债父还,我们老大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一共两千,少一分都不行,你赔是不赔?”说完用脚踢打着母亲,母亲无力地躺在地上,她平日里的泼辣在这些虎狼般的混混面前早已荡然无存,他们威胁着她:
“给你三天时间,要么交出你儿子,要么凑出两千块钱,否则你别想过一天安稳日子,别想着报警,我们那么多的人,顶多抓进去也就半把个月,出来更加对你不客气,坐牢我们已经是老油条了,我们死都不怕,还怕坐牢?”说完大模大样的走了,有好心的村明待人群走后扶起了母亲,安慰几句,人们仅能做到的也只是安慰几句而已,其它的便也再无能为力。
母亲无力再洗衣服,眼神空洞的看着地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渐渐清醒过来,不是在茶楼上班吗?
怎会砍伤了人?她想去找一找自己的儿子,平时去茶楼里看儿子,儿子总说忙,和她说不上两三句话,儿子长大了,高高的个,浑厚的声音,儿子和她没有共同的话题,每次都是敷衍着她,从不回家,儿子赚了钱也不会给家里一分。
从苏阳在茶楼上班起,他和这个家就断了联系,苏阳避而不见母亲,渐渐的,母亲也越来越少地去茶楼看苏阳。
母亲的心碎了,今天苏阳竟然捅了这么大的喽子,她要去找苏阳问个明白,问问苏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用尽全力支撑着站了起来。又有敲门声,她不敢去开门,不会刚才那批人又来了吧!
敲门声是轻声的,只有一个人的敲门声,不是刚才的那些人。会不会是苏阳回来了,也许是父亲,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可以不和父亲计较,现在至少可以多个人商量,她现在一人已经无力承受那么巨大的打击,母亲小心地从门缝里看了看,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母亲开了门,来人找的是父亲:
“老苏在不在家,我是他的同学,他说家里出了急事,借了我两百块钱,他说过几天就还的,都一个多月了,我们都是农民,赚点钱都挺不容易的,孩子又在读书,这上有老,下有小,我也是没法子,厚着脸皮来要的。老苏读书时和我是最要好的同学,你千万不要多心,老苏在不在家?”母亲头晕呼呼的,父亲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母亲对他已经心死了,父亲回来,最开始母亲还和他大吵大闹,后来干脆不理他,现在他们虽然同住一屋檐下,可是却各吃各饭,各睡各觉,互不相干,母亲刚清醒的脑子又有点晕呼呼的了,家里独靠母亲一个人支撑着,日子越发的拮据,现在她连两百块钱都拿不出来,家里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她连苏言的早饭钱都没给,好在这丫头知道家里的处境,没有给她,她便也不会讨要,没给她便不吃早饭,反正饿不死人的,母亲觉得自己小时候从未吃过早饭不也照样长大。
父亲的同学尴尬地看着母亲,不知道母亲究竟是还还是不还?母亲终于开口了:
“你明天来拿吧!我今天没钱,以后再也不要借钱给他了,他现在不务正业,整天在外面瞎混,不是个好人,我是不会再为他还第二次账的。”父亲的同学难以置信:
“老苏以前可是个憨厚的人,早年在外打工比我们这些留在农村种地的人赚钱多得多,怎么可能?”母亲又过起了借钱渡日的生活,她想过干脆不还算了,可是她还是要脸面的,她向亲戚借了两百块钱还给父亲的同学,父亲同学略有点不好意思,至此全村人都知道父亲的为人。
父亲欠债不还的整个臭名传遍了整个村庄。苏言当然也知道,母亲告诉苏言:
“你若以后再叫他一声爸爸,再给他洗一次衣服,再和他说上一句话,你就不要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穿我的,你就跟着他去过好了,不要跟着我,从此我和他势不两立。”苏言的确不愿搭理父亲。
父亲的确现在像母亲说的像个
“打路鬼”一样,但苏言不喜欢别人逼着她做事,她知道母亲这是在气头上,母亲并非是一个冷静的人,这样的家境让苏言觉得越来越难在这个家里呆下去,可是她又不能像哥哥一样在外找到工作,像父亲一样在外风餐露宿,她那强烈的自尊心。
一旦出走,她将背上不孝女的名声,她将会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孩,这是村里永久不变的铁律。
苏言跑到村里的河边,在她心情烦闷的时候,她喜欢看着河里的水缓缓流下,她顺着水流的方向,不知走了多远,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越走越近,是一个刚出生的女孩儿,浑身是血,她的小手在轻轻晃动着,像是在抗议这个无情的社会。
苏言盯着这个刚出生的小生命,这也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生命,在这个村庄里,女孩被遗弃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在计划生育盛行的年代,人们交不起罚款,又想要生男孩,所以生了女孩大多是送了出去,这河边不知被扔过多少刚出生的女孩儿,村民们都见怪不怪了,苏言今天是第一次看到这鲜活的生命被遗弃在河边,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女孩,女孩渐渐耗尽了力气,最后终于停止了挣扎,苏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对这女孩也无能为力,但她仇恨把这女孩送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的恨聚在她的心中,人们怎们可以这样无视生命,书上不是说众生平等吗?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苏言怀着沉痛的心离开了河边,她得尽快回家去,若是晚了,母亲又要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