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证这一步对于叶凡可以说相当困难.正常的剑仙修士,到了这一步以后,只要选取自己最为合意的意境化入元神之中,使元神元气与之相合不离即可成功;叶凡则不然,他强行从轮回之光中拉回了李修于和赵丽红,自己也在这种极其特殊的机缘之下见证了自己所有过往,记得起的记不起的知道的不知道的,纷繁复杂,难以尽述。【无弹窗.】
如此怪异的魔境,虽然不敢说前无古人,但至少在当代是绝无仅有的。世间事从来是有失有得,叶凡能历尽这种魔境的考验和修行,就定念上讲,同辈修士罕有能出其右者。
当然了,如此一来,想要踏破这一境归源的修行,这难度也呈几何级数增长了。
这沉静深寂的定境中,叶凡这二十二年所经历的林林种种,全部都化作了各种不同的意境展开在叶凡的元神中。
日升日落,繁星满空,雷鸣电闪,长风动地;山川披金霞,月华照大江,草木岁岁枯荣,老树年年新花,等等等等,难以尽述。一个个,一幕幕,生动无比,精纯无比,他甚至可以调整各种角度去观察,经历;甚至可以加速时光流动,去观察一粒种子从入土到长成的所有过程。
叶凡自己并不知道,他已经进入了一种观境。任何一个次第修行,都有不同的观境,想要进入某种观景,需要有定境功夫作为基础,不是想入就能入的。
定境中不知岁月,不知时光流逝,也许只是仅仅过了一刻而已,又仿佛过去了二十多年。
各种各样的意境不断流逝,不断转化,在定境中,叶凡一声断喝:“破!”
那所有展现透彻,生动无比,不断流转的观境被这一声出自定境中的断喝给击散了,叶凡陷入了一种即看不见,也听不见,既感受不到一切,空空荡荡的状态中。
这个状态叶凡并不陌生,就仿佛是正在母亲产道中尚未降生于人间的时候相似,忽然间,那无声无息,不闻不见,绝对清明又绝对混沌的状态中,闪出了一线光明。
这是叶凡初降生的时候的记忆,什么都没有,张开眼睛所看到的第一个东西,那就是一灯如豆!
那是一盏再常见不过的油灯,柔和的光芒在灯芯上缓缓跳动,昏暗而灰黄。
不过仅仅就是这一盏昏暗灰黄的如豆油灯,却是照破了叶凡降生之初的混沌的光明,也正是此刻,定境中的叶凡莫名有一种心绪,这仿佛是一种心语。
“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随之而来的又有另一个心语的声音:“我是我,我就在这里。”
这一问一答,看起来毫无意义,细细推想开去,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在我们真正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所必须要回答的问题。
那一盏如豆的油灯,光芒虽弱,在这无边无沿的状态下,却是显得光芒万丈!犹如一轮小小的太阳,刺破了这天地初开一般的黑暗。
当这一点如豆只灯在叶凡的元神中展现的时候,所有的观境再一次重现在其中,而这原本微弱的光芒也与天上的光毫万丈的太阳相合一体。
就在此时,这片沉定的观境中似乎回荡着一种震撼苍穹的喝问:“我是谁?”
叶凡于定境中自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豆之灯,可破黑暗。你是我,也不是我,你于我最初生时记忆中展现,可名‘初阳’!”
这话音一落,只觉微微有些恍惚之感,这恍惚仅仅只维持了片刻,随即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清晰的状态。
叶凡仿佛从没有如此看清楚过自己,通身内外,无处不光明,无处不照彻。
剑魂是什么?
身体中另一个我,是一种有意识的能量,还是一种有能量的意识?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先天元神彻底重现而后天识神回归于发源之地,元神元气抱一不离,于后天中显现,无知无识的元神因为识神的回归而带回了所有的见知阅历与性情,元神与之相合而开窍,在这一刻,已经无法在去分别元神和识神之间的区别,或者说是再也无需分别。
识神为元神的外延而已,从一开始的时候本就没有分别。
此时的元神名为初阳,外在之我为叶凡。
那自己到底是谁?
不需要回答,我就是我,无论是叫初阳还是叫叶凡,只是一个自我的定位而已,原本就不需要分别。
但那再也无需分别的境界是怎样,恐怕就是修行突破色境以后的成就,现在的叶凡还无法去修证,不过隐约中,还是有一丝领悟了。
剑魂觉醒,原本沉寂的天斩忽然腾起了耀眼的瑞光,围绕着不言不动,结印而坐的叶凡不断转动,就仿佛是一个小小的卫星。
此时此刻,天斩也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围绕着叶凡飞了三圈以后,又剑尖朝着定座在对面一直持续施法操控着**古镜为叶凡护法的萧晓筱发出阵阵鸣啸。这剑鸣声温和而亲切,传达着一种莫名的心绪。
萧晓筱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了,心道:“你终于成功了,这四天四夜的护法,也算没有白做。”
刚刚转念,天斩剑上面腾起了无比耀眼的光华,直欲破空而去,小小斗室之中,竟然激荡着强横无比又锋锐无比的剑气光毫。
缘法也当真巧妙无比,叶凡剑魂初成,这柄一直只是半开光状态的天斩剑此时终于彻底锤炼纯净,由于叶凡所修证而成的剑魂“初阳”与这千年火铜所铸的天斩的纯阳正气相互呼应,被赋予了这“阳光普照山河”的第一个妙用,于此时开光成器。
以天斩的材质而言,原本是可以锤炼成为可随身心变化的神器,不过此时叶凡限于修为,仅仅只是将之锤炼成为可以发挥自己剑气神通的法器。
饶是如此,天斩开光的气势还是相当浩大的。
这机缘来得如此巧合而巧妙,搞得萧晓筱猝不及防,眼看着就要破窗飞去,正在危急处,一声佛号远远传来,这房间的四壁上忽然被印上了一个硕大的金光闪耀,宝相庄严的佛门卍字法印。
这法印一出,瞬间缩小,化作一朵洁白莲花,将蠢蠢欲动的天斩牢牢包裹在花心之中。别看这莲花吹弹可破,却是坚韧无比,无论天斩在其中如何挣扎跳荡,也无法冲破这莲花的包裹和束缚。
在圣水寺的山门前,四天前叶凡和萧晓筱所遇到的那个扫地的年轻僧人正转过脸去看着叶凡两人所住的宾馆,脸上似有淡淡笑容:“于心源一境中证此生之我,这年轻人与佛有缘啊。”
这话好没来由,坐在宾馆中的两人当然是听不见的,不过萧晓筱却是个明白人,微微笑道:“这和尚搞了好大的阵仗。”
叶凡撤印散座,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好险!”
你道为何?
却原来天斩开光之时,叶凡正处于一种特别的状态中,元神观境由虚化实,观境中所见就是现实中的一切。神识辐散开去,整个圣水寺的场景如实印入了叶凡的观境中。仿佛他用了一个非常奇异的视角,将这一切全部看在了眼里。
不过这种看见也不是哪里都能看见,有好几个地方是看不清楚的,其中就包括了今天(叶凡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定座四天四夜有余)把自己晃得七荤八素的观音殿,反正这些地方有一种很奇怪的阻隔之力存在。
有了之前的经验,叶凡也不敢随意造次,缓缓将神识收回。正打算离定而出,心中忽生一念,虽然没有任何人告诉自己已经唤醒了剑魂,但叶凡心中却明白自己剑魂已经觉醒了,在这种心境的驱使下,尝试着用在天斩心印中所学会的御器之法驱御这柄跟随了自己许久的短剑。
没想到这一下子就惹了麻烦,一开始,天斩倒也随心所欲,想要让它如何就如何,仿佛这把短剑已经长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没想到这种喜悦还没持续多久,快到叶凡甚至来不及高兴,就忽然感应到从剑上传来一种奇异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人睡了几千年,忽然被什么原因给唤醒了。犹如从若干年沉睡中忽然醒过来的天斩,一下子可着劲地撒欢,让叶凡的神识竟然控制不住。
不是叶凡真的无法控制,若是拼尽了全力的话,倒也能将之降服,而是他忽然有一种直觉,这时候不能去控制,不但不能去控制,反而应该将心神沉浸其中,去感应和感悟处于这种状态之下的天斩的状态和特点。
机会只有一次,这一次要是失去了或者是强行降服,天斩还是可以开光成器,但所能赋予的妙用就可能差了许多,将来使用起来的时候,也就不能得心应手。
若是强行降服的话,还有可能造成一个相当严重的后果,那就是损毁。炼器可不是闹着玩的,炼器的时候身心神识与锤炼的对象相合一体,一旦法器损毁,天材地宝难寻不说,还会伤及炼器者本身。
叶凡用这把短剑有些日子了,一直以神念祭剑,以心神温养,就包括在修炼餐霞辟谷之术的时候,也不忘记在帮助李修于和赵丽红之余,以汇聚而来的朝霞精芒洗练这柄短剑。这种习惯到后来已经不需要刻意去做,成了他自然而然的自觉,哪怕是睡着了也自然而然以本身神识之力缓缓温养着这柄短剑。
这天斩本身在铸成的时候已经被那位前辈洗练了一遍,已经没什么瑕疵可言,落入叶凡之手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持续不断的洗练之功不能小觑,终于使得在这一刻彻底锤炼纯净进而开光成器。
从此后,彻底有了法器之用,除了本身那精纯的纯阳正气之外,还被叶凡赋予了剑魂初成之时那一刻的明悟“阳光普照山河”,以后在使用的时候只要以法力催动,就能展开这种妙用,若是施展这种道法,这法器本身也就能使之发挥得更加顺畅。
正因为这一刻来的太过突然,原本护法的萧晓筱心神一松的时候猝不及防,才没能来得及将天斩开光时候的气象限制在这小小的房间之中。
不过错有错着,那枚被叶凡称之为李子的奇果发挥了作用。
那扫地的年轻僧人不知道来历如何,佛门修行和道家不同,没有那些絮叨繁琐的次第,直指心底,讲究即身成佛,明心见性。因此佛门中的高僧若是不真的动用神通法力的话,是很难看得出其修行如何的。
一开始,萧晓筱只是对这个年轻的僧人好奇而已,虽然也怀疑他是佛门中那位高僧,但这些事情也不好去逼问人家。
叶凡修行处于魔境初成,剑魂未现的关键时期,闹不好会出什么篓子,万一出了什么自己也搞不定的意外,是需要有人出手帮忙的。
所以把随身携带的灵药朱果当做了布施,送给了这个和尚。佛门中人讲究戒定慧三学,其修行有不得捡人布施一条,既然是布施,哪怕是一碗搜饭,都得恭敬接过来然后道谢。朱果乃是天材地宝,修行人梦寐以求的灵药,这样大的人情用来结缘,只要这和尚的确是佛门高僧,那就不好意思不还缘,最起码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君子可欺之以方,真人可欺之以信。
得了人家的好处你总不好意思不加以报偿吧,修行人不管是佛是道还是魔,到了一定地步最忌讳的就是这缘法勾牵,非得了却不可。人世间可能有赖账的凡人,但绝对不会有赖账的真人,其余也以此类推。
陈玄风哪怕杀人也不愿答应渡边的提议,哪怕最终是要放季洁瑜走路,但也非要关她七天禁闭不可;无名剑仙宁愿挨打也不愿还手造杀业,哪怕眼前之人是恶名昭著的魔道高手,依然不改作风,其内涵和这个道理是一致的。这种行事风格到了一定境界,已经成为了一种自觉,这种自觉又是后续精进的机缘,除非是脑子有病,才会自破修行!
最终这僧人还是出手了。
帮助叶凡将这天斩开光的气象牢牢限制在了这小小的斗室之中,同时也向他解释了炼器之时所需要的注意的禁忌和讲究。
叶凡之所以能明白那一刻不能强行降服,而是应该将心神沉浸其间,来源于此。
可怜这家伙还蒙在鼓里呢。
萧晓筱白了叶凡一眼:“你还知道好险!也不知道你这修行是怎么修的,居然不知道这修行中的讲究。就算是要炼器开光,那也要找个不会对外界造成影响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