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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红发(1 / 1)

某年某月某日,秋。

沧州,青山镇,不平凡客栈。

午后,天空下着绵绵秋雨,淅淅沥沥。

“掌柜的,结账!”一个大嗓门的声音轰轰地从不平凡客栈二层传来。

“客官,您这一桌菜一共十五两半!”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铜板?”大嗓门显然怒了。

“银子!十五两半银子!要不我给您去了尾数……”少年的声音听来有几分腼腆。

“什么!区区三个菜值十五两银子?”大嗓门是真怒了。其间还夹杂着其他客人压抑的嘲笑声。

“这位客官,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少年腼腆的声音再次传出。

“那又怎样?”

“那客官您觉得这三个菜的味道如何?酒的味道如何?”

“嗯……菜还可以,酒也不错。但是也值不了十五……”大嗓门再次抬高了声调,却被生生打断。

“那客官您知不知道这三道菜都是珍惜的野味,是猎人们冒了巨大风险才打到的猎物,本客栈也花了巨大代价才买来,然后花了高价聘请专门的厨师,采用独特的烹饪方法特意为您烹制!还有这酒可是本客栈独家秘方,除此一处,别无分店!”

“……”

“还有客官您觉着本客栈的装潢如何?是不是让您有种帝王般的享受?”

“……”

“本客栈叫做不平凡客栈。为的就是给像您这样的行者在漫漫旅途中提供不平凡的食物,不平凡的酒水,不平凡的享受。旨在让您体会到自己不平凡的人生!难道说,您的不平凡人生竟然连十五两银子都值不了?”

“啪!”大嗓门显然拍了桌子。

“好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想诓我!老子今天砸了你的店!”大嗓门的声音伴随着桌子倒地,盘子摔碎的声音,稀里哗啦地传来。

“嗯……根据市场价,一张桌子五两,一个盘子两个铜板,一个饭碗一个铜板……”少年淡定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呔!你还敢算账!老子今天杀了你!”大嗓门终于忍无可忍了。随后便是呯呯碰碰之声,然后又一声闷哼!

“姐!咳咳!有人砸店啦……”少年仓皇的声音传来。

“叫你不好好练剑,打死活该……这位客官,您打碎那么多东西,加上您的菜钱,一共是五十两……”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伴随长剑唰唰的声音传来。

“唰!”

“一共五十一两……”女声再次传来。

“砰!”

“一共五十二两……”少年兴奋的声音。

“啪!找死,看招……”大嗓门的声音伴随着气喘吁吁。

“一共五十五两……”

“铛铛!砰砰!唰唰!”

“五十九两……七十九两……九十九两……还差一两!”少年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还鼓起掌来。

“唰!一百两……收工!给钱!”女声最后传出。随后整个客栈静悄悄的,只有大嗓门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周围压抑到极致的嘲笑声。

良久之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狼狈不堪地走出客栈,嘴里念叨着“算你狠”之类骂人的话。

“客官您慢走!欢迎再次光临!”客栈门口,一对少男少女大礼送客。

光头大汉听到这句话,脚下徒然一滑,摔在泥水里,来了个狗吃屎。

……

少年名叫张一凡,十五岁,一头及肩散发,面目俊朗,身材挺拔,一身灰布长衫,嘴上时刻挂着腼腆笑容。不过熟知他的人都不把他的笑容当做笑容来看,而是仿佛青面獠牙一般避之不及。

少女名叫白水香,十八岁,及腰长发挽在身后,鹅蛋脸,皮肤雪白,眉眼温柔,却身着女子武士服,手拿长剑,宛如江湖女侠。

两人是此间客栈的主人。此外,客栈还有一位老掌柜,叫做王大海,人称七爷。

“走,换衣服去!”白水香转身揪着张一凡往客栈后院走去。

“干嘛!”张一凡拖在后面,不愿跟上。

“练剑!你是不是还想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

“呃……姐,还有两桌客人没收钱呢!”

白水香回过头来横了张一凡一眼。

张一凡只好摸了摸红肿的鼻子,悻悻地跟上,嘴里大叫道:“七爷,还有两桌没结账!”

“知道啦……”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两人来到后院。一股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

后院是一大片花园和一个凉亭。周围是卧房,柴房,还有酒窖。花园中央是一片空地。此刻天空秋雨绵绵,空地上积了不少水。

“姐,你先练着,我去换衣服!”张一凡头也不回地向自己房间跑去。他的房间在西侧尽头,旁边的房间就是酒窖。越靠近,酒香越浓郁。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就要醉倒。

张一凡悄悄回头,发现姐姐已经迎着秋雨开始练剑,他三步并作两步钻进酒窖。循着酒香来到酒窖正中一个大缸旁。他之前听七爷讲过,这是按照他们王家祖传酒方酿造,听说还是仙酒!

这一缸酒是七爷特意准备的。因为再过几天,就是他们相聚十五年的日子。

仔细嗅了嗅酒味,他确定这一缸酒已经完全成熟。于是他小心翼翼将封纸撕开一个小口,找了根竹管,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酒水入口润滑,烧喉,一口下去,感觉浑身都燃烧起来。不过他感觉一口不够,因为他想让自己喝醉,这样就不用练剑了。于是再次吸了一口。

正当他想喝第三口的时候,姐姐的召唤再次传来。他知道姐姐生气了,肯定没好果子吃。于是怏怏地爬出酒窖,钻进自己房里,拿着长剑,就跑出来。

等到被雨淋着了,他才发现忘了换衣服。

他只好脱掉长衫,光着膀子,只着单薄短裤,迎着秋雨站在空地中央,微笑着望着对面侠女风范的姐姐。

其身材与白水香一般高,虽然没多少肌肉,但看着还是挺匀称。脖子上一根红线挂着一块白色鱼儿状玉石,突兀醒目。

“死小凡,你还要不要脸了!去换武士服!”白水香见着张一凡匀称的身材,脸一红,恨恨地一跺脚。

“反正在下雨,打湿了还得你帮我洗,这不是为你着想嘛!”张一凡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忍不住打了一个酒嗝,为了掩饰自己的酒气,他便趁姐姐不注意率先发动攻击。

“哼,还偷袭!看姐姐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白水香早知道张一凡的脾性,从从容容接下张一凡的攻击。

随后一阵“叮叮当当”,半柱香不到,张一凡便被打趴在地,脑袋晕乎乎半天爬不起来。

“再来!嗯?你是不是偷喝酒了?”白水香举着长剑指着张一凡,琼鼻微皱。

“嘻嗝……姐,不要了吧。我练剑的天赋确实不咋滴。我就喜欢跟着七爷学做生意,学做菜,学酿酒……嘻嗝……咱们客栈有你一个会武艺就行啦……再说……”

张一凡捂着嘴,话还没说完,却听天空一阵轰鸣雷声传来,而张一凡却感觉那雷声是响彻在他脑海里一般。令他脑耳轰的一声,眼冒金星!随后再次趴伏在地。

“小凡,你别装醉,你以为装醉就可以不练了吗!”白水香闻着酒气皱眉道。

等了良久,等不到反应。白水香疑惑地近前来,忍着羞涩,翻过张一凡健朗的身体,仔细查看。

张一凡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不过他的心脏却越跳越快,呼吸急促,仿佛做恶梦一般。

随后突然一道红色闪电,唰地一下径直向张一凡劈来,转瞬即至。白水香瞬间被震飞,倒在凉亭内昏迷过去。

红色闪电劈在张一凡脖子上的红绳,红绳瞬间红芒大绽,久久不散。随后其胸口亦出现一白色光环,一闪一闪。

与此同时,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在刚才的轰隆中昏迷过去。

许久,轰隆之声消失,红色闪电逝去。不过张一凡脖子上的红绳依旧绽放着刺眼红芒。

而在张一凡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梦。

梦里的天空与眼前这片天空是一样的,整片整片的蓝。晶莹剔透的蓝。

但是充满他瞳孔的却是一个身着红衣,满头红发,拥有红唇的女人。

从记忆的视角里,他是躺在那女人怀里的。她的红发迎风飞舞,扫过他稚嫩的脸庞和鼻梁,痒痒的,有一股让他痴迷的香味。

他伸出小小的手拽着一束红发,随意拉扯,不愿撒手。许是将她弄疼了,她微微低头,红唇吻了吻他的小手。他便放开了……然后挥舞欢呼起来……

随后这个温柔的红色身影直接出现在其眼前。

“娘?娘……”张一凡迷糊中睁开眼,声嘶力竭地大喊,但是他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红色身影温柔地望着他,也焦急地在说什么,但是他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红芒渐渐消散,红色身影越来越淡,张一凡努力想听清,但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直到红影彻底消失,他也没有听到一个字。他知道娘已经很努力了,但是被更强大的敌人禁锢了声音。而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望着娘渐渐消失的身影,最后那因为无奈却依旧大喊着的红唇,滑落脸庞的清泪。他探手紧紧握着脖子上的红绳。双眼依旧凝视着娘亲消失的天空。

这片天空就算下雨也是蓝色的!娘亲就是消失在这片蓝色里!这是他唯一确定的一点。

“小凡,小凡,你没事吧!”白水香俯身将张一凡抱入怀里,声音充满焦急。

“姐,这根红绳……”许久许久,张一凡回望白水香,紧了紧握绳的左手。

“怎么了?”

“是我娘的红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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