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谷雨。
那天,孟佳下葬,下葬地点:t市人民公墓
苏映月打电话叫来武藤浩司,那天,他来了,但不是一个人,随行的还有未婚妻子冯岩。
孟佳墓碑前,苏映月与武藤浩司发生了争执,她在武藤浩司不还手的情况下,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似不解气,骑在他身上,死死的掐住武藤浩司的脖子。
一双眸子猩红,似是癫狂了的兽,一字一句从牙龈间逼出:“孟佳已经死了,你也该死,该给她陪葬!”
那时候前来祭拜孟佳的人很多,众人见到苏映月这般,便都拥上去想要把她拉开。但他们真是小瞧苏映月了。
柔弱女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众人合力都拽不开她那双掐在武藤浩司脖子上的手。
那双手,被它的主人下了死命令:大不了同归于尽。
那一刻,执着与怨念于瞬间,造就出一个别人不曾看到过的苏映月。
就在那时,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冯岩,突然朝荒乱的人群中大喊一声:“我怀孕了,不要杀他,如果他死了,我的孩子也没了父亲。”
就是那一声,让苏映月的手松开了。
苏映月从武藤浩司的身上下来,摇晃站起,而武藤浩司也被旁人扶了起来。
苏映月是没要了武藤浩司的命,但眸子依旧猩红。
那颜色,存在于她眼底,让她不再像一个女孩子。
像什么呢?
像一个俾睨天下的操控者,露出人性中最阴暗的一面。
嗜血、狂傲
武藤浩司得救后,自然的被冯岩拉到了一旁,护着。
但,终究逃不过苏映月的眼睛。
她无视冯岩,走到武藤浩司面前,一双眸比先前更红了。
那不再是恨,是泪,是被她强控制着不准流出来的泪。
没人比他更清楚,她为什么在冯岩喊出怀孕的那一霎松开了手。
医院里,她看到满身是血的孟佳,再不忍另一个女人受这样的苦。然而罪魁祸首就是武藤浩司,他害了两个女人。
苏映月心里明白,可最终还是露出了一面残忍,她从武藤浩司身上移开目光,转向冯岩,直接看向她的小腹。
当时,武藤浩司就在冯岩身边,他看着苏映月一步步逼近冯岩,侧过身,反扣住冯岩的后脑,对着她耳边说:“小心一点,因为我会把武藤浩司从你身边抢走!”
那日天气不太好,一直想要下雨的天,憋着,委屈着,头顶乌压压的一片,像是要把人的氧气都给挤走了。
风,如一把把锋利而纤细的刀刃,刮在人脸上,硌得生疼。
冯岩对视苏映月的眸,一张小脸吓得惨白。
她比苏映月年长,时年20岁。
无法想象,这是从一个15岁小女孩嘴里说出来的话。
苏映月这个时候应该待在学校里,正是单纯的年纪啊!
她的眼神太恐怖了。
……
2014年,s市
冯岩邀约苏映月,地点:y&l咖啡厅
再见冯岩,苏映月一点意外都没有。
想当初冯氏千金在丈夫车祸身亡后无故消失,有人说,她是殉了情,也有人说,她事先已经知道了内幕,所以逼着丈夫签下了离婚协议书,获得一笔可观的赡养费,远走高飞。
传言云雾迷绕,苏映月无心理会,毕竟当年她才只有15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事情要处理。
如今看来,是当年的一时心软,才埋下了今天的祸患。
今日相见,苏映月早已明白,山水轮流的道理,沦为劣势不说,可能还会惨到任人鱼肉。
一杯水不到的功夫,冯岩已出现在苏映月面前,笑容妩媚:“苏映月,我们终于见面了。”
一个“终于”将冯岩蛰伏多年的恶毒情绪苏醒,就如此刻,她的眼掠过苏映月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想到的却是,过去的数年里,她被康婷控制着,完全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权利。
而这一切,全都拜苏映月所赐。
康婷对她,如果牢笼里圈养的一头畜生,训练她多年,只为对付苏映月,关键时刻放出来咬她一口,咬死最好!
见苏映月隆起的肚子,冯岩的眸子狠狠的紧缩,恨不得眼神化为一只只抹了砒霜的箭,统统朝苏映月肚皮上射去,让她当场死亡的好。
冯岩有情绪,可这女人扔像多年前一样,情绪外露,让人一眼就看透,没有什么实质,或许是因为习惯了,所以苏映月并未怕她。
她平静如常。看着对面的她,拉开椅子坐下,笑容潋滟,却又另有所图的开口:“目测已经6个月了,怎么样,当母亲的感觉?”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激起苏映月的情绪,可是她错了。
她还是12年前的她,可是苏映月不再是12年前的苏映月,却比12年前的苏映月更加冷静深沉。
就如此刻,苏映月看冯岩,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纹,幽黑的眸自然流露怜悯的神情,但更多的是对冯岩的不耻和讥笑。
唇角一点一点晕开:“冯岩,我不认为你有资格跟我叙旧。”
12年后,苏映月依旧有气场,习惯于操控一切。
只用一句话,就让冯岩煞白了脸,方寸大乱。
她把情绪都写在脸上,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桌上的水杯,眼里恨意渐浓。
苏映月目光随她过去,似是猜透了冯岩的心思,不削一笑:“别想把你杯子里的水泼过来,你知道,我也会泼过去。”
她是狼,狼是吃肉的。
苏映月将脸撇过去看向窗外,也算是间接给冯岩留了面子。
冯岩气的牙根痒痒,有时候真想把苏映月给开颅了,看看她脑回路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女人的气场是与生俱来的,她怕是死都要不来。
冯岩咬着牙:“我没有资格,有人有,你跟我来!”
咖啡厅出来,苏映月一路跟着冯岩被她领到了桥上。
桥下,是来往川流不息的车辆人群,远处,是这座城市的繁华。而这里,场地宽阔,之后她们两个人,很适合谈话。
微风徐徐,拂在人脸上,不温不凉。
想不到,冯岩站在桥上竟笑了:“当年,孟佳喜欢奇亚,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你,你虽然不看好这段感情,可谁让孟佳是你的好友,再加上她百般求你,你怎么好拒绝呢?”
奇亚,是武藤浩司的中文名字,当年冯岩认识武藤浩司的时候,觉得他的名字太难念,所以就唤他的中文名。
冯岩面向苏映月,张开双臂,倒步走,她问苏映月:“熟悉吗?这座桥就是当年孟佳对奇亚表白的地方,”冯岩指着脚下:“这个地方,就是当年孟佳站的位置,而你的位置,当年就站在奇亚。”
冯岩学着孟佳的口气,望着苏映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喜欢你,跟我交往好吗?”
“你疯了!”
苏映月当下便觉得胸口难受,仿佛多年的伤疤被人重新撕开一样。旧的疤痕上,冒出新鲜的血液,汩汩的流。
苏映月的眼圈终于红了,可这时,风却送来冯岩鬼魅的笑声。
胜利的号角再吹,她赢了:“苏映月,你哭了……哈哈,你哭了……”
对的,苏映月哭了,可谁又知道冯岩哭了没有。
她亦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子,在苏映月为孟佳流泪的时候,却没有人怜悯她的心酸与怅然。
“苏映月,如果这一幕让你的丈夫知道了,他会不会以为你是个同性恋?”
“你闭嘴!”苏映月捂着胸口,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着,痛不自己,一双眸被逼的猩红。
每个人都在规矩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狂妄的心,指挥一个狂妄的举动,与往日人们看到的不同。
在这座桥上,冯岩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大胆,叛逆。
“苏映月,我答应奇亚对你隐瞒,但他已经死了,我无法再让自己受委屈。”
冯岩还原了当年事实的真相:
当年孟佳割腕自杀,你哭着打电话给奇亚,求他过来。当时你肯定想不到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
那天,我记得清清楚楚,奇亚接了你的电话之后,就往外走,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奇亚不喜欢孟佳,可他却为了你的一通电话,心急如焚。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他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你跟孟佳要好,因为孟佳喜欢奇亚,所以你就把他让给她了。
而我呢?
明明知道,他爱的人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妄想着,有一天他将你忘了,爱上我。
为了能让他忘记你,我却不计后果的做了试管婴儿。
可是他呢,知道后,竟叫我打胎。
呵呵,真可悲!
后来,孟佳死了,你就将这所有的错都怪到奇亚身上,暗地操纵,搞垮了他的公司,后来我问他,你这样对他,他竟对你手下留情,一点都舍不得伤害你到底是为什么?
你猜他是怎么说的吗?
他说:冯岩,映月还小,她才15岁,我怎忍心让她面对这些。这些年,我一直守在她身边,盼着她长大,想让她做我的新娘,她可以不爱我,甚至可以恨我,但叫我报复她,是万不能的。
我想护着她,一辈子都护着。
后来,得知你要出国,他一路跟去了机场,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刹那鼓起勇气想要跟你告白,她想告诉你,公司没了,不要紧,他不会让你受委屈,不出五年,一定会为你再创一个公司,谁知,一场车祸,将他整个生命都画上了句点。
冯岩说的这些,都是苏映月从不知道的。
那是一种怎样的木然,苏映月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只是眼神空洞,身与心仿佛生在两个世界。
冯岩走到苏映月面前,伸手将苏映月脸上的泪痕抹去,唇角勾起,“苏映月,这就是你的真面目,是你害死了孟佳,害死了奇亚,你害了我们所有人,你是魔鬼。”
等到苏映月缓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已多出一只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通话人是霂修砚。
苏映月心凉了半截,却是笑了,她早就该想到,冯岩敢来找自己,怎么就不能做好万全的准备呢?
霂修砚是她的软肋,就算她不能用言语激怒她,紧紧用这一招,便可让她全盘皆输。
手机扔在通话中,苏映月合目,狠下心肠发声:“孟佳因武藤浩司而死,毁了他,我一点都不后悔!”
最后,冯岩亲自把手机交给了苏映月,让她自己按下挂断键。
冯岩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份离婚协议:“苏映月,感激你的配合,事已至此,你跟霂修砚再无可能,”她将离婚协议塞给苏映月:“我还需要你做最后一步,跟霂修砚离婚,为你犯下的错赎罪。”
冯岩所谓的赎罪,便是当着苏映月的面儿从桥上跳了下去。
那一天中午,t是发生一桩悲剧。
年轻女子因想不开,从十几米高的钢桥上跳了下来,当场死亡,据说,死时,面容纠葛,似乎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冯岩的事情被t市电视台新闻播送,采访记者迅速赶到事发现场,采访附近知情人,镜头前,那人声情并茂的对记者讲述着亲眼所见的一切,仿佛是死去女子亲属一般熟悉……
远处,苏映月经过,将这些熙熙攘攘全部抛之脑后,闭上了眼,让眼泪滑落。
这一滴泪,为冯岩。
不论曾经,她们如何水火不容。
冯岩解脱了,她的灵魂像她希望的那样,飞到武藤浩司的身边,生时,不能做他的妻,死后,愿灵魂可以在一起。